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瑤眼中的秋水動盪了一下,泛起一圈漣漪,道:“那師兄的心中,可否已經有了這樣的人?”
曾明沉吟片刻,道:“是有這麼個人選。”
“可是那個能夠拔出落霞劍的少年?”
“不愧是師妹,猜的一點都沒錯。”曾明讚道。
裳瑤無奈的道:“師兄,你又取笑我了,你門下的弟子我也基本都瞭解,這些年來最出衆的也只有那馮成了,只是我看那馮成心機太重,平日裡除了修煉,最多的就是找其餘六峰的弟子套關係,這雖然導致他的人脈極廣,但卻讓師兄看透了他的心性其實並不適合修煉落霞峰的劍道,所以剩下的自然是那個師兄新收的弟子了。”
“知我者,師妹也。”曾明微微一笑,隨即就臉色一正,道:“但是星羽他雖然適合修煉落霞峰的劍道,但他是否能夠真正繼承我,卻還很難說。”
“哦?師兄何出此言?”
“那孩子,恐怕並不像我們看上去的那樣,真正怎樣我也說不清,只是有那麼一種預感,他,將會給我七霞門帶來鉅變。”曾明沉聲道。
這下裳瑤的臉色也變了。
“呵呵,師妹無須較真,我也只是隨便說說,那孩子的本性並不壞,這一點我能確認,否則我又怎麼會僅憑落霞劍就將收他爲徒?將來若是真的會帶來什麼,那也定當是好處纔對。”曾明哈哈大笑道。
“師兄,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呵呵。”
……
一處山頭之上,龍星羽盤坐在一塊巨石上,頭頂星光泄落,他雙眼禁閉,兩手攤開,一隻手上漂浮着天極落星書,另一隻手則是握着一把長劍。
星光照在他的體表,在他周圍流轉,一點一點的光芒好像滲透進了皮膚之中,讓他的身體此刻看上去就好像透明的一般,就連骨骼看上去也是一片的玲瓏剔透,宛若水晶。
他正在將自身的靈力全都逼出體外,和天地間的靈氣產生共鳴,也就是在通靈。通靈達到了頂峰之後,便可藉着對天地道之力的感悟,已經道之力的收集,將天地的法則導入自身中,融入自己的靈力內,才能將全身的靈力轉化爲法力。
“十五年煉體,半年神武,如今,我便要踏出這凡人踏往仙路的第一步,神通!”
“法靈覺醒……五靈皆棄……詛咒聖體……窮極十載……不過是在人世徘徊!強身活血鍛骨煉筋!巨力感身天靈通靈!越八境,入神通!神通!神通!”
龍星羽此時全心全意,藉助天極落星書的力量溝通天地,將道引入自身體內,星落無辰訣和古劍經同時吟誦,一聲聲宛如來自太古的聲音隱隱響徹着。
功法的每一句口訣,都是帶着靈力發出,時而清晰時而飄渺,凝聚着他的全部靈魂之力,誓要帶着聖體的詛咒,衝上這仙路之巔!
到了最後,他把所有口訣都歸納成了兩個字,那就是神通!
他大吼三聲神通,一團星光從他身體中爆發,衝上了整座落霞峰。
其餘六座山峰上早有人注意到了這裡的異象,紛紛飛上高空查看,那一團強烈的星光迸發的瞬間,天地間所有的光華好像都暫時消散了。
“落霞峰有弟子踏入神通了?此人是誰?竟有如此的異象?”
“難道是落霞峰大弟子馮成?”
“落霞峰新增一位神通弟子,這件事得趕緊去告訴師父!”
遠處的一個青松下,一名綠衣少女默默的看着這邊,眼中帶着溫柔和欣慰。
而另一座藍色的山峰上,則是有一名少年,眼中帶着複雜,一對拳頭緊緊的握在了一起,然後回到了房中繼續修煉。龍星羽已至神通,他也不能落後。
龍星羽身處星光之中,目光幽深,眼中的深意像是能夠隕落星辰,下一刻,那璀璨的星光就已經不見,像是星辰隕落一般,光華消散,月華耀天。他舉劍指天,劍身銀白,像是塗上了一層星光,指向那天邊的明月,銀白的劍尖泛着一層閃亮,不知是什麼光芒。
轟!
一道光芒再次迸發,卻不是天極落星書發出的星光,而是由龍星羽手中的劍發出,劍氣如光柱直射天際,這一下,攪亂了月光,燦爛了蒼穹!
“吾以吾心化劍,入這深海蒼穹,心似劍刃神似劍魂,一朝握劍終身爲劍!曾言天地以萬物爲芻狗,凡人一生不過是在天地間的一隻螻蟻,那敢問上天,你可敢接劍?”
龍星羽大喊起來,劍身的光芒再一次閃亮了幾分,衝上了天際,衝入了墨雲般的夜空中。
像是迴應他一般,劍光刺入了茫茫的夜色之中,像是刺在了一團厚重的雲霧之中,雲霧如漩渦般盪開,雷電轟鳴,電光震天,像是末世浩劫。在這滔天的雷光之中,一個由電光凝成的巨大“道”字,從那黑色雲霧中緩緩飄出,擋在了那輪明月之前,雷光耀眼的如遮天蔽月。
龍星羽看着這個巨大的“道”字,便明白了,想要如神通,首先要斬道,他正要一劍將這個“道”字斬開時,那個“道”的旁邊,忽然又出現了一個大字,那竟然,是一個“情”字。
龍星羽劃過的劍弧停了下來,全身一震。情、道,這莫非,是他選擇其一?
若選道,則要舍情,若選情,則不入道,這,是逼他做一個選擇嗎?
龍星羽定定的看了這個道,然後大笑起來,手中的劍再次斬去,目標依舊是那個“道”字。
“吾以星光入道,以劍意入神,既選劍道,便是執着!修道亦有責,神仙也講情!莫說天地無情,只有無情人被天地所棄,最後方知,自己終究還是個有情人!”
這番話,便是他現在的道心,便是他現在的劍意。
他的腦中閃過夜無**齊柔,閃過龍修羅和龍雨泠,閃過了蘇京和蘇繡蓉,閃過了樂筱蓮和倪欣兒,他明白了,爲何曾明要他在通靈境的時候還開始修劍了。那是因爲,劍可剛可柔,剛者不直便斷,柔者不仁便傷己。正如無情和有情。他是要自己選擇,以有情道還是無情道破入神通。
龍星羽選擇的,是有情道!
如果是前世,他爲了更強大的殺戮和力量,當然是會選擇無情道,因爲無情人不會因情所痛,不被情所縛,只是爲了自己的目的而強大!
但是現在,他懂了,無情只會傷害更多對自己有情的人,比如他當初對筱蓮的若即若離,對倪欣兒殘忍冷對。正因爲他的無情,才導致了後來的悲劇。所以他不想再經歷一次這樣的傷痛,倪欣兒的死,讓他成長了,從當初的殺人惡魔,變成了現在的仁義俠客。
他要變強,絕不是爲了永無止境的報仇,而是爲了守護,守護對他重要的人。
在這時的明悟之中,龍星羽的劍劃過雲霧,切過雷電,狠狠的斬開了那個道字,一陣陣玻璃碎裂的聲音響起,道字碎裂,天地間突然好像亮起了一道明光,比月光星光雷光還要明亮數倍的明光。
一道璀璨的星河,出現在了天邊。
而星河的身後,是一輪泛着白色月華的彎彎明月,正是他的異象,星河隔明月。
那浩瀚星河中閃耀的點點星光,如海中波光,銀光奪目,閃爍天涯,然後紛紛化爲了一道道流光,飛入了龍星羽的身體之中,將他頓時點綴成了一個“光人”。
隨着這些光點的飛入,龍星羽的頭腦之中精神澎湃,腦海中一種奇異的感覺越發的凝練,身體之中一股股氣血在沸騰,然後紛紛的涌入自己的腹部之中,身體的每一個地方都被光點給淬鍊。
他的體內,頓時翻江倒海,地覆天翻,整個人在脫胎換骨。
從凡人到修士,發生的變化,可不僅僅是體內的靈力變成法力那麼簡單,就連身體,也會被改造成一個能夠凝聚法力的法身,體內原本儲存法力的丹田,也會被變成一個能夠源源不斷生成法力的地方,叫做法海。
轟!
一道雷電打落,轟在龍星羽的頭頂,頓時,他的法門大開。
頭頂之中,一股股冥冥精神,上接青冥,下透大地,精神承接天地之氣,神遊物外,龍星羽感覺自己的魂魄都要離體了一般。
就在這時,天極落星書突然飛起,再次散發出無窮無盡的星光,把龍星羽包裹起來,然後沒入了龍星羽的身體之中,龍星羽也在同時感覺到體內的生命精氣在沸騰。
他的眼中閃起兩道銀光,掃向了自己的身體,通過內視,他發現天極落星書竟然不是如之前的那般在自己的腦內識海了,而是變到了腹部,漂浮在一片銀色的海洋之中。
“這難道……就是修士們體內獨有的法海?”
他試着調動了一下全身的靈力,卻突然覺得體內的靈力變成了一種有形無質的力量,澎湃有力,和之前的法力根本不同。
他隨意一動,就覺得這股冥冥大力,隨心意生滅,是一股元氣,不再是通過功法而強行轉化的靈力。而是真實的存在於天地間,波濤洶涌,明滅衍生。
“這就是法力麼?我終於踏入了神通秘境!”龍星羽驚喜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