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霆的神色和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不再老態畢露，顯出許多精悍和堅定，這才應該是一宮之主的本來模樣。
“這把劍……”
他注視着周舒手中的劍，嘴角微微抽動，似是在說着什麼，但別人卻聽不見。
他一直記得這把劍。
在萬年前，他的先輩就是敗在這樣的一把劍下，甚而蛟角都被斬去了一半，那剩餘的一半蛟角收藏在輝月宮中，連着那把劍的畫像，一起珍藏，世代相傳，他時時見到，引以爲鑑。這並不是說，墨蛟一族和這把劍有多麼大的仇恨，相反還有許多恩義在裡面，當年擊敗他先祖的人沒有趕盡殺絕，放了他先祖一條生路，並且留下了兩本難得的法訣，要求墨蛟一族不再進犯東勝州。
墨蛟一族已成俎上魚肉，卻沒想到對方居然還願意談條件，他們沒有多想就同意了。
他看着劍，眼神閃爍，顯出一絲異樣的光采。
周舒似有所悟，緩緩道，“宮主識得踏海真人？”
寧霆搖搖頭，又點點頭，“先祖和踏海真人有過一段淵源，算是不打不相識。”
“原來如此。”
周舒點了點頭，微笑看向寧霆，“宮主還打算繼續鬥下去麼？”
“罷了。”
寧霆擺了擺手，緩緩坐下，“墨蛟一族不會和這把劍的主人交手，何況，我也未必打得過……呵，人類修仙者，果然還是勝我們一籌啊。”
他帶着笑嘆氣，臉上顯出一絲疲態，頗生感慨。
倒不是因爲踏海訣的關係，他勉力接下一下歸墟之眼，已是耗費了許多力量，而對面的周舒看上去還遊刃有餘，此時不收手，再鬥下去，只怕顏面盡失。
這一刻，他彷彿體會到了先輩的感覺。
周舒收劍而立，拱了拱手，“只是僥倖。”
“又是僥倖，呵呵。”
寧霆不想多說，凝視着周舒緩緩道，“你識得那位女修士，你來是爲了找她的？”
周舒點了點頭，“不錯，還請宮主把知道的情況告訴我，周某感激不盡。”
寧霆轉過了頭，目光遊移不定，思忖了好一會，纔開口，“具體的情況，我也不算完全清楚……”
當時龍宮使者帶着趙月如，乘坐龍舟離開，但走了不到半月，趙月如忽然從元嬰境修士變成了只有一點點修爲的煉氣修者，不僅如此，連容貌氣質都產生了變化，看起來和普通漁女一般，龍宮使者便將趙月如丟下了龍舟，自此後，就再也沒有音訊。
周舒疑道，“修爲全無？”
寧霆點點頭，臉上顯出一絲疑惑，“聽說是龍宮使者一掌震散的，但我想來想去都覺得不太可能，她已經成爲了龍王貢品，龍宮使者不太可能傷害於她，多半是有別的什麼緣故。”
周舒似有所思，“宮主是如何聽說到的？”
寧霆緩聲道，“當初龍宮使者離開的時候，我安排了一些人保護使者，所以得到了這些消息。”
看着趙月如離去，他有些不甘心，便派了一些人沿途保護，其實，在海里，有龍王令的龍宮使者根本用不着保護，他只是擔心趙月如出事罷了，但哪裡知道，還是出了事。
周舒疑惑道，“既然有人保護，又怎麼會找不到，當時她被丟下龍宮，又沒有修爲，應該很快就能找到吧？”
“我也這麼覺得，但回報的人說，當時龍舟外突然出現了一道海底漩渦，而她直接就被捲入了漩渦，我派出去的人立刻往漩渦裡趕去，但那漩渦只一眨眼間就消失了，就像沒有出現過。”
寧霆眉頭深皺，顯然也有很多不解，“海底漩渦，我們見得也多了，雖然海底漩渦會隨着海流不斷變換位置，但絕沒有這樣突然出現又消失的，實在是讓人費解……”
“會不會是宮主的人……”
“不會。”
寧霆斷然否定，“我的人絕不會背叛我，這點我可以肯定。”
周舒點了點頭，“好吧。”
寧霆說的如此篤定，看樣子也不是在說謊，那就是說，趙月如被一道莫名出現的海底漩渦吞噬了，此後不見蹤影，這委實是怪異得緊了。
趙月如失去修爲這點，他可以料到，那多半是趙月如自己做的，自己震開了所有氣脈，一氣貫通，當然結果就是修爲全然消失，她這麼做，一方面是爲了逃離龍宮使者，另一方面也是留有後路，就算修爲全都跌落也不怕，正好可以重新修煉踏海訣。
只是，沒有修爲的她，如何能在深海底生存呢？
深海的壓力難以置信，就算凝脈境也很難堅持多久，煉氣境的她只怕沒一會就被壓碎了，但她卻敢於這麼做，莫非是早有準備？
這麼一想，周舒有種感覺，那突然出現的海底漩渦，莫非和趙月如有關？
他對趙月如沒有太多瞭解，但知道她來自望海城，望海城是抗海五城中最大的城池，也是離東海最近的城池，望海城位於半島之上，三面環海，和海族的紛爭最多，而當年踏海真人決定勝利的那一劍，也是在望海城做到的。說起來，踏海真人的事蹟被天劍門一再掩蓋，凡人萬難得知，絕大部分修仙者也是茫然無知，但趙月如卻從小就知道踏海真人，她說她是從她父親那裡得知的，可見她父親絕不會是凡人，多半是家學淵博的修仙者，出自某個不錯的家族。
既然出身不錯，而且資質絕佳，這點荷音派無人不知，入門測試唯一的一個三甲結果，就出自趙月如，比周舒還要強一點，她哪裡去不得，爲何要到偏遠的遠離東海的荷音派來修仙？
她遠離望海城，是想逃避東海麼？
這樣想來，她有些秘密也不奇怪。
想到這裡，周舒不覺微微鬆了口氣。
趙月如被龍宮使者帶走，他會很擔心，但現在她一人落入海底漩渦，他的擔心反而就少了許多，他覺得，趙月如心思聰慧，意志又堅韌，當初被困在魚泡裡幾年都堅強的活下來，那麼現在肯定也還活着，甚至已經在修煉踏海訣了。
即便如此，他還是要想辦法去找回趙月如。
即使趙月如有秘密，那秘密多半也和東海有關，她一直在躲避東海，現在一直在東海中遲早會遇到危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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