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芬芳獨家首發/41、兵不厭詐
路芬芳忙去扶煮鶴。那破洞口處卻飄出一縷藍色鬼魂,正是焚琴。
“師弟,好久不見了。”焚琴的話音中並沒有任何思念和問候之意,反而充滿了怨氣。煮鶴由路芬芳扶着才勉強坐好,他並不在意師哥的敵意,只急問道:“武英韶呢?他方纔是與你在一起?”
焚琴看看路芬芳,又看看煮鶴,嘲笑道:“連環劫的厲害,師弟你又不是沒領教過。武英韶已入第五重陣,焉有活着出來之理?”
“你!”煮鶴急得猛咳了幾聲,他靈力盡失壽元不多,怎能經得起焚琴剛纔那一擊,“那是師妹唯一的骨血!你怎麼忍心!”
這半日工夫不見,焚琴也不知如何脫離了符咒控制,甚至補充了一些靈氣,竟像從未受傷似的。他冷笑道:“呵呵,師弟你鍾情阿涴師妹已久,卻連她和別人生的孩子都寶貝成這樣。師父再不好,到底傳授你絕世功法;師妹給過你什麼?你幫着師妹和她的男人來殺師父,還連累我也被囚禁二十年,你竟至今都不悔悟?”
焚琴如此質問,煮鶴眼神卻極爲堅定。他自己也遭受二十年陣眼枯坐之苦,卻絲毫不曾後悔:“那日師父將師妹困在連環劫中,卻借你我二人之手縱她離去,是因爲他早知道武晉熙擅長蓬萊秘術,有斬斷珠丘和師妹之間靈力聯結的辦法。他假意許諾師妹夫婦二人,若他們將珠丘拱手相讓,他便不再糾纏師妹。師父一早便知道,師妹本身靈力微弱,容貌和壽元都是靠珠丘的靈氣保養,忽然失去丹爐輔助,師妹只有死路一條!”
“豈止是死路一條。”說到這個地步,焚琴依然對朝夕相處三十年的師妹之遭遇沒有任何同情,“失去珠丘丹爐後,身懷有孕的師妹一夜間變爲五十多歲的老嫗,修爲盡散,病弱交加,生不如死。她本就不具備修仙之才,藉助丹爐、丹藥修煉,幾十年間可能略有小成,但人修仙是修自身之力,豈可一味依賴靈寶丹藥?她有此結局,也是意料之中、自然之理!”
焚琴擺出如此道理,猶如將路芬芳推入萬丈冰崖之中。路芬芳現在修煉的路子,與香塵涴當年如出一轍。香塵涴雖然成功引氣入體,但修煉三十年纔不過練氣二層的微末成績,失了丹爐輔助之後,容顏殘損身體枯敗,那點子修爲也都散盡了,真真是得不償失,人間慘劇!
而路芬芳自己呢?她若不慎失了珠丘丹爐,是否會落得香塵涴一樣下場?
她雙臂止不住打戰,頭暈得幾乎擡不起來。她想起數月前夢真崖上週重璧說過的話:逆天而行,必遭天譴!難道她的命運,真的要被周重璧言中?
“師妹被師父欺騙,受了那樣多的苦,終於生下了英韶……”煮鶴回憶起當年師妹生產的慘狀,越說越難過,眼角已經溼了,“師妹只剩一口氣了。武晉熙與我都想,若再奪回珠丘丹爐,或許能爲師妹延命,才殺回瑤山,向師父宣戰。雖然最後未能成功,師妹還是撒手人寰,但我不後悔!我不後悔爲師妹背上弒師之罪,我只後悔沒能好好保護她,沒能救回她!而今天,我竟然還要眼睜睜看着師妹的兒子被你害死!師妹她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當年咱們聯手破連環劫,是我逼你乾的,你爲何不來恨我!爲何不來殺我!”
原來……武英韶的孃親真的已經死了。路芬芳好一陣難過,看焚琴煮鶴兩師兄弟反目成仇,又是不住得唏噓。
“呵呵,師妹自然沒有對不起咱們的地方。可是珠丘丹爐還是被武晉熙帶走了。師父被他打成重傷回到妖界不承島休養,便將蜘金洞交給咱們二人看管,說二十年後珠丘丹爐必會回到此地。最初那幾年我還不信師父所言,近幾年更是不信,但是今天……”焚琴哈哈大笑道,“師哥,枉你聰明一世,竟沒察覺到珠丘丹爐就在你身旁麼!”
路芬芳扶着煮鶴的手悄悄僵了。她回憶起在葫蘆洞時種種經歷,那時焚琴看到路芬芳會使出幽入冥,便認定她與香塵涴有某種關聯——“投胎轉世”或者借屍還魂”,然而現在,他終於確定,路芬芳身上種種詭異,皆因爲珠丘丹爐在她的身上!
路芬芳並沒有避開焚琴的眼神,但是她心內已經空白一片。伯服卻及時提醒道:“妮子莫慌,你與香塵涴當年的情況並不完全相同,香塵涴是通過僞靈根與丹爐之間產生靈力流動,因此能被其餘修士覺察;而你是因爲自身靈根和精血被丹爐吸收而產生聯結,彼此之間沒有靈力流動,普通修士萬難看出來。千萬別慌,焚琴是在詐你!”
“在我……身旁?”煮鶴也是迷惑了一陣,搖頭道,“我並未感覺到左近有珠丘丹爐的靈力。難道……難道珠丘……竟在英韶身上?”
武英韶的火土雙靈根並不是多麼稀罕的靈根,但他才二十歲便踏入了結丹境界,這在修仙界是前無古人的。若說他有珠丘丹爐襄助,倒也能算個合理的解釋。
煮鶴這話題轉移得正是時候。路芬芳抓住機會,質問焚琴道:“我小師叔到底在何處!你把他怎麼樣了!”
路芬芳朝煮鶴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拖住焚琴,她自己則施展出幽入冥步溜進靈霄洞中。這一計謀自然被焚琴識破。焚琴雙掌燃火便向路芬芳抓來:“想走?沒那麼容易!”
“丫頭小心!”煮鶴現在成了廢人,也幫不上路芬芳什麼,他只得在旁觀戰,提醒路芬芳道,“銀花鐵樹、靈芝迷陣已破,禁仙咒咒力只剩連環劫中鎖住的部分!焚琴能用築基期以下的術法,丫頭留神!”
禁仙咒解開了一小半,沒幫上路芬芳的忙,反而讓焚琴老鬼佔盡了先機。路芬芳半點術法、符籙不會,連最拿手的出幽入冥步都是從焚琴處偷來的,這一戰可說半點勝算都沒有。路芬芳躲開焚琴來掌滑到昏睡的苕華身旁,若是苕華能在此刻醒來,她們便有希望翻盤了!
“苕華姐姐,苕華姐姐!”
路芬芳試着叫醒苕華,苕華卻還是昏得如同死過去一樣。路芬芳問伯服道:“伯服,苕華不過只失了點靈力,怎的昏睡到現在還不醒來!”
“方纔煮鶴爲了防苕華偷聽他講丹爐之事,封了她的五感。”伯服說道,“可是現在煮鶴已經沒有靈力,解封只能靠苕華自己了。”
那路芬芳還得再與焚琴糾纏着,拖到苕華醒來之時!她隨即解下苕華腰間的吳鴻扈稽劍抄在手裡,嚴陣以待。路芬芳每逢焚琴逼近便亂舞一通,焚琴畏懼雙劍鋒銳,倒也不能走進路芬芳三步之內。
過了不到三招,路芬芳沒有真氣支撐,舞劍不得章法,已經累得大汗淋漓。伯服說道:“妮子,你真要和焚琴老鬼真刀真槍得打架麼?到了現在,你還不知自己最大的優點是什麼?”
“什麼?”
“你善於扯謊,能把假的說的跟真的一樣。”伯服認真道,“不,比真的還真。”
路芬芳無奈。從開始到現在她確實撒了不少謊,爲了守住秘密或爲了迷惑敵人,三句真七句假,一時倒也能唬住別人,只沒騙過伯服和周重璧,她也不知自己這“天賦”哪裡來的。
她沉吟稍許,眼見焚琴的三昧真火火球呼嘯而來,她便舉劍格擋。吳鴻扈稽劍的表面鍍了一層長白寒晶,吸收了三昧真火的大部分熱度,但火球依舊像燃燒的鐵拳頭般將路芬芳逼到角落裡,任她使再大力氣,也推不開火球之力。
見路芬芳與三昧真火在膠着之中,煮鶴大聲提醒道:“禁仙咒之下三昧真火沒有十成真力,用劍刃劈那火球!”
煮鶴又幫着外人打同門,焚琴心中大怒。路芬芳看準他在氣頭上,一面對抗火球一面對焚琴道:“焚琴,你們師門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師父諫珂是爲了更好得控制香塵涴才收你們爲徒,何來傳道授業之恩?此番你若是殺了小師叔取得丹爐,你的下場又會如何,你想過嗎?”
焚琴知道路芬芳是耍花招,不欲理她,誰料路芬芳竟真用劍劈碎了三昧真火火球,破了他的術法。他怒中還口道:“哼,師弟師妹都是虛情假意,師父也從未真心待我!我等了二十年的珠丘丹爐,爲何不能居爲己用?”
聽到焚琴如此說,路芬芳便垂下雙劍,哈哈大笑起來。焚琴皺眉道:“你笑什麼?”
路芬芳幾乎笑出淚來,轉問煮鶴道:“煮鶴前輩,若是諫珂知道你們身爲弟子覬覦師父之物,不知他會有如何反應?”
煮鶴也不知路芬芳爲何大笑。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小心翼翼說道:“師父管教弟子,向來凌厲。”
路芬芳又笑,仰頭大聲道:“諫珂,你親徒弟都明目張膽得叛師了,你還不現身麼?”
“師父在此處?”焚琴定力不差,但話音中的恐懼和慌亂還是被路芬芳聽出來了,“你扯謊!師父身受重傷,怎可能才二十年工夫就——”
焚琴忽然不說了。因爲他才感覺到,背後那股凜然殺意和寒氣。她看到路芬芳、煮鶴都好好站在原位,連環劫中的武英韶也不可能脫身,這個時候無聲無息握劍頂在他背心的,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