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臉側着，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是我想我臉上的表情肯定是難看的。
“我們走吧！別淌這渾水。”他背對着我，想要離開這裡。
“你——”我簡直難以置信，來這兒的目的本來就是要修正歷史，秦始皇要是死了，那還修什麼?
“嚴子寧，月老大人派你跟在我身邊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我有些眩暈，說出這句話已是艱難，和他談了半天才覺得不對勁，嚴子寧的目的絕對不只是協助我完成任務這麼簡單。
“找一些東西，或者說是收集一些東西。”嚴子寧說完這句話，四周的空氣驟冷，他也不看我，只是一個勁地往前走。
“算我求你了，嚴子寧，你救救他——”我低下頭，有氣無力地請求着，即使他另有目的，我也希望他能幫我。
因爲我知道，在這裡我唯一能幫我的只有他。
“我們不是凡人，凡人的變數與我們無關。天帝不過是看你不順眼找個藉口懲治你罷了。就算沒有你的失誤，閻魔破封印而出也是遲早的事。”他聲線冷漠，不帶一點感情。
怎麼可以這樣……
一起看書，一起逛街的情景就在昨日，那些溫馨的
場面似乎如泡沫一般虛幻。
想我從小到大，就算被族內的小狐狸欺負，就算無父無母，就算因爲錯手放出閻魔差點魂飛魄散，我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傷心過，那種有些癢癢的心痛，有一種熟悉的麻木感，令我煩躁和不安。
“嚴子寧，你厲害。”我真的沒有料到第一站就跟他鬧翻了，僅僅是他那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我想我已經打起了絕交心思。
而且我並不打算和他一起走，就算我的努力是徒勞的，我也不甘心。
正當我還保持一個時辰前目送嚴子寧背影遠去的姿勢時，那位蒙着白紗的姑娘已經出來了。她在我身邊站定，搖了搖頭，期待的目光又看向了我。
看我做什麼，我也沒有什麼用啊。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在那雙閃爍的眼睛裡，我看到了渴求。就像螢火蟲追逐微弱的火光一般，奮不顧身。
我受不了這樣的眼神，妥協似地經過她身邊，進入殿內。
“躺在病牀上危在旦夕的那個人，是阿玉的故人，如果神醫能治好她，阿玉感激不盡。”那位蒙紗的姑娘突然跪了下來，懇求道。
我嚇了一跳，連忙扶起她。
“我也不確定……”
“請您盡力。”
“這是自然的。”這也算我的一份事，盡力是一定的。
“您請——”他似乎篤定了我能救嬴政，退到道路一旁，讓我走過去。
我內心十分忐忑，我知道嬴政現在危在旦夕，但是實話說我真的無能無力。
“娘娘，您小心些——”一道嫵媚甜膩的聲音傳來，還帶着長長的尾音。
我開始還以爲是個妖豔的女子，結果回頭一看，一旁身穿綠袍，腰配書刀，束着金冠，且容貌有些清秀但透着一絲狷魅的男子正伏下身在那名被稱作娘娘的女子耳邊說了些什麼，竟引得她一陣發笑，而她身邊那位娘娘身着玄色用金絲勾勒海棠圖騰的長裙，九尺的青絲挽成了一個飛仙髻，別上三支金簪的女子，眉飛色舞地便笑便拉着他的手往咸陽宮走去。
儘管心中有疑問，但我還是往咸陽宮裡去。
“等等——”
我被眼前這個人攔下，他穿着寬袍玄衣，腰間掛着玉帶鉤，高山冠束髮。五六十多歲的樣子，身邊跟着的幾個宦官都垂着頭。
一種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
但是我想我已經無力顧及這些，眼前這位貌似就是衝着自己來的。
“大人——”
我心裡疙瘩一聲，跪伏在地。眼前這位的裝束一看就是朝廷重臣。而隨意進入內宮而佩戴這樣上乘的玉帶鉤。
莫不是呂不韋?
“你是什麼人?不知道咸陽宮現在禁止外人出入嗎?”他嚴厲地呵斥着我。
“呂大人這麼兇做什麼?”那位妖冶的男子抽出那位娘娘手上的錦繡帕子，掩嘴笑了笑。
那一顰一笑，簡直動人心魄，令天地失色。
“不——”一旁穿着盛裝宮服的娘娘說道一半的話又收了回去，一副落魄的模樣。隨後正色道：“呂相，王兒病重，太醫令都束手無色，孤便懸榜想請高人來看看。”
是趙姬。不對，現在應該說是秦國太后。而她身邊那位想必就是她的老情人嫪毐。
嘖嘖。我是目光再次轉向了趙姬身邊那位男子。隨後視線下意識往下移。
“這兒不需要所謂的‘民間神醫’。”
“可是——”
“沒有可是。”呂不韋駁回了趙姬的話，他板着臉，目光中**裸顯現出對我的猜測和懷疑。
“現在正是動亂的時候，若是有六國奸細混入，企圖刺殺大王。難道太后想讓大王深陷危險之中嗎？”
“不——孤也只是好心。”趙姬有些侷促不安，擺擺手，隨後帶着哭聲怨道：“孤不過是個寡居的婦人，又哪裡懂得這些……
”
“好了好了，太后久處深宮，這些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呂不韋無奈地服了扶額，便後退一步作揖，請趙姬回宮：“您先回宮，這事不要再插手了。”
呂不韋的態度十分強硬，嫪毐似乎想說些什麼，而趙姬猛地握緊了嫪毐的手，阻止了他的動作。
“給她些銀兩，讓她出宮吧！”呂不韋向一旁陪侍的宦官招手從他手中拿過銀子遞給我，讓我離開這裡。
正在我進退兩難，猶豫不決時，我身旁的兩位宦官已經拉住了我。
“我自己走。”我瞟了一眼呂不韋，發現他並沒有看我，而是看向他右邊一個普通的宦官，我察覺得出，他是有些緊張的。至於他爲什麼緊張?他想對嬴政做什麼?和那個令他緊張的人到底是什麼人?這些都是我感興趣的。
看來只能暫時離開這裡。我暗歎一口氣，臨走時撇了眼那個被呂不韋擋住的宦官，不知道爲什麼，那種熟悉感又出現了，然而那人的頭低着，呂不韋擋了半邊，我根本就看不清他的模樣。
就算現在心癢癢也不能做什麼。
“神醫，怎麼樣！”
正在我心有不甘對那位神秘人的探尋時，阿玉還在殿外等着我，一見我出來，忙迎了上來。
“情況有些不妙呢！”
她聽到我這句模凌兩可的話，臉色立馬變得不好看起來。
“呂大人並不信任我們這些民間的路野子”我做了一個聳肩的動作，向她示意我兩邊的宦官。
“怎麼可以這樣……”阿玉看起來有些傷心，往後退了一步，喃喃自語：“若他再不醫治，只怕……只怕”
“會有辦法的。”我走過去拍了拍她
帶我，帶我啊！我在心裡喊到。
“估計你是遇到呂不韋了，那你現在不適合留在宮裡了，得出去一陣避避。”
“可是我——”
“我們會再見的，相信我。”她擡頭望了一眼宮牆，轉身往我相反的地方走去。“下次……會是在咸陽宮。”
“哎——”哎呀我怎麼忘了那老頭還在殿內。
但是我想我無暇顧及這個，因爲我已經被那羣宦官趕出宮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