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幕後指使好似已然知曉一般,並無意外之色,整理了一下儀容,整個人看起來沒有絲毫哭泣過的跡象。
房門一推,一個弓着腰,提着煤油燈的老頭子走了出來,與馬芳生不同,這個老者弓着腰是因爲年紀大了,腰再也直不起來了。
直到此刻,秦晨纔有時間仔細的觀察這個老者,因爲弓着腰,所以看不出其原有的身高,臉上滿是老年斑,皺紋遍佈,下巴上留着一小撮白鬍子,雙眼渾濁,看起來沒有絲毫的焦距,身上穿着很樸素的下人服裝,絲毫看不出是半步天台境的強者。
幕後主使整理了一下儀容,在這個老者的面前,他可不敢再那麼的自大,所以並沒有半躺在太師椅上,而是就這樣站着,靜靜的看着這個老者。
老者走上前來,秦晨這纔看清,他手中提着的是一盞類似於貝殼一樣的煤油燈,清澈的煤油,躺在尖尖部位的燈芯,火光搖擺不定,隨着這個老者的呼吸而搖曳着。
秦晨雙眼一眯,指着老者手上的煤油燈,問着北斗,“你看看那個煤油燈是什麼?”不知爲何,秦晨總有種很詭異的感覺。
躺在沙發上眯着眼喝着清茶的北斗眼角露出一條縫,嘴裡嘟囔着,“一個煤油燈有什麼好看的?”可是突然,北斗從沙發上跳起來,跑到大屏幕前,直接把臉貼到大屏幕前,喃喃自語,“竟然會是這種寶貝,爲什麼這個地方會擁有?”
秦晨好奇的問道:“這到底是什麼?聽你的語氣。好像是什麼了不得的寶貝?”
北斗深吸了口氣,“這東西是琉璃盞,可是十分珍貴的,秦晨。這東西你必須弄到手。可能對你以後有幫助。”
“琉璃盞?這是什麼寶貝?”
北斗撓了撓頭,解釋道:“釋迦摩尼天帝你聽過沒有?”
“你說的是如來佛祖嗎?”秦晨問道。若是如來佛祖的話。自己倒是蠻熟悉的,尤其是鎮壓齊天大聖那一段,自己可是看了好幾遍。
“如來佛祖?”北斗一愣,繼而點點頭。“在佛門中,那些和尚也把釋迦摩尼天帝稱之爲如來佛祖,只是這一稱呼除了佛門那些極爲悠久的寺廟之外,幾乎沒有人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秦晨露出追憶之色,“你不是曾經在傳承空間中因爲忘情種看過我的記憶嗎?我的前世是一個在神州的地方,在我的家鄉。如來佛祖的名聲極爲的響亮,可謂婦孺皆知,只是,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有再回去的一天。”
北斗哦了一聲。算是瞭解了,秦晨不禁翻了個白眼,真是對牛彈琴。
北斗撓撓眉頭,繼續解釋道:“有些東西知道的太多對你很不好,既然你的前世有如來佛祖的故事,那你也知道這個如來佛祖法力滔天,是三界衆生第一大能,沒有人可以比得上他。”
秦晨點點頭,自己小時候聽這個故事的時候,就一直有這樣的感覺。
北斗繼續說道:“我只能告訴你,如來佛祖曾經在靈山住過一段時間,在靈山頂部,大雷音寺中,有一個香油堂,其中儲存着大量的清油,夜夜燈火通明,而裝着清油燃燒的就是這個琉璃盞,三千琉璃盞,三千衆生命,這可是那個時代的佳話。”
“你的意思是有三千個琉璃盞?那這個東西也不怎麼珍貴。”不管什麼東西,必定遵守物以稀爲貴的原則,這琉璃盞既然有三千盞,那就不顯得怎麼珍貴了。
北斗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着秦晨,“你知道什麼?我說的是如來佛祖執掌三界的時候,當時的大雷音寺早就不存在了,那三千琉璃盞自然也就不存在了,你知道當時就是爲了爭奪一盞琉璃盞,不知有多少大能死於非命,你能在這裡發現一盞,竟然還不懂得珍惜,真是暴殄天物。”
說完還狠狠的敲了秦晨的額頭一下,但是秦晨可以看出,這個傢伙明顯是在泄私憤,所以並沒有放在心上。
“那這個琉璃盞有什麼作用?”秦晨問出了關鍵。
北斗雙手抱腰,坐在秦晨的頭上,言道:“不說其它,光是大雷音寺的寶物就足夠讓人瘋搶了,這是個實實在在的上古之物,格外的珍貴,這煉製之法,絕對會讓如今的煉器大師不惜爲你賣命,透過此物,你可以瞭解上古之時陣法,煉器,禁制,等等之類的東西,而且收藏價值極大。”
秦晨翻了個白眼,收藏價值?這樣的老古董若是在前世收藏價值必然是極高的,可是自己在仙陵大陸,難道就是每天拿出來觀摩一下。
“當然不只如此了,琉璃盞本身也是一件極爲貴重的寶貝,這個老頭此時的做法也是其中的一種,相傳只要把自己的一絲魂念放入燈芯內,再倒上清油,點燃,只要火光不滅,那麼就算是隻剩下一口氣的人,也會弔着這口氣。這琉璃盞中的並不是清油,所以燃燒的比較快,但是讓我好奇的是,爲什麼他會知道這種方法,要知道這種作用只有我們這些活了無數年的......”
秦晨自動的過濾掉了北斗後面的話,而是雙目火熱的看着這個毫不起眼的琉璃盞,這可是可以延長壽命的寶貝,怎能不眼紅。
秦晨發誓,一定要獲得此物,這倒不是爲自己準備的,畢竟這種東西有備無患,而且,自己早晚要回到神州,而老爸已經六十多歲了,秦晨很害怕回去的時候,早已物是人非,那時,就算得以長生又如何?
突然,秦晨眉頭一皺,似乎想起來了關於這琉璃盞的信息。
《西遊記》中,孫悟空一行三人遇到了一頭老虎精,結果引出了黃風怪,唐僧被捉。孫悟空前去救人,結果被黃風怪使用黃蜂吹瞎了眼睛,後來孫悟空和豬八戒遇到了變成農夫護法伽藍,治好的眼睛。請來了靈吉菩薩。收服了黃風怪。
這黃風怪,原是靈山腳下得道的黃毛貂鼠。因爲偷吃琉璃盞內的清油,怕被金剛捉拿,便跑到黃風嶺佔山爲王。黃風怪手持一支三股鋼叉,神通廣大。法力無邊,吹出的黃風更是所向無敵,後輩靈吉菩薩用飛龍杖降服。
這段故事秦晨可是耳熟能詳,剛纔一直想不起來,現在腦中靈光一閃,卻是全都想起來了。
一隻得道的老鼠,僅僅依靠一個琉璃盞。就可以和齊天大聖打得難解難分,由此可見這個琉璃盞的威力。
當秦晨把這個故事說給北斗聽的時候,秦晨發誓自己一輩子都忘不了北斗的那個大笑,在多年之後。秦晨每每想到此事,就會發自內心的說上一句:吳承恩先生誤導了後人無數年。
當秦晨在裡面討論的時候,外面的談話已經結束了,說實話,這兩人也都沒有說什麼話。
到了最後,老者只是只是淡淡的丟下一句,“老夫壽元無多,可是什麼事都幹出來的,張亮,希望你說的是真的。”秦晨摸着下巴,原來此人叫做張亮。
幕後指使冷哼一聲,淡淡的道:“我張亮說一不二,七刀尊者,你在我張家做供奉多年,應該知道那處的奇異之處,當年你和我的太爺爺不就是進去一回,這件事我可是知道的。”
七刀尊者掃了張亮一眼,“若非老夫知道,你以爲我當初會答應你的計劃?”
說完也不待張亮說話,獨自走了出去。
張亮把手中的扇子一拍,冷冷的看着門口,“老匹夫,若非不想惹出事端出來的話,我早就殺了你,不過看你的樣子,也活不長了,到了那時就算進入那處又怎樣。”
秦晨眼睛一亮,看來這個張亮並不知道琉璃盞的事情,要不然的話,根據琉璃盞中的煤油,就可以看出這七刀尊者到底有多少時日可活,迦樓羅玉佩,琉璃盞,秦晨發現整件事的終點,那個地方,似乎和佛教有着一定的關聯,看來那個琉璃盞就是七刀尊者當初從那處獲得之物。
冷眼看着張亮,又看了看屋外,秦晨讓北斗帶自己出去,緊跟着這個七刀尊者。
從七刀尊者和張亮的談話的神態上來看,這張亮必定是半步天台境的修煉者,距離天台境,似乎已經捅破了那層紙,隨時可以突破引來紫雷劫,只是這一直不突破,秦晨猜測一方面是爲了積累深厚,另一方方面應該是沒有十足的把握。畢竟秦晨對這青巖城的貧窮可是有目共睹的。
兩人同樣是半步天台境,秦晨最後還是跟着這個七刀尊者。
這張亮畢竟是某個長老的公子,必然精通威力不弱的武技;而這個七刀尊者,若不是有着琉璃盞,恐怕早已化爲塵土了,渾身的氣息已經衰弱到了極點,柿子挑軟的捏,秦晨可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而且,這琉璃盞,秦晨志在必得,他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變故。
從書房中出來,秦晨躲在小北斗星域中,一路跟着七刀尊者,保持着不進也不遠的距離。
親眼看着七刀尊者七拐八拐的,走進了此府一處通幽的獨門小院內,假山,瀑布,秦晨甚至還看到了一處花圃,在這個沒有陽光的地底,這長老院的底蘊盡顯於此。
七刀尊者對這個花圃看都不看一眼,徑直走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坐在一個蒲團上,靜靜的看着手中的琉璃盞,臉上露出追憶的神色,發出一些嘆息,也不知是在嘆息人,還是在嘆息時光,亦或者兩個都有。
猶記得當年,年少輕狂,隨着老家主進入了那處奇異的存在,結果紛紛身受重傷,自己臨走前確實發現了這個煤油燈,雖然毫不起眼,自己卻是鬼使神差的帶了回來。
出來後,自己因爲傷勢頗重,終生不得突破至天台境。
而老家主因爲擔負着家主的責任,最後不得不以秘術強行恢復自己的傷勢,一舉突破至天台境,可是僅僅活了三十年就一命歸西了。
當年的自己爲了報恩,在張家風雨飄搖之際。一舉擊殺了數位強敵,保得了張家的地位,這一待就是到了現在,自己依然擔任着張家的供奉。
自己是看着張家人一代代成長起來的。可是時光漸去。光陰留下了白頭,自己依然是半步天台境的修爲。當初的傷勢一直沒有痊癒,當初要不是心血來潮闖一闖的話,恐怕自己現在已經是青巖城的某位長老了吧?
可是時光再也回不去了,後悔已經不用。壽命將要終結,可是自己不甘心就這樣結束,對死亡的恐懼戰勝了一切,所以把目標放在了那處存在。
可是其中半枚玉佩一直在家主的身上,另一枚在衝兒的身上,而衝兒已經離開了張府,自己毫無辦法。
當時的自己已經入了魔障。所以在張亮來找自己,並保證一定會帶自己進入那處奇異的存在的時候,自己滿一口答應了,沒有絲毫的遲疑。自己很清晰的記得當初那個黑夜。張亮來找自己時的眼神,那是把自己吃定的眼神,自己當初也明白,可是卻不能自拔了。
張衝那個孩子是自己親眼看着長大的,天賦出衆,不驕不躁,待人友善,頗具家主的風度,被認爲是最有可能成爲大長老的人,他可以說是自己抱着長大的,他的武技基本上也是我指點的,可是,當時我出手了。
我忘不了,一輩子都忘不了,他在外面看到我的時候那發自內心的笑容。
我忘不了,一輩子都忘不了,他在被自己出手偷襲反攻時的猶豫。
我忘不了,一輩子都忘不了,他臨死前那猶自不敢相信的眼神。
每每想到這個眼神,心中便是一痛,每晚都睡不着,一閉上眼眼前就浮現出那個眼神,三年了,自己沒有睡過一次覺,都是依靠打坐度過的。
良心受到了譴責,可是當時的自己已經入了魔障,當自己臨死前,反應過來了,卻是爲時已晚,只能暗中出手護着那兩個孩子,自己僅能做的補償就是如此。
在臨死前,拿出這盞煤油燈,倒上煤油,把自己的一絲魂念抽出來,點上火,讓一切消散,想要以此來消除自己的罪孽,可是沒想到卻是活了下來,造化弄人呀!長壽之法一直在自己的手中,可是自己卻渾然不覺。
兩行濁淚順着乾枯的臉頰滴在琉璃盞內,七刀尊者似哭似笑,“衝兒,是我,是我擊殺了你,你可知我每日都活在悔恨之中,爲何,爲何當初的我被長壽迷住了眼眸,你是我看着長大的,我一直把你當做自己的孩子來看待,可是,我卻出賣了你。”
“如今,就算獲得了長生又如何,我的良心早已在出賣你那一刻已經死了,衝兒,放心好了,等家主一回來,我就會說出實情,一鳴和露露兩個孩子我會一直暗中照顧的。”
“我知道這樣並不能贖罪,但這是我僅能做的,衝兒,等這事情一完,我就會掐滅燈芯,衝兒,希望到了陰曹地府,我可以下到傳說中的十八層地獄,以贖清我的罪孽,衝兒,衝兒......”
七刀尊者的聲音越來越低,但卻是一遍遍的呼喚着衝兒。
秦晨在小北斗星域中嘆了一口氣,讓北斗帶自己回去,在這裡,秦晨只看到了一個被自己的罪孽折磨的生不如死的老人,這種懲罰已經足夠了。
實在是下不了手呀!
既是如此,當初又是何苦來哉?
從小北斗星域中走出來,秦晨全身籠罩在黑暗中,遙望着無盡的黑夜,不知說什麼好。
張一鳴父母的身亡背後,竟然交織着如此複雜的故事,嫉妒,陰謀,背叛,悔恨,**,親情,瘋狂,無恥,鉤織了一幅世間最是複雜的畫卷。
黑夜之中,隱隱約約傳來一聲嘆息。
唯有嘆息,才能表達自己的感觸,逝者已逝,生者亦死,嗚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