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看着周舒，鬚髮直襬，想吼什麼又吼不出來，心緒難寧。
周舒似有所思，緩緩又送出一道聖音，用以撫慰心神，老者身形一震，漸漸寧靜下來。
“什麼關係……”
老者哼了一聲，“除去界籍，棄之如塵，流放到諸天之沿，小子，你還能從玄黃界飛昇，真是不容易啊。”
周舒緩緩道，“晚輩不太明白。”
老者冷冷的道，“有什麼不明白的？除去界籍就是玄黃界不再屬於仙界管轄，仙界不再給玄黃界委派守護天道，不想再和玄黃界有關聯，至於諸天之沿，諸天裡最爲紛亂的地方，在那裡發生什麼都不奇怪。”
原來如此。
除去了界籍，也就是仙界不承認有玄黃界了，而蒲牢是自己來做天道守護玄黃界的，和仙界無關，但問題是，蒲牢是怎麼讓玄黃界本源認可的？玄黃界本源雖然在沉睡，但看不出死去或是被奴役的跡象。
諸天之沿，周舒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之前還以爲只是諸天的邊緣，現在看來實際上還是無序無法之地，不管是什麼種族都可能到達，也難怪總被異族入侵，災難頻頻了。
周舒輕輕點頭，“看來玄黃界修士在仙界的境遇也不太好了。”
老者反問道，“你找到過幾個來自玄黃界的修士？”
周舒攤了攤手，“目前還沒有，前輩呢？”
有些事可以說，青雀的事是萬萬不能說的，不管發生什麼。
“你是第二個，至於上一個，呵呵……”
老者冷笑了下，沒有再說下去。
周舒沒有多問，似有所思的道，“前輩，原本出自玄黃界的諸多世家和宗門呢？”
“還好好活着的，都已經把玄黃界忘掉了，如果不想忘記的話……”老者嘴角一撇，“你來自玄黃界，應該聽說過崑崙還有慈航吧？”
周舒神色微凝，“當然。”
老者繼續道，“它們都是玄黃界最有名的大宗門，過去也是它們建立了仙界撐起了仙界，然而現在呢，慈航已經湮滅，崑崙名存實亡，崑崙山一百年都收不到一兩個弟子，這就是它們一直記得玄黃界的代價，與之相反的是峨眉和蜀山，它們倒是活得很好，當然全不是過去的樣子了，呵呵。”
語氣很平靜，但能聽出其中的悲憤。
周舒緩緩道，“前輩也沒有忘記。”
老者注視着周舒，用一種冷峻的目光，“歐家絕不是數典忘祖、欺師背宗之輩！”
言之鑿鑿，擲地有聲，聽得周舒心神一震。
許多古老世家都很有氣節，無論在玄黃界，還是在諸天，都不曾改變過，歐家亦然。
周舒神色恭謹，很是認真的點頭，“前輩讓晚輩敬仰，不過晚輩不明白，爲何仙界會變成這個樣子，仙界出自玄黃界，爲何要一直打壓玄黃界，連宗門和修士都不放過？”
“老夫不知道。”
老者搖頭，神情寥落，“諸天總是分分合合，紛爭不止，誰又知道真正的原因？”
周舒緩緩道，“慈航和崑崙都出過許多聖人，他們會看着自己的宗門滅亡？”
老者看了周舒一眼，緩緩道，“聖人怎麼會管仙界和過去的宗門呢？成聖後就超脫，諸天之事再也不放在眼裡心上，諸天再亂又如何，和他們已經沒有關係了。”
周舒神色一滯。
都已經成聖了，誰還會在意玄黃界和仙界，與其牽扯諸天的閒事，不如自行開闢一天任我逍遙，除非是諸天瀕臨破碎，動搖了宇宙根本，聖人才可能出來做些什麼，但現在肯定還不到那種程度。
自己太過執着，現在想得有點多了。
仙界紛亂，諸多種族爭權奪利，本就正常，不亂反而不正常，何必刨根問底。
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過去的暫且放下，自己需要做的，就是遵從於本心，面前有阻礙就擊破，無論是什麼阻礙都一樣，那就夠了。
周舒定了定神，“前輩教訓的是，晚輩不問了。”
老者搖頭，“再問也不知道。”
周舒微微笑着，“晚輩還是想請前輩鑄劍。”
老者看着周舒，緩緩道，“你是玄黃界修士，歐家有祖訓在，諸天中見到玄黃界修士，能幫則幫，不得推諉，老夫本不該拒絕，但是老夫上次幫了一位玄黃界修士，結果就是歐家被毀，不僅被除卻仙籍，還被龍族追殺，如果這次又幫你的話，也不知道老夫還會遇到什麼？”
“是晚輩冒昧了。”
周舒神色微凝，舉了舉手，轉身就走。
代價太大，他沒有任何理由去強求別人。
沒走出多遠，老者出現在他面前，淡淡的道，“我說過不幫你嗎？”
周舒顯出許多誠懇，“不用了，前輩也考慮清楚吧，這份因果晚輩承擔不起，前輩也是。”
“因果，從祖訓刻下的那一刻就有了，我歐家註定和玄黃界密不可分，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老者搖了搖頭，帶着一絲釋然的笑，“這次遇見你，說不定正是結束這因果的最好時機，周舒，既然你是玄黃界修士，求上門來，我歐亭身爲歐家第十一代傳人，必定會爲你鑄劍，就算你不願意也不行。”
看着周舒，他異常堅定，帶着種一去不回的氣勢。
周舒立住了，沉聲道，“前輩，晚輩可以去找別的方法。”
老者看也不看周舒，大步朝着熔爐走過去，“小子！你對劍有什麼要求，趕緊說來，不然老夫就隨手煉一把給你，了了因果，也算你倒黴。”
周舒立住不動，緩緩道，“前輩再多想想，要是煉了劍，以後歐家就沒有了呢？”
必須聳人聽聞，也不是聳人聽聞，如果再遭到仙界報復，歐家真的可能徹底滅亡。
“家父曾說過，如果我們不遵從歐家祖訓，和仙界同流，歐家很可能已經是仙界的第一鑄劍大家，絕不是現在這個模樣，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出口，但我明白，”老者回身笑了下，平靜的道，“如果不遵從祖訓，歐家就不再是來自玄黃界的歐家，那麼存不存在，又有什麼意義呢？小子，別廢話了，過來罷。”
周舒不再說話，大步走了過去。
這就是歐家的執拗，無論怎樣都不會改變，即便滅亡了也一樣。
自己能做的，就是儘量不讓歐家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