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竹月靜靜的聽着李飛羽說完一大段的慷慨陳詞,沒錯,丈夫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沒錯,兩百多年來玉機子這個掌門確實合格,在歷代蒼雲掌門之中,論起功績,只怕除了開山祖師蒼雲子之外,其他
各代掌門的功績多半都是比不上玉機子的。
如今蒼雲門如此興盛,至少七成的功勞要歸於玉機子,剩下的三成功勞則是歸於葉小川十年前所貢獻的二十一種神通典籍。要氣度,玉機子也有,六十多年前靜水師太在輪迴大殿劍指與他,如果不是當時的醉道人、赤炎道人、玉塵子以及多位老一輩的師叔師伯阻攔,只怕兩人中已經有一個人命喪當場。這已經是結下了非常深
的仇怨。但玉機子事後並沒有對靜水師太打擊報復。
相反,玉機子將蒼雲門內傳承多年的神兵斬塵,與四大神匕之一的紫陽,全部傳給了靜水師太門下的兩位弟子。
如此心胸,就連班竹月或者是玉機子的敵人,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胸襟氣魄。
可是,人無完人,玉機子什麼都好,能力也強,修爲更是也什麼可挑剔的,唯獨令人膽寒的是他的心機城府,以及爲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遠的不說,半年多前的正魔大戰,原本乾坤子的計劃可不是這樣的,正道各派系偷襲蠻荒聖殿,就算在沙漠中正道諸派的行蹤被魔教察覺,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組織力量,必定能重創魔教聖殿中的五行旗
與黑石山的天魔宗。
但那一場正魔大戰的結局卻正好相反。
正道大軍被魔教回援的高手與五行旗牢牢釘在了聖殿,以至於玄天宗總壇被魔教襲擊,損失慘重,千年根基差點毀於一旦。
旁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班竹月作爲蒼雲門正陽峰首座的妻子,又怎麼能不知道呢?
如果不是七冥山鬼玄宗弟子暗中透露了此事,魔教絕對不可能反應的如此迅速。原本的突襲效果一點兒沒有收效,反而鑽進了魔教事先佈置的陷阱之中。
那一戰損失最大的玄天宗,蒼雲門也損失不小,再加上正道其他門派,死亡數萬人。
爲了消耗玄天宗的力量,玉機子就能如此不擇手段,實在令人膽寒。沒人會相信,這種事兒會是被凡人視爲老神仙的蒼雲門掌門所爲。
班竹月沉默了一會兒,看着李飛羽,忽然道:“師兄,其實你嘴上如此讚揚掌門師兄,可是內心之中,卻也反感師兄這些年的所作所爲吧。否則,你也不會將正陽峰首座之位傳給純兒。”
李飛羽道:“你說什麼?”班竹月道:“師兄,你我相濡以沫百十年,作爲枕邊人,沒人比我更瞭解你。古劍池與年輕時候的玉機子太像了,當掌門確實沒問題,也必定能將蒼雲門帶上新的階梯,可是,這十年來你一直焦慮不安。前
不久的正魔大戰之後,你終於下定決心,讓純兒日後接管正陽峰,所以當初封賞的時候,你去向掌門師兄給純兒要了一個三階長老的頭銜。”李飛羽道:“問道雖然是我們的兒子,但你我都清楚,他比不上純兒,此事當初我已經和你解釋過了。我李飛羽乃蒼雲門第三十七代弟子,又是一脈首座,自然不能只照顧自己的兒子,凡是當以蒼云爲重。
我有意讓純兒接管正陽峰,是因爲純兒確實比問道強。”班竹月有些疲憊的搖搖頭,說道:“修爲強不代表什麼,當年你也不是師兄弟中修爲最強的,可是你卻成爲了首座。你不說我也明白,你讓純兒接管正陽峰,其實是想搏一搏。十年前的時候,誰也不曾想到,短短的十年時間,輪迴峰的局勢就發生了巨大改變。古劍池城府心機與掌門師兄如出一轍,可是當初輪迴峰除了古劍池之外,已經沒有更好的掌門候選人,所以大家也都勉強認可了。但清風師兄的弟子葉小川的崛起,讓大家看到,原來輪迴峰適合做掌門的,不止是古劍池一人。葉小川雖然頑劣,但品性不壞,心地善良,沒有什麼城府心機,更沒有陰謀手段,十年前在內門比試與蒼雲大試中嶄露頭角,
十年後在正魔大戰中名聲大噪,別人不知道,你我二人怎麼會不清楚葉小川被罰思過崖的那八年之中,他隔三差五的偷偷跑上正陽峰與純兒私會,二人之間的關係極深。”說到這裡,班竹月語氣忽然變的有些低沉,她道:“雖然蒼雲門歷代掌門更迭,都是輪迴峰的私事,其他四脈無權干涉,但哪一次掌門之位更迭,四脈可以獨善其身?你有意將正陽峰首座之位傳給純兒,其實就是看看能不能改變這一切。萬一有朝一日,古劍池與葉小川二人爲了掌門之位鬥起來,純兒一定會毫無保留的支持葉小川。蒼雲四脈中以正陽峰勢力最強,一旦純兒支持葉小川,就等於讓葉小川如虎添翼。想必有你這種想法的老人,在蒼雲門不在少數,靜水,靜玄,玉塵子,赤炎,雲鬆,清風……當年你們南疆之行的這幾個人,都受到過元秦姐夫的莫大恩惠,只怕都會力挺葉小川,就像當年支持少欽一樣。這是一股幾乎可以顛覆整個蒼雲門的力量。我是一個婦人,已經很久沒有離開過正陽峰,但我對如今的局勢卻看的明明白白。清風師兄也看明白了,所以葉小川在大戰回來之後,就急匆匆的離開了
蒼雲。”
李飛羽默默的低下了頭,長長的嘆了口氣。關於杜純之事,他自以爲做的非常隱秘,沒想到還是被妻子看出來了。在葉小川崛起之前,他雖然反感古劍池,但不得不承認,古劍池乃是最合格的未來掌門接班人,就算葉小川如今名聲大噪,古劍池依
舊比葉小川更適合。
可是,他終究身在紅塵,有些事兒他終究割捨不下。
想到當年班竹水的死,元秦死,想到元少欽的死……他無數次的在想,如果換一個不同性格的掌門處理這種事兒,這三人會不會死呢?大年夜,李問道端着一盤餃子默默的站在父親與母親的門外,原本熱騰騰的餃子,此刻已經冰涼了,也不知道在門外聽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