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一生,就這麼完結了嗎……還沒有報復白紹雲、林千葉,也沒有等到筱蓮找到她真正歸宿的那一刻,更沒有盡完對獨孤寂的孝道,他就要離開了這世界?
悔嗎……他悔恨進了這裡……世間有太多的變數是他預料不到的,他沒想到一個凡人村落的禁地中還有如此可怕的東西,他也沒想到連星落都算錯了裡面的情況,總之這一切,實在是太讓人不甘心。
就在他完全放棄的時候,一聲狼嘯忽然從耳邊傳來,將他的思緒一牽,帶回了眼前的局面。
小銀……
對不起,連累你了,有我這樣沒用的主人,你應該感到很丟人吧……
他苦笑着,心如死灰,眼前的世界,只剩下那雙漆黑的眼睛,和那些他不捨與牽掛的身影……
狼嘯的聲音更加大了,彷彿要傳進他的腦海之中,但是龍星羽的心神已經全部關閉,他聽不到小銀焦急的喊聲,只是靜靜的等着自己死去的那一刻。
黑暗之中,少年是否已經絕望?答案自然是否,可他爲何不反抗?不呼喚星落幫忙?
那是因爲他的心已經被一個不知名的東西蒙蔽了,矇蔽了他的雙眼,吞噬了他的心靈。
小銀之所以如此的焦急,是因爲它竟然瞧見龍星羽竟然自己用手掐着自己的脖子,還越來越用勁,彷彿要將自己給掐死,脖子上已經出現了手掌的紅印。
它不斷的、淒厲的叫着,可龍星羽仍舊未覺,手上更加用力,一雙無神的眼珠也已翻白,小銀便狠狠的一咬牙,撲了過去,狠狠的咬在了他的手臂上,頓時鮮血濺出。
真實的劇痛之下,龍星羽的心神霎時間收了回來,腦中一片轟然,剎那間變成蒼白一片。眼神漸漸有了波動,眼前出現了小銀的模樣,身上那股要爆開的劇痛也不見了。
他一愣,不明白剛剛是怎麼回事,爲什麼那股要人命的痛苦一下子就不見了,腦海中那雙黑色的眼睛也不見了蹤影,然後他又突然的發現,自己的左右竟然掐在自己的脖子上,嚇得急忙放開了手。
全身已經被冷汗浸溼的龍星羽坐在了地上,虛脫的望向了焦急看着他的小銀,道:“小銀,我剛剛中了幻術?”
小銀點點頭,它早就猜出主人中了幻術,否則不會那般用手掐自己的脖子。
龍星羽長長的舒出一口氣,隨即又是臉色大變,剛剛自己之所以陷入幻術,肯定有一股強大的靈魂之力悄悄的入侵他的腦內,而那股力量,很有可能就在附近!
龍星羽急忙從地上站起來,將靈覺開到最大,全神貫注的盯着黑暗的周圍,能讓他悄無聲息的陷入幻覺中的靈魂力量,到底有多強?會不會就是那些怨靈的怨力?
“剛剛是誰,在此裝神弄鬼?”他高聲喝道。
“……”
龍星羽皺眉,怨氣依在,那恐怖的靈魂力卻已不在,那雙映入他心底的眼睛呢?
他剛想點起星光照亮這裡,一個低低的聲音響了起來:“你……是誰?”
龍星羽一怔,這個聲音似乎有些熟悉,這並不是剛剛那個宛如幽冥中傳來的聲音,而是一個柔美的少女聲音,雖然聲音很低,語氣淡漠,但聽上去依然動聽婉轉,是他曾聽過的聲音。
一個黑衣冷冽的少女身影浮現在他的腦海內,那個與筱蓮的過去有着千絲萬縷關係的少女,那個與他莫名其妙爭吵甚至動手的少女……
水霧聖女夜夕顏!
龍星羽一下子就反應過來,這裡是水霧村的地盤,當然會是她了,只是他怎麼也想不通過,在這種怨氣重的連冤魂都能攻擊人的地方,怎麼會有一個活人?剛剛他又爲何感覺不到?
“是你……”龍星羽複雜地道。
“你……是誰?”這個柔美的聲音仍然在低聲念着,聲音縹緲,並沒有認出他的聲音來,或者這句話根本就不是問龍星羽的,而是她在自言自語罷了……
龍星羽見她聽不出自己的聲音,便道:“水霧聖女,你認不出我了?”
“……”
一排火光突然亮起,照亮了他眼前的一切,妖異閃爍的紅燭並沒有任何喜慶和浪漫之感,而是鮮豔的如血般,渲染着詭異的氣氛。
龍星羽心頭一驚,因爲在他眼前,一張長木桌下,一個嬌小的身影縮在地上,一半在燭光中一半在黑暗中。頭埋在雙膝之中,頭皮披着掛下來,猶如幽魂一般。
然後,在如黑瀑的秀髮中,一張臉緩緩的擡了起來,首先出現的,便是一雙幽黑的,閃爍着淡淡黑光的眼睛,然後纔是她那傾城之顏。
這雙眼睛先是迷惑的看着龍星羽,似乎認不出他來,但是漸漸地,一種異樣的情緒出現在眼底,那是驚訝。
“你……爲什麼會在這裡?”
龍星羽看着她的樣子,一張嬌顏已是憔悴不已,似乎已經在這裡待了有一段時間了,眼角似乎還有點微紅,是哭過的痕跡。
淚痕已幹,她的眼中只有起初見到龍星羽的那一剎那的驚訝,然後便是恢復了死水般的毫無波瀾,經不起半點漣漪。
龍星羽並沒有放鬆警惕,而是暗暗觀察着這塔內第一層的狀況,除了一張擺滿黑色牌匾的長木桌外,再無一物,最角落有一條通往樓上的石梯,上方是一片黑暗,並沒有點亮燈燭。
“我只是無意進到這裡,你一直呆在這麼?”龍星羽淡淡的道。
“……我一直呆在這裡嗎?……我不知道……”夜夕顏喃喃道,整個人顯得恍恍惚惚,很不正常。
“……”
“你……到底是怎麼進來的?一月之期還沒到,他們應該不會來纔對……”
龍星羽嘆了一口氣,夜夕顏的狀態明顯不正常,或許和這裡的怨氣有關,難道她被怨靈附體了?他向夜夕顏的眼睛看去。
深,漆黑的深邃,深邃的無止境,龍星羽這一凝望之下,彷彿整個人都要淪陷進去,掉入那無底深淵之中,看不到一絲光明。
他大驚,急忙收回了目光,頭上一滴冷汗,頓時想起了剛剛那雙出現在他幻覺中的恐怖雙眼,難道那雙眼睛就是夜夕顏的?
小銀警惕的叫了一聲,全身銀毛如根根立針,眼裡寒意森然地盯着夜夕顏。
夜夕顏看了它一眼,眼中並沒有什麼波動,只是依舊保持着原來的姿勢,擡着頭幽幽地道:“連妖都帶了進來……你們會驚醒他們的……”
“他們?”龍星羽臉色一沉。
“他們睡了這麼久,你們一來,活人的氣息會把他們喚醒……你剛剛是不是看到了一雙黑色的恐怖眼睛?”
龍星羽點點頭,冷冷地道:“沒錯,但那只是幻術罷了,而且那原本是你的眼睛吧?”
夜夕顏神情一黯,眉目低垂下來,幾縷秀髮擋住了容顏,聽得幾聲呢喃從發間飄出:“那是我的眼睛嗎?我的眼睛……”
“不……不是的……那不是我的眼睛,是他們……是他們!”夜夕顏的聲音忽然惶恐起來,身子在輕微的顫抖,彷彿是在害怕着什麼,然後猛地把頭埋在了雙膝之中,用雙手抱着頭,痛苦的尖聲道:“不……不要出來……不要出來!”
“啊――――!!!”她高聲尖叫了起來,頭猛地揚起來,黑髮散開,如魔鬼一般。
龍星羽:“……!!!”
只見夜夕顏的頭髮在身後飛舞,在血紅燭光的照耀下妖嬈的舞動着,猶如魔鬼一般,她痛苦的抱着頭,發出淒厲的叫聲,彷彿遭到了人世間最可怕的酷刑。
“啊————!!!”
龍星羽和小銀猛地後退了一步,退到了牆壁,驚疑不定的望着這個突然發瘋的少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這時,一陣陣陰風忽然從通往樓上的石梯處傳了過來,嗚嗚聲不斷響起,好似有無數的厲鬼在樓上哀嚎一般,幽冥駕臨了這黑塔的第一層。
“什麼東西?怨靈?”龍星羽驚道,他似乎感覺到一股極爲可怕的怨力襲來,讓他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這種感覺和剛剛幻覺中的場景極其相似!
“死……”
一個不似人聲的聲音,彷彿從幽冥地獄裡傳來一般飄進了龍星羽的耳朵,令他全身頓時毛骨悚然,一股恐懼出現在心頭,如幻覺中的那般恐懼一樣,但卻是真實的。因爲這聲音,正是幻覺中要了他命的聲音!
龍星羽猛地朝着還在尖叫的夜夕顏大吼一聲:“怎麼回事!”
夜夕顏沒有聽到,只是仍舊抱着頭慘叫着,頭髮飄舞,打在身後牆壁上的影子如魔鬼一 般,口中發出的慘叫也越來越淒厲。
“到底怎麼回事?”龍星羽又驚又怒,問題明顯出現在夜夕顏身上,若是如剛剛幻覺中發生的那般讓他只能絕望的等死,他怎能甘心?所以他一定要阻止!
他和小銀衝上去,衝到夜夕顏旁邊,他拉住她的一隻手,想要把它從頭上拿開,而小銀則是咬住了她的手腕,想要讓她拿開手。
“走開!”她猛地尖叫一聲,雙臂忽然從頭上拿開,對着他們用力一甩,將他們甩到了旁邊,整個人蹲了下來,繼續抱着頭全身發抖,但已不再發出那種歇斯底里的尖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