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修聽了果然皺起眉頭,良久不語。站了半晌道:“不是我不願答應你,而是我下宏遠要行遍天下,尋師問友。向來是居無定所,今天歇下也不知道明天會到哪裡,你要是隨我一路,怕是蹉跎一生也難在再回到家裡。你身子雖然不弱,卻也吃不得這種苦。何況我雖然功夫也還不錯,但也只能是護得了自身的平安,這一路上難免遇到劫道強人,山精樹怪,那時我也未必護得住你。”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如果我命裡該是客死於異地他鄉,那也怨不得別人。只是人固有一死,如果還讓我在這裡平平淡淡的做個富家翁,一生侷限在這方寸之地,那我這一生也真是白白的來這世間走了一遭。還望齊兄能幫我實現這個小的心願。”
“也罷,你如果是鐵了心要去,我也不好太過阻攔你,只是你這個樣子,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還談什麼壯遊天下?等你這裡的事了結之後,我先在你們這裡住下,教你一些強身健體的必備功夫,你一邊練一邊把家裡的事情處理一下,壯遊天下可不是一件小事,一切等你把這些基本功夫練得熟了再說,其他有什麼要學的可以路上慢慢來。”齊修看拜小劍決心已下,也就不再多勸,自己一直獨來獨往,雖然已經習慣了獨自一人,但有時也會覺得孤單,但多一個人作伴也沒什麼不好,答應下來也罷。
“真的?!太好了,多謝齊兄願意帶上我這麼一個累贅。”拜小劍聽到齊修已經答應下來,不由得心中大喜。
兩人即已說定,便坐將下來,說一些齊修這些年行走時遇到的奇聞異事,拜小劍從小就在村中長大,所知的東西都是來源於書上,這些大千世界的奇聞異事從來都是無從接觸,聽到齊修講這些東西,不由得聽得津津有味。
正說着,忽然有下人急急忙忙的跑的內堂,也沒稟報就記匆匆的推門進來,拜小劍皺了皺眉頭,正要問是什麼事,下人就滿臉恐慌的喊道:“少爺,不好了”
“什麼事這麼慌慌拜拜?”
“鬼!鬼啊!女鬼……”
拜小劍霍得一聲站了起來,“鬼,在哪裡,已經到祠堂裡了嗎?”
拜家下人一邊喘氣一邊說道:“不是,是阿牛,阿牛遇到鬼跑了回來。”
“阿牛?那個長不大的阿牛?”
“對,就是那個傻子,他嫌廟裡人都不陪他玩,趁着剛剛大家不注意一個人傻里傻氣的跑出去玩了,他又沒什麼家人,也沒人管他,誰知道剛剛他回來時,帶來了小三子的長命鎖。”
“小三子?”拜小劍皺了皺眉問道“哪個小三子?”
“就是老劉頭家的小三子啊,前幾天出去後一直也沒回來的小三子,大家估摸着已經被鬼害了,只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大家也不願去觸老劉頭的黴頭,所以一直都沒人去說。剛剛阿牛回來時,大家本來也沒人注意這個傻子,誰知老劉頭一眼看到他手裡拿着小三子的長命鎖,便要搶回來,那傻子不給,不說這是小三子的東西,卻說是什麼姐姐給的。”
“姐姐?他家裡人早就死光了,哪來的姐姐?”
“小的也不知道,大家也都在問,都猜是女鬼給的。可他一個傻子,說話顛三倒四,怎麼也說不明白,老劉頭喊人把長命鎖奪了過來,阿牛在那裡不依,想要把長命鎖拿回去,正在外面哭鬧,現在外面已經亂成一團了。李管家讓我來找少爺和齊先生出去看看。”
“去看看吧。”齊修聽了,將劍匣合上,對拜小劍說道。
拜小劍點點頭,和齊修一起走到大堂。
“我不管,你們把寶貝給我,嗚嗚嗚,我要告訴姐姐你們搶我東西……嗚嗚……”
之見大堂上一個二十多歲的矮胖男子正被衆人死死拉住,頭已經披散開來,滿臉的鼻涕淚水,兩眼直,正是那個阿牛。
看到拜小劍出來,阿牛倒是認得。
“少爺幫我……嗚嗚……他們都是強盜,他們搶我的東西……嗚嗚嗚嗚……不還我,還說是他家的。嗚嗚,那是姐姐給我的東西……明明是我的。”
拜小劍知道這個阿牛隻是心智育遲緩,倒不是真的是傻子,便和顏悅色的說道:“阿牛不要急,一切由我做主。你們把他放開。”
“不行啊!少爺。他一身蠻力,放開了又要去搶東西,到時候想要再抓住就難了。”
“沒有關係,一切有我。”拜小劍揮了揮手,讓他們把阿牛放開。
果然,剛剛放開,阿牛就老劉頭跑去,“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阿牛站住,不要鬧!”拜小劍喝道。
聽得拜小劍讓自己站住,阿牛看了看老劉頭,猶豫了一下,還是停了下來。
“阿牛不要急,我來問你幾句話,問完了少爺給你比這個寶貝更好的東西。”
“真的?少爺你不要騙我。”
“我以前騙過你嗎?”
阿牛歪着頭想了又想,說道:“好象沒有。”
“這就對了,你來告訴我,這個寶貝是哪裡拿的?
“不是拿的,是姐姐給的。”
“哪個姐姐?”
“漂亮姐姐……嘻嘻”
“漂亮姐姐?你哪裡來的姐姐?”拜小劍皺着眉頭問道。
“她讓我叫她姐姐,我就叫她姐姐,嘻嘻。姐姐好漂亮,嘻嘻……”
齊修向前一步道“讓我來問。”
“那姐姐是不是讓你跟她走?”
“大叔你也遇到姐姐了?你怎麼知道?”
齊修聽他叫自己大叔不由得啼笑皆非,說道“大叔以前認識那個姐姐,她也要大叔跟她去家裡,你說說那個姐姐還讓你做什麼了?”
“姐姐說她冷,讓我抱她,還讓我親她。大叔你也親過姐姐?”阿牛傻傻的看着齊修問道。
“呃……咳咳,這個倒沒有。”齊修一陣尷尬,急忙掩飾過去。
“哦,我知道了!”阿牛拍着手嘻嘻笑道:“一定是大叔臉上鬍子太多,姐姐怕扎到了臉!”
拜小劍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齊修臉上有些掛不住,急忙告罪道:“小弟不是有意的,還望齊兄不要怪罪。”
“無妨,我怎麼會和一個傻子一般見識。”齊修擺擺手,不以爲意道。
“然後呢?她就給了你這個長命鎖?”
“什麼是長命鎖?”阿牛一臉的疑惑。
齊修知道他一個傻子不能用尋常人的方法對待,就指着老劉頭說道:“就是那個被他搶去的寶貝。”
阿牛一看,脾性又作起來,朝着老劉頭跑去“你還我的寶貝!”
齊修伸手一探,輕輕地將阿牛抓住,任他怎麼掙扎都脫不開齊修的掌心。
“阿牛不要鬧。待會給你果子吃。”拜小劍開口安撫住阿牛。
“那你有沒有親她?”饒是齊修見慣了大風大浪,也沒有過與傻子打交道的經驗,只好硬着頭皮繼續問。
“沒有,媽媽不讓,媽媽說不讓我親近女孩子,不然會被村裡的人打死。”阿牛被齊修捉住,怎麼掙扎都掙不開,心裡不由得怕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拜小劍連忙對齊修道:“阿牛他母親自從阿牛一場大病之後,見兒子一直像個孩子一樣長不大,生怕他不懂事做錯了事,到時候定然沒人會善待一個傻子,所以早早的就教了許多不許做的事情給他,讓他這輩子都不要去做,這男女之防更是大戒。也是她愛子心切,所以哪怕她已經去世許久,阿牛也不曾做過什麼太過讓人厭惡的事。”
“哼!一羣鬚眉男子竟然還不如一個婦道人家有見識!要不是阿牛他天性癡傻,又不敢有違母親遺命,只怕早就落得和其他人一樣死的不明不白了。”
齊修將手鬆開,阿牛依舊哭個不停,低着頭不敢去看齊修,也不敢再去要那長命鎖。拜小劍不忍,讓下人拿了些供臺上的供果帶他出去吃。
“不用問了,我已經知道了。”
“齊兄已經知道了?”
“不錯,這不過是這些不成氣候的小鬼慣用的伎倆,尋常的人都是生來精氣完滿,不是身有大病或者做了什麼暗室虧心的事,這些陰靈輕易也不敢來加害。”
“既然是這樣,我們這些天被害的男子都是體格健壯,並沒有哪一個是疾病纏身,而且村民淳樸,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有愧德行的行徑,怎麼會被一個個害死?”拜小劍聽了,反而覺得不解。
“哼!禍福無門,唯人自招!”齊修冷笑道
“要是他們個個都安分守己,不貪求外物,又怎麼會是落得個死於非命的下場?這些陰靈你不去招惹他們他們還要招惹你,他們只憑那點微弱道行當然不夠,但人心最是容易欺騙。只可惜世人無知,一心只知貪求些求之不得的東西。金銀財帛,如花麗人,只想着滿足這一時的貪慾,自然會招來魔障。”
“要是我所料的不差,定然是這些男子血氣方剛,遇到天外飛來的豔福,一時間被衝昏了頭腦,哪還記得想想這是不是妖魔鬼怪?一個個都是自尋死路,怪不得別人。那阿牛能夠逃過一劫,看來多半因爲一來是從小被管得怕了,二來是癡癡呆呆的也不懂男女之事,不然的話也是同一個下場。按我以往的性子,這種事只當是沒看見。今天看在你的面上,我權且管上一管,要是管不了你們就搬了吧。”
拜小劍急忙行禮道:“多謝齊兄願意出手相助,不管成與不成,我們都會銘感於內。”
“罷了,不要這麼多禮。如今看來只要你們不隨便出去亂轉,那陰靈也不敢到村裡撒野,你讓他們明天散了回家守着吧。明晚我讓阿牛帶我去找他那個姐姐,等我將那陰靈除了,你們再出來打理事務也不遲。”
“齊兄,不知道去時能否將我也帶上?”
齊修一怔,想了想道:“也好,你去看看也罷,以後你如果真的要隨我去壯遊天下,這些事少不了也要遇到,剛好這次也不是什麼大妖魔頭,見識一下也好有個準備。”
第二天,拜小劍和齊修收拾停當,推開門,正要出去,卻見李老管家站在門口,兩眼紅腫,顯然是一夜沒睡。
“少爺,我知道若是勸你不去,你定然是不肯的。這個護身符是當年那個道士留下來的,老爺讓一直供在祠堂裡,不到萬不得已不可以動用。現在少爺要和齊大俠去捉妖,老身幫不上忙,只好把這護身符請下來帶給少爺。不要嫌老身說話不吉利,這鬼怪之事誰都說不清楚,少爺你戴在身上也好有個萬一的準備。那道士雖然來的蹊蹺,走的離奇,但多少是有些道行的,少爺你這一去千萬小心……”
李老管家還在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拜小劍已經鼻子一酸差點流下淚來。一手接過護身符貼身放好,一手扶住李老管家道:“李老你放寬心,我這一去一定加倍小心。父親他走得早,這麼多年家裡上上下下都是李老你一手打理,說是家主也不爲過,我若不報了這多年照料的恩情,怎麼敢有個三長兩短?你且去房裡休息,最遲明天我和齊兄就會回來。”
李老管家猶自不放心,還要說些什麼,又被拜小劍好說歹說,連哄帶騙的勸到了房裡休息。回頭看見齊修站在旁邊似笑非笑的看着不說話,尷尬的道:“李老他年紀大了,這人一年紀大了就不免有些嘮叨,倒是讓齊修笑話了。”
齊修笑道:“這有什麼好笑?你家倒是找了個好管家,我這些年也不知見了多少惡奴欺主的事,你倒是好運氣。”
拜小劍訕訕的不好搭話,便轉移話題道:“我們去看看阿牛在做什麼,晚上還要他來帶路。”
於是兩人一起來到祠堂偏殿,只見阿牛蹲在地上,嘴裡含着雲片糕,兩隻手卻拿着一團泥巴,玩的不亦樂乎。
“阿牛,在捏泥人呢?”
阿牛擡起頭,看見是拜小劍,笑的眼都眯了起來,把泥人丟下,伸手把嘴裡的雲片糕拿下對拜小劍道:“少爺,吃,吃,這個糕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