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佳星爺孫倆在離開了議事堂後,返回府邸中,升起隔絕陣法,屏退外人。
兩人談起議事堂中的一幕,那桑佳星面上神色複雜,輕嘆道:
“時隔十年,玉棠妹子終於回來,但是沒想到,她竟然已經度過了凝煞之難,瞧其氣度,所凝練的煞氣非同尋常,應該就是那一方萬古寒冰煞了。”
桑家大長老的面色本來還正常,但是一聽見這話,他的臉上就露出惱恨嫌惡之色。
此獠厲聲的喝罵道:“不僅凝煞了,這賤婢,連身子也丟了。”
桑佳星聽着,他臉上的神色更加的複雜,低聲道:
“爺爺火眼金睛,那桑玉棠的眉目展開,身上的氣息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清冷,必然是早早已經失身他人。如此一來,真夠可惜的,原本還指望讓爺爺你出馬,在她遭遇凝煞難關時救她一救,採補其元陰,彌補爺爺的虧空。”
桑佳星嘆息着:“現在看來,這個機會已經沒有了。”
原來桑玉棠在凝煞時出現的問題,果真如同她所猜想的一般,就是桑佳星爺孫倆弄的鬼。
且這件事還不是大長老親自謀劃的,而是表面上看起來溫文爾雅,實則一肚子男盜女娼的桑佳星在出謀劃策,其所打的注意,便是讓桑家大長老取了那桑玉棠的元陰,方便桑家大長老再行煉罡之舉。
“老子圖謀多年,早就盯上那桑玉棠了,你今天在這裡惋惜安慰個甚?難不成你以爲,如此佳人真是給你準備的?”
爲得就是到時候,能夠減少桑玉棠的抗拒,以及方便事後將此女收在身側。
此獠亢奮的說着說着,口中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
此子的心間,絲毫沒有臉上扮出來的那種溫良孝順。
畢竟一個擅長陣道卜算的道士,且修行資質也不弱,無疑是一個極爲合適的道侶人選,只是充當爐鼎的話,未免也太過於浪費了。
房中,桑家大長老臉上的惱恨之色更是濃郁,其目光陰鷙無比,宛如厲鬼一般。
只是這老傢伙卻發現不了,桑佳星在他背後輕拍時,眼底裡卻是冷冰冰的。
“哼!老傢伙,本道早就說過了,讓你攔住那賤婢,不讓她出島,直接買來凝煞藥物送給她就行!可是你偏不,現在因小失大了吧。”
一併的,桑佳星也將桑玉棠和其父兩人,齊齊怨恨上了:
“本以爲那賤婢是個規矩人,沒想到只出門一遭,她眉間的風情就濃郁到了堪比窯姐的地步。
大長老微閉着眼睛,口中失笑道:“你啊、伱啊,是個好孩子,咳、但性子有時候太過溫良……”
但是他看見自家親孫子唉聲嘆氣着,反而勉強的笑了起來,說:
不瞞你說,爺爺本打算的,是到時候讓你上陣,用她的元陰助你快速修滿凝煞,然後煉罡。”
桑佳星見狀,連忙走上前,以手撫大長老的背部,口中感動的道:
“孫兒不求煉罡,只求爺爺能身體安泰,多多陪伴孫兒幾百年。”
爲了能完美的取用桑玉棠的元陰,他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在桑玉棠的面前保持着溫文爾雅的模樣。
另外一邊。
還有那桑老東西,若非你的阻攔,早他麼幾十年,老子就取了她的元陰了。”
“何必如此的愁眉苦臉,就算採補了那賤婢,也只是有四成的把握能幫我修補根基而已。
這老傢伙看着桑佳星,目光卻是十分的慈愛,且並非虛假:
“爺爺早就是一把老骨頭了,就算是煉罡成功,也不過還能活個三四十年而已。興兒,你纔是我桑家的未來之星,擎天白玉柱!
你放心,等地災解決……不,不管地災解決不解決,爺爺都會爲你鋪平煉罡的道路。咳咳!”
原來此子表面上是在爲大長老謀劃,實則壓根就是爲了自己在謀劃。
桑佳星腦中的念頭扭動,他暗罵不已:
餘列在桑玉棠父女倆的安排下,住進了桑島靈居中,並有一干侍女僕人隨時聽候差遣,各種奇花異草,靈食珍饈,也是供應不斷。
桑玉棠更是親身上陣,帶着餘列熟悉桑島的上上下下。
短短數日間,餘列便享受到了從前種種沒有感受過的風情。
這桑家雖然近些年陷入了困窘之中,瀕臨家業崩塌,但是他們終究是個百多年的築基家族,且是處在禍亂域,某些方面的奢華生活,比山海界中的家族還要誇張出格。
不過餘列並沒有沉迷在此等聲色犬馬中,他甚至打着解決地災的旗號,幾日後就連桑玉棠也給“請”出了自己的客房,開始足不出戶的,鑽研起桑島的各種情報。
………………
時間流逝,當餘列在桑島上閉關研究半個月後,桑家中人出動了大半,趕到桑島的大門前。
今日赫然就是那大長老,將地傀上人請過來,幫助桑家解決地災的日子。
許多桑家人對此都是期待的很,桑玉棠父女倆身爲島上的凝煞道人,自然也得出面迎接。就連餘列,也是被桑玉棠送來一封信,邀請他前去觀禮。
結果數千桑家族人恭候在入島的大門前,從晌午時分,一直等到島嶼上空的天色黯淡,半個人影都沒有瞧見。
四下人等議論紛紛,屢屢的看向最前頭的幾人。
那桑家大長老和桑佳星的臉色很是不佳,滿是陰鬱之色。
桑玉棠父女兩人同樣如此,他們雖然和大長老一脈不甚對付,樂意於見着對方出糗,但是大半個桑家族人都在此地等候,結果那地傀上人連來都不來,落的無疑是整個桑家的面子。
好在當天色徹底的昏暗,即將進入夜間時,一行人馬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了衆人的目中。
那是一幢八擡大轎,其顏色黑紅黑紅的,擡着轎子的人都是漆黑皮膚,額頭貼着符紙,面色僵硬,身上死氣濃郁。
彼輩赫然都是殭屍,並非是活人。
瞧見這轎子和擡轎子的殭屍,桑家大長老爺孫倆,頓時就坐不住了,騰地就起身,上前迎接對方,並領着身後的衆人,齊聲高呼:
“恭迎上人,蒞臨桑島!”
呼聲大作,一旁因爲閒着無聊而過來探探虛實的餘列聽見了,也睜開了眼睛,眯眼打量對方。
他仔細的辨認着擡轎殭屍,發現這些殭屍確實和他在烏真島上打殺的殭屍一樣,只不過前者比後者,不管是在身形方面,還是在屍氣濃厚方面,都是高了一個層次,只只都算半個築基了!
在大長老衆人的呼喊聲中,轎子中迴應的聲音,卻是一道女聲:
“諸位無需多禮。”
霎時間,原本還心神振奮的桑家衆人,口中的呼聲頓時減弱,那大長老和桑佳星兩人還面面相覷,目中錯愕不已。
“不應該啊,傳聞地傀上人乃是一男子,且歲數不小,這、這轎子裡面傳出來的,怎麼是個女子的聲音?”許多人疑惑的看向那八擡大轎。
桑家大長老也是欲言又止,走上前想要傳音詢問。
但是咻得!
一道身着漆黑宮裝,面上被黑紗蓋頭罩住的女子,出現在了衆人的跟前,她環顧着全場,身上近三百年的道行氣息涌起,濃濃的罡煞氣息分作兩股,橫壓桑島。
這女子雖然不是那地傀上人,但是她也是個煉罡境界的中位道士,修爲比桑島上的所有人都要高一頭。
“本道乃是師尊門下的大弟子,師尊因事尚未出關,便派遣本道前來,幫助爾等解決問題。”
女道掃視一圈後,口中淡淡的說着,算是解釋了衆人的疑惑。
那大長老爺孫倆,面色變換,十分想要質問一番,爲何臨時突然就換人了,但是顧忌到雙方的境界,兩人又都將話聲憋在了肚子裡。
還是桑家族長皺着眉頭,他走出一步,沉聲說:
“桑某見過道長!桑家今日之所以請道長和道長的師尊,所爲的事情關乎地災,此事並非是簡單就能解決的,不知……”
結果他話都沒有說完,那女道就不耐煩道:
“本道若是解決不了,自然會稟告師尊,也算是給師尊打個前站。但若是能解決,爾等就無須這多廢話了,快快帶路就是,速戰速決!”
桑家一行人聽見女道的回答,他們目光交流了一陣子。
那大長老和桑佳星率先點頭,然後桑家族長和桑玉棠也是無可奈何的點頭示意,打算讓地魁上人的女弟子試一試。
“既然如此,道長這邊請!”桑家族長拱手相邀。
桑玉棠也是身形晃動,走到了餘列的跟前,道:“餘兄,你也這邊請。”
不知那煉罡女道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她在鑽入轎子前,轉過頭朝着餘列看了一眼,像是在辨認餘列的模樣。
餘列迎上對方,雖然因爲對方面上覆蓋着黑紗,他看不見對方的眼神,但是明顯感覺到了一陣惡意。
這地魁上人的女弟子,今日前來果真不是隻來解決地災的,八九成也是想着順帶着將餘列給解決掉。
好在餘列也不虛於此女,對方僅僅是一個尋常的煉罡道士而已,就算不動用白骨護法神將,純靠餘列現在的道行,他也能和對方抗衡,或可將此獠打殺掉。
不多時。
衆人簇擁着那煉罡女道朝着桑島的深處走去,越往深處,四周的人員就越少。
等穿過重重陣法,來到了一方遍佈雷光的地地界時,包括餘列在內,剩下的人數不到二十。
但這不足二十的人員,個個都是桑家中掌權的長老或是核心子弟,他們都是曉得雷桑減產的事情的,無須隱瞞。
餘列混雜其中,他打量着“雷桑園”中的雷桑,目中露出了驚奇之色,嘖嘖道:
“枝幹挺直如箭矢,左右無枝丫,唯有電光四溢,垂落如藤蔓,團團如花簇,色銀白,味硝石……果真和書中記載的雷桑一物,一模一樣。”
幾株高大如銀柱般的雷桑,矗立在衆人跟前,讓許多人哪怕是第無數次見到此樹,依舊是爲其賣相所懾,驚歎不已。
那倨傲的煉罡女道走入這裡,也是忍不住的掀開簾子,盯着雷桑瞅看了數遍。
看了半晌後,此女在轎子上輕嘆道:
“好一味靈植,只可惜了,卻只能在此島上生長,年歲也太淺,唯有葉片能用。”
她的嘴角上露出幾絲譏笑:“否則的話,此等寶物,你們桑家可真不配擁有,是保不住的。”
一干桑家中人聽見,面色尷尬,部分擁有自尊心的桑家道人,更是心裡窩起了一團火。
還是那大長老連忙上前說:“道長說笑了,此物若非有我桑家的細心照料,它們也不會存活如此之久,說什麼配或不配的。
道長這邊請,那地災最嚴重的區域,就在桑園的中央!”
咻得,有大長老指路,煉罡女道收回目光,她身子一閃,便駕馭轎子,旁若無人般的往前衝,將桑家衆人落在身後。
很快,一片灰撲撲的沙地,出現在了衆人的腳下。
餘列混在其中,他發現腳下的沙地不僅水土無法保持,就連靈氣在其中也是無法被留存。
那煉罡女道走出了轎子,她站在沙地上,屢屢的俯下身子,撮起幾縷灰沙,面上皺眉不已。
桑家大長老面露期待的道:“怎麼樣?地災可還有救?”
刷刷的,包括餘列在內,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落在了女道身上。
女道沉吟片刻,道:
“救是自然可以救的,法子也簡單!這島上的地氣紊亂,地磁散亂,靈氣崩潰,所以難以成土,只需要以各種靈液,澆灌沙地,自然就可以緩解,各種妖獸血液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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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還可移栽來其他的靈植,和這雷桑相間種植,緩慢的改善土壤,若是種植得當,或許連下一次的沙化地災都能免了。”
桑家衆人聞言,不少人面露爲難之色。
“回道長,各種靈液、妖獸血液,現在是日夜都在澆灌,但都屬於是杯水車薪,無甚鳥用。若是想要徹底的中止沙化,並將靈土轉化回來,少說也得用上五品的靈液才行。”
桑家長老們你一言我一句的議論着:
“道長有所不知,雷桑性烈,四周遍佈雷電硝石氣息,無法種植其他的靈植。”
見自己給出的法子被桑家衆人一個接一個的否決,煉罡女道冷哼道:
“瞧,你們島上病患,雖然一大半是因爲雷桑一物損耗靈土,但歸根結底,還是落在了一個‘窮病’上。
種不了其他靈植,又捨不得澆灌靈液,此事無解!”
四周的桑家衆人聽見這番話,面色驚憂不已,那桑家大長老更是面色發黑,屢屢的瞅看煉罡女道,懷疑對方的水平。
正當女道打算繼續高談闊論一番,打擊打擊桑家中人時,她忽然發現衆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一旁。
只見餘列走到了人羣的邊緣,他從懷中取出了一隻藥瓶,啵的扒開塞子,往地面的沙化灰土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