第十八章

朱公明雙目一閉,長嘆一聲,道:“不錯,當時我焉能相信你們有本事找到襄陽來?況且即使找到了,我也預布了替身。只要不是紀香瓊親身出手,照我的估計推測,你們決計不會在大白天當衆動手,我又知紀香瓊快死了,沒有法子陪你們來找我,所以我放心得很。”

薛陵失色道:“你說什麼?我那瓊姊如何快死了?”

朱公明道:“她跟金明池訂下來生之約,豈不是等如說她非死不可?”

薛、齊二人大感震驚,他們並非不知此事,而是從來不肯往壞處想。那朱公明是旁觀之人,一言道破,使他們無法否認這道理。

齊茵一巴掌摑在朱公明面上,怒道:“你敢咒我瓊姊快死呢?”

薛陵重重的嘆息一聲,道:“他的話並非全無道理,金明池知不知道?”

朱公明道:“我可不敢告訴他,怕他心中一煩怒,就殺死了我。”

薛陵道:“他現下在那裡?可曾得到秘笈?”

朱公明道:“我帶他到少林寺去,取到那本秘笈,他看過沒錯,就揚長而去,我也不知他到何處潛修?”

齊茵道:“這個人狡猾惡毒,阿陵別信他的話。”

薛陵道:“我自然不會輕信,不過他在武功已失的情形之下,爲了活命起見,大芭不敢施計暗算金明池。因此,我倒是相信金明池已得到了”無敵佛刀“的秘藝。”

齊茵向朱公明道:“喂!你想不想痛快的死?”

朱公明道:“當然想啦,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卻無能爲力,這話信不信由你了。”

齊茵道:“你怎知我有何條件?”

朱公明道:“想來必是關涉到那些神功絕藝無疑,對也不對?”

他眼見對方頷首,連忙又道:“據我所知,那天癡翁行蹤奇秘,事隔百年,已無從查究。圓樹大師的雲遊蹤跡,都被我查得明明白白,但只知道其中”無敵神手“落在一個崑崙派的人手中,”無敵神刀“則秘藏少林寺藏經閣。”

他曉得目下是自己唯一的機會,只要薛、齊二人聽得舒服,就可能給自己一個痛快,所以滔滔而言。

他略一停歇,又道:“那崑崙派之人當我查出此事之時,已被老師父抓去,大概老師父也查出來了,因此,可以說那一宗無敵神手的絕藝,已落在萬惡派手中了。”

薛、齊二人早已得知崑崙派有人失陷於洪爐秘區之事,現下總算是弄清楚了來龍去脈,明白方□那個同門何以會被萬孽法師看中而加以拘禁,另一方面也可以證實“無敵神手”

這路絕藝的的確確落在萬惡派手中。

齊茵暗暗變色,突然間,想到薛陵的處境實是危險非常。一個金明池得到了“無敵佛刀”,一個萬孽法師得到了“無敵神手”。

這兩宗絕藝,都足以造就出可以跟前輩異人如歐陽元章、徐斯甚至她師父邵玉華相頡頑的高手,薛陵假使得不到別的絕藝,日後非遭殺害不可。

她掣出短劍,抵住朱公明胸口,咬咬牙說道:“你想不想活命?”

薛陵和朱公明同時一震,幾乎疑惑是耳朵聽錯了。朱公明道:“姑娘這話是真?是假?”

齊茵道:“當然是真的,你想不想活命呢?”

薛陵沉聲道:“齊姑娘,咱們能讓他活在世上麼?”

齊茵道:“你暫且別管,我想聽聽他的答覆。”

朱公明道:“姑娘何須下問?在下自然想活啦!”

齊茵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還須斷去兩肢。這等情況之下,你還想不想活?”

朱公明道:“在下可以不假思索的答覆姑娘,極樂意毀損兩肢,只求能活下去。”

齊茵道:“好極了,你己說出了”無敵佛刀“和”無敵神手“兩宗絕藝的下落,現在你再說出”無敵仙劍“在那裡,如何可以取到手,便饒你一命。”

薛陵立刻道:“朱公明,她的話與我無關,咱們先此聲明。”

齊茵白他一眼,嗔道:“爲什麼與你無干?難道我的話不能算數?”:薛陵移開目光,不與她對視,輕嘆一聲,道:“自古道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咱們豈能忘掉親仇不顧,卻去換取什麼武功………”

朱公明倒是很希望齊茵發出小性子,定要包庇他不死,這一來他們發生內鬨,自己可就有活命之機了。

丙然齊茵重重的哼一聲,道:“假如我定要堅持己見,你便如何?可是與我翻臉拚鬥麼?”

薛陵道:“你未必決心當真一意孤行……我真想不通你爲何會這樣做?”

齊茵固執地道:“不,你錯了,這件事我已說出口,定要一意孤行到底。”

薛陵道:“既然如此,我除非是已沒有力量與你抗爭,否則誓必反對!”

他聲音中顯得有點激動,蘊含怒氣,他雖是可以容忍齊茵對他毆打辱罵,但碰上血海深仇這件事,他是斷斷不肯讓步的。

齊茵也自面罩寒霜,道:“好,咱們就試試看。”

朱公明忽然道:“兩位不要爭吵了,就算薛陵同意讓我活命,甚至不毀我兩肢,我也無法說出那”無敵仙劍“的下落。”

齊茵訝道:“這話可是當真?”

朱公明反問道:“我這話怎不真?難道我活得不耐煩了麼?”

齊茵道:“即使如此,你也可以坐山觀虎鬥,假如我們兩人之中,傷亡其一,你總算是撈回一點本錢………”

朱公明道:“此計大是不妙,要知你們兩人乃是情侶,假如有一人傷亡,事情過去,心火平復,一定悔恨萬分,這時自然會把滿腔怒氣發在我身上,那時候我再想求蚌痛快之死,定是比登天還難。”

他這麼一分析,合情合理,齊茵哦一聲,道:“這話也是,不過你仍可以用拖延之計,例如說帶我去拿秘笈,路上定有機會自戕。”朱公明道:“沒有那麼容易,你那時還不千方百計的防我逃走或自荊捍?總之,今日之局,我看得很清楚,用不着再使詭計陰謀,但求速死便於願已足了。”

齊茵道:“我答應過給你一個痛快,決不會食言,但你怎會查問不出那“無敵仙劍”的下落呢?”

朱公明道:“我當日已查出兩種絕藝的下落,認爲已無須多費時間心力,這等神寶絕藝,能煉成其一,已是千艱萬難之事了,貪多何益?唉!想不到昔年一時偷懶,今日卻因而送了性命。”

齊茵收回短劍,回頭向薛陵道:“你給他一劍吧,你的仇恨較重,應該由你親自動手。

薛陵見她忽又如此的體貼知趣,心想:“女人心實是難測,真可以稱得上。”瞬息萬變“四個字。”

當下掣出長劍,厲聲喝道:“朱公明,今日我要動手取你性命,爲先父母報仇雪恨。”

朱公明頷首道:“你盡避動手,我只有一句遺言,那就是請你們檢查我囊中各物,方可離去。但你們不肯這麼做也就算了。”

薛、齊二人心中都泛起一種奇異的感覺,似是己嗅由他這句遺言之內,暗暗蘊藏得有一件絕大的陰謀詭計。

但他們卻不答腔,薛陵仰天長嘆一聲,悲壯激越之極,緊接着手起劍落,當胸刺透,鮮血濺噴。

朱公明身軀搖晃了幾下,這才一跤跌倒,口中呻吟了數聲,雙腳蹬直,便自氣絕身亡。

一代奸雄,至此終於死於仇家劍下。

雖然他的一死並不能抵償如山如海的惡孽,但終究還是遭遇橫死之禍,顯示出“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

薛陵跪倒地上,放聲痛哭,他雖是終於能夠手刃兩大仇人,足以慰父母家人在天之靈。

但他卻遭遇到情感上的痛苦,天老地荒,此恨綿綿。

他正是萬感交集,趁機一股腦兒哭出他的傷心情懷,盡情發泄,齊茵當然也慟哭不已,無暇理會他。

好在白、方等人聞聲而來,眼見朱公明已屍橫地上,於是一人勸一個,極力地設詞慰解等到他們哭聲略減,方錫才道:“這廝雖是作惡多端,該當暴屍荒野,可是此處鄰近人煙,只怕會發生瘟疫,還是把他埋起來的好,也可免得有人無辜受累。”

薛陵搖搖手,阻止他搬動地點,接着抹去眼淚,向齊茵問道:“他的遺言咱們理是不理?”

齊茵方寸已亂,搖頭道:“我不知道。”

薛陵長嘆一聲道:“非是我爲人固執,事實上咱們豈能爲了一門武功,竟忘了親仇血恨,讓他活在世上呢!”

齊茵道:“現在告訴你吧!我可是爲了你將來打算,纔想得到那”無敵仙劍“,如若得不到這宗絕藝,我瞧你怎生應付那金明池和萬孽法師他們。”

薛陵楞了半晌,才道:“對不起,那時候我倒沒有多想,不過,即便是這個理由,在下也恕難遵命。”

他沉聲一嘆,道:“每個人的命運都不可知,咱們只能見一步行一步,將來被殺,那是將來的事,我也顧不了這許多啦!”

齊茵道:“過去之事不用提了,現在談談他的遺言。”

她轉眼向方、白二人望去,道:“朱公明臨死之時,說出遺言,卻是要我們檢查他囊中各物,此人的陰謀詭計,層出不窮,我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他埋掉最是妥當。”

方錫道:“對啊!假如現下再遭了他的毒計所害,實在太划不來,我寧願忘去他的遺言。”

薛陵還未開口,齊茵忽又反口,道:“不行,還是檢查一遍的好!因爲他囊中可能就藏有那”無敵仙劍“的秘笈。”

白蛛女道:“當真說不定,他也認爲這麼一說,咱們定然生怕中計,不去翻動囊中之物。於是我們一輩子也不曉得”無敵仙劍“秘笈的下落啦!”

方□搖頭道:“天下那有這等怪事?最好還是不要動他囊中各物。”

薛陵朗朗道:“方兄太以謹慎啦,朱公明在生之日,尚且死在咱們手中。他目下屍骨將寒,難道咱們還要害怕不成?”

齊茵也道:“對,咱們豈能被死人嚇倒?”

方錫道:“兩位堅執要查看他的遺物,兄弟也不便多說了。不過兄弟卻記起一事,只不知你們可曾向朱公明查問過?”

薛陵道:“什麼事呢?”

方□道:“那就是樑奉之子樑克定,據樑奉說,倘得朱公明的指點,修煉無敵佛刀絕藝,那時咱們邊說過非要到成都府一趟,以便斬草除根,對也不對?”

薛陵道:“唉!我們雖是有詢問及武功之事,卻忘了問他可曾把無敵佛刀傳授與別人。

齊茵道:“假如那樑克定賦性兇惡,又學會了這等神功絕藝,咱們無論是爲人爲己,都得把他殺死,斬草除根。這件事不用多問了,咱們這就向成都府走,反正往大雪山也是要這麼走的。”

薛陵終究尚有戒心,掣出長劍,挑起朱公明的革囊中之物,但見囊內零星之物還真不少,如銀兩、金塊、珍珠、幾瓶藥末、一塊玉珏、一封密緘的信等等,齊茵突然一驚,道:

“瞧!這封信寫着阿陵的名字。”

方□道:“不錯,果然寫着薛兄的名字,倘有親啓二字,裡面定大有古怪。”

薛陵深深吸一口氣,收起長劍,取起那封信,撕開封口。這時,他已閉住呼吸,。衡得中了朱公明預放的劇毒。

他緩緩抽出信箋,方錫和白蛛女搬移屍體,草草埋掉。

回來之時,但見薛陵已變了樣子,神情癡呆,宛如傻子一般,方錫大驚,又見那封信已經化爲一堆灰燼。

當下向齊茵詢問地望了一眼,齊茵聳聳肩,表示不知。

方錫扯住白蛛女,輕輕道:“薛兄敢是中了朱公明的毒手了。”

白蛛女道:“奇怪,我看他倒像是受了莫大刺激,以致如此模樣,假如是中了毒,便應別有徵象。”

方□道:“也許在焚燬那信之時,才發出毒氣,使他神志錯亂。我且叫他兩聲,便可以知道了。”

他吸一口氣,抖丹田叫道:“薛兄,薛兄………”

響亮震耳的聲音,反而把白蛛女和齊茵兩人駭了一大跳。

薛陵緩緩轉眼向他望去,道:“什麼事?”

方□道:“恕兄弟直言,你的神情似是有點不對勁。”

薛陵振起精神,笑道:“沒有什麼,我只不過在讀信之後,不由得想起了一些舊事而已。”

齊茵突然插口道:“你想起的人是誰呀?”

口氣冷峭,妒意分別,薛陵卻沒有想到她已不該對自己發生呷醋的情緒,毫不思索的應道:“便是家母。”

齊茵歉然地哦了一聲,方□也略感放心,因爲他剛纔明明是泛起強笑之客,可見得必有心事。

但如若是關涉到他的亡母舊事,當然開心不起來。

他們再上征途,直趨成都府。一路上他們已放出那朱公明和樑奉兩惡都已授首伏誅之事武林中的反應不一,但竟是毀多於譽。

薛、齊等人雖然沒有時間打聽,可是從各地武林同道對他們都十分冷淡,甚至紛紛迴避不見這等情形下,方可推測出一個大概。

他們樂得無人羅唆,誰也不把這等情形放在心上。

在路上走了七八天,大家都注意到薛陵時時露出失魂落魄的神情,而且寢食不安,以致精神萎靡,形容憔悴。

只不過幾天工夫,竟顯出蒼老得多。

這天晚上,方錫私下向齊茵道:“姑娘可瞧出薛兄的情形有異麼?”

齊茵道:“我發覺啦,他是活該如此。”

方□道:“姑娘可猜想得出其中原因麼?”

齊茵紅脣一撇,道:“我纔不管他呢!”

方□也不理會她的負氣話,沉吟片刻,才道:“兄弟有一句話,但望姑娘不要見怪,薛兄這般並狀,你瞧會不會是因姑娘你而引起的。”

齊茵怔一下,竟說不出狠話了。過了一陣,才道:“方兄何以作此猜測?”

方錫道:“只因薛兄的痛苦煩惱發自內心,除了男女之情外,倘有何事足以如此?”

齊茵定一定神,冷笑道:“我猜我還沒有這種福氣。”

方錫尋思頓刻,才道:“他這樣下去,別說到金浮圖求取絕藝,只怕再過個十天半月,便得把自己折磨死了。咱們得想個什麼法子,探出他內心中的隱情,並設法助他解決才行。

齊茵應道:“是啊,我倒想知道他內心中,埋藏着什麼隱情………哎!難道竟是這等緣故麼?”

方錫忙道:“姑娘快快賜告你的猜想。”

齊茵道:“也許朱公明的信內,提起一件使他極爲耿耿不安之事……例如……”

例如什麼她沒有說下去。方錫道:“姑娘何妨坦白賜告?”

齊茵遲疑了一下,才道:“你知不知道朱公明用他的美妾引誘薛陵之事?”

方錫道:“知道呀!”

齊茵道:“假如朱公明說那個美妾有了兒女………”

底下的話,她實在說不下去了。

方□驚駭地忖想了一會,才道:“兄弟決計想不到如此曲折的道理,不錯,假如朱公明這般留言,則不論他有否言明那孩子的生父是誰,也足以令人大爲煩惱不安了。不過……”

他又想了一會,才道:“不過以我愚見測度,恐怕不是這回事。理由有二:一是薛兄似乎不會做出那等糊塗的事。二是即便有這等事,最多亦不過心中煩惱,不至於到了這等地步齊茵聽了這話,頓時心平氣和得多,回想一下,薛陵果然是不受女色誘惑之人。當下道:

“如若不是,我可就想不出有什麼理由了。”

方□鄭重地道:“爲了天下安危,兄弟拜懇姑娘盡力打聽出來,但望姑娘答允?”

齊茵見他十分鄭重真誠,倒是不好一口回絕。想了一想,也覺得此事值得探問個。瑚白,看看他是不是爲了別的女孩子,以致如此。

她頷首道:“我盡力一試,假如不成功的話,你也得試上一試。”

方□道:“兄弟自當遵命。”

兩人談罷,各自歸房就寢,一宿無話。第二日,他們已踏入陝境。

這趟前往成都府,須從劍閣棧道南下,是以他們順着官道西行,橫越陝省,從漢中轉入川境。

大道上風沙撲面,地曠人稀,西北風光,迥殊東南。方錫一騎殿後,前面由許平御車。

快到中午時分,方錫忽見薛陵身軀搖搖,似是要從鞍上跌墜,連忙一夾馬腹,搶將上去。

兩馬並駕齊驅之時,伸手抓住薛陵胳臂,問道:“薛兄,你不舒服麼?”

薛陵生似是夢中驚醒,瞿然一震,轉眼道:“啊#夯什麼,大概是夜裡沒睡好,有點睏倦。”

方□笑一笑道:“這兒還不要緊,到了南北棧道之時,可就得當心了,否則墜落深谷絕壑,以薛兄這一身武功,也是難以禁受。”

薛陵苦笑一下,道:“多承關注,兄弟自當小心。”

方□因與齊茵約好,所以在她未進行以前,雖然明明見他體力大有不支之象,也忍住不問,含笑退下。中午打尖之時,薛陵只食用了半碗麪,便推筷而起,他似是須得避開他們,以便沉思,自個兒走出店外。事實上,他連日來朝思夕想,連覺也不睡,如何有這麼多的事可想呢?此是方、齊等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一大困惑。

齊茵放下碗筷,向方、白二人道:“我待會拉他上車走一程,你們騎馬吧!”

許平目送齊茵也出店去了,不禁瞠目道:“方叔叔,他們是怎麼啦?薛叔叔好像還沒吃飽就走了,齊姑姑幹嗎也不吃呢?”

方錫道:“你齊姑姑乃是去勸解薛陵兄,這事你別多管。齊姑姑既肯出言勸解,想必不成問題。”

白蛛女道:“奇怪,薛兄爲何懷着一肚子心事?”

方錫道:“他的身世遭遇都很奇異,實在怪不得他懷有沉思的心事………”

他說了這兩句,自己也陷入沉思之中。

他雖是出言解答白蛛女的疑惑,其實他自家卻一點也想不通薛陵爲何會心事重重?

他們匆匆用過午餐,恰見齊茵便把薛陵推了上車,於是依照她的囑咐,方、白二人乘馬,許平到前座駕車。

走了一段,齊茵眼見薛陵一直呆望窗外,悶聲不響,實是忍耐不住,便推了他一下,問道:“你在瞧什麼?”

薛陵猛可驚醒,道:“我……我………沒想什麼?”

齊茵道:“這幾天,你的情形好像有點不對。”

薛陵挺一挺腰,道:“多承關注,但我並沒有什麼不妥。”

齊茵隨時隨地都會記起他拒婚之事,如逢想起,總是心如刀割火焚,怒氣上衝。

她已暗暗發過毒警,永遠不會原諒薛陵,永不給他好面色看,也決不與他好言好語的說話。

連日來她果然是這樣子對付他,這刻她又記起了這件使她心碎腸斷的事,怒氣陡生。

因此,她很恨自己居然與他好言好語的說起話來。

她瞪視着他的側面,那英俊挺拔的輪廓,她已是熟悉得無以復加了,現下顯得相當消瘦在他的腦海中,誰也不知道正在轉動着什麼念頭?

齊茵沉默半晌,柔聲道:“你似是懷有莫大的心事,這個心事可不可以告訴別人?”

薛陵搖搖頭,道:“我沒有什麼心事。”

齊茵心中狠狠的痛罵自己沒出息,還要跟他說話。口中卻道:“你何必騙我,難道你有心事我都看不出來麼?”

在她想來,這話如此委婉,大有低聲下氣求他說出真話之意,他無論如何也須答安。

那怕是假造一件心事來敷衍她。

只聽薛陵緩緩道:“我真的沒有心事。”

這句話可惹翻了齊茵,她怒不可遏,恨不得當場把他的肉咬下來,吞到肚子裡。她強忍怒氣,道:“你瞧瞧這是什麼?”

薛陵回過頭來,向她舉起的手掌望去,卻見她玉掌一揮,“啪”的一聲,結結實實的打了他一個耳光。

她嘿嘿冷笑連聲道:“這滋味如何?”

薛陵的目光昏昏沉沉地望住她,只深深的嘆一口氣。齊茵慢慢擡起手掌,那姿勢一望而知又要打他耳光。

但薛陵卻呆呆地坐着,好像心身已然麻木,挨幾個耳光,根本不放在心上,一點也不打算躲避。

齊茵心中隱隱覺得有點蹊蹺,但她怒氣已發,順手一巴掌摑在他面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薛陵半邊臉已經通紅,但他連摸也不摸,只深沉地長長嘆息一聲,緩緩偏過臉去,望向窗外。

齊茵激動地伸手把他的面龐板過來,怒嚷道:“你這種態度是什麼意思?你竟敢不屑理我麼?”

薛陵身軀斗然一震,眼中已消失了昏昏沉沉的神情,他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巴,卻終於沒有開口,又長嘆一聲,別轉頭去。

齊茵伸手再板過他的面來,狠狠的瞪着他,問道:“你到底會不會說話?”

薛陵道:“當然會啦!”

齊茵道:“那很好,我問你一句話,那是你一定能夠回答的,你非回答不可,不然的話………”

她眼中露出殺氣,又道:“不然的話,我們就一同死於此車之內。”

薛陵道:“我如若拂逆你的意思,你大可以把我殺死,何須連你自己也一同喪命?”

齊茵恨聲道:“這是我自己的事,我高興陪你一道死,你管得着麼?”

薛陵道:“你定要如此,我自然管不着。”

齊茵聽他口氣甚軟,絲毫沒有故意刺激自己之意,心火略降。她沉默半晌,才緩緩的道:“我要問你的是,你近幾日來是不是爲了別的女孩子而心事重重?”

薛陵考慮一下,才答道:“我的答話如果有得罪你的地方,望你不要見怪。”

齊茵心中十分着急,應聲道:“我不怪你,只要你說出實話。”

薛陵道:“好,我的回答是:這世上除了你之外,再無任何女孩子能令我煩悶傷情。”

齊茵心中一陣甜蜜,呆呆的瞧着他,恨不得投身在他懷中,但她當然沒有這樣做,還矜持地道:“別開玩笑,我在你心裡豈有這等份量?”

薛陵道:“信不信由你,我已無從證明了。”

齊茵很想問問他說,既然他只喜愛自己,再沒把別的女孩子放在心上,然則何以又不肯娶自己爲妻?這豈不是很矛盾費解之事?

不過她深心中卻又覺得他這話可信,是以反而不能放厚麪皮,問他爲何不娶自己爲妻之事。

她眼見他半邊面紅腫未消,心下歉然,柔聲道:“我剛纔出手一定太重了,現在還痛不痛?”

薛陵眼中露出感激的光芒,說道:“一點都不痛。”

兩人都感覺到多日以來,在他們之間凝結如冰的情感,似乎已開始融化。

在齊茵來說,由於薛陵的拒婚,所以弄成今日的局面,因此她很奇怪薛陵何以會有求她和解的意思?

在薛陵方面來說,他認爲前此既然如此的傷了她的芳心,這一輩子休想求她回心轉意,與他恢復和好。

但她卻表示出很願意和解,此是使他十分驚訝之事。

齊茵幽幽道:“阿陵,不是我心狠手辣,事實上是你太對不起我了,你自己可曾知道麼?”

薛陵道:“我實是太對不起你,因此你打我罵我,反而使心中減輕不少罪疚,唉!咱們都是很可憐的人。”

齊茵忍不住問道:“阿陵,你爲什麼要那樣對待我呢?你既然沒有別的心上人………”

薛陵正要開口,斗然馬車停住,傳來許平叱問之聲。緊接着蹄聲從車邊掠過,卻是方、白二騎。

薛、齊二人這時自然不能再談下去,都探身出窗,向前面望去。

但見七八個人站在大道當中,路邊的樹蔭下,繫着他們的坐騎。一望而知,這批人馬特意早一步趕到此處,等候他們前來。

這一羣人當中,有三名六旬老者,個個雙目神光充足。其餘四個健壯驃悍的中年大漢。

也俱是熊腰虎背,太陽穴高高鼓起。

還有一個卻是個二十左右的少年,方巾長衫,打扮得文質彬彬,背插長劍,面貌俊秀。

方錫已迎了上去,抱拳道:“諸位攔住去路,不知有何見教?”

那三名老者之一踏前兩步,拱拱手道:“尊駕想必是崑崙名家方□兄了,老朽喻開江………”

方□飄身下馬,欠身道:“原來是歸隱漢中數十年的喻老英雄,晚輩失敬了。”

喻開江道:“方兄好說了、老朽豈敢當得老前輩之稱?”

他舉手向左,道:“這一位是崆峒名宿衛羣兄。”

轉手向右,又道:“這一位是劍閣名家範章兄。”

方□欠身抱拳,道:“久仰衛、範兩位前輩大名,如雷貫耳。”

那衛羣、範章二人,心知方□來頭不小,身份甚高,竟是如此客氣推重,心中甚喜,各各回禮謙遜。

漢中名家喻開江道:“那邊四位乃是西北道上大大有名的天水四雄。”

方錫接口道:“在下東來中土之時,早就聽聞天水四雄的威名了。在下還記得老大是沈沛,二雄是樊翔,三雄是丘健,四雄是段彬………”

那四名驃悍的中年大漢,依次抱拳行禮,顯然都很高興。喻開江最後才介紹那個俊秀的少年,道:“這一位是峨嵋韋融兄,雖是年紀甚輕,但已甚得峨嵋劍術真傳,有驚世駭俗之功………”

方□爲人一向沉實厚朴,欠身抱拳道:“原來是韋兄,幸會得很。在下前此曾經晤見過邢一龍前輩,乃是貴派高人,不知與韋兄怎生稱呼?”

韋融冷冷道:“我和他沒有一點關係。”

此言一出,連喻開江他們也不禁一怔,心想:邢一龍乃是峨嵋派着名人物,出道多年。

這韋融提起他竟毫無敬意,不知是何道理?

喻開江乃是極老練的江湖,當下接口笑道:“實不相瞞方兄你,這位韋兄乃是昨天才認識的………”,他略略一頓,才又道:“說起來也就關涉到目下耽誤方兄行程之故了,只因老朽等昨日午間,在安康城內打尖時,談起要向薛陵兄齊姑娘請教一件事,韋兄恰在鄰桌,聽了這話,便向老朽等說出也要找薛、齊二住,是以今日一同在此守候。”

他三言兩語,就將攔住去路之意說出,並且也解釋清楚與那韋融的關係,果然是老練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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