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澤的天氣,就像是月子裡的娃,說變臉就變臉,幾乎不給人反應的時間。
第一聲驚雷剛響起不到半盞茶的時間,豆大的雨滴便從瘴氣上方滴落。
伴隨着電閃雷鳴,轉眼間,雨勢便由小變大。
在瓢潑大雨中,葉瘸子與雲國寶狼狽的不得了。
死澤的內澤與外澤,就像是天與地的差距。
瘴氣籠罩的外澤,水草豐富,水潭沼澤遍佈,經常下雨。
正是因爲雨水充足,導致泥土溼潤,很難有大型的樹木,幾乎都是一些低矮的樹木。
內澤則不同,四季如春,植被茂盛,樹木幾乎都是參天巨木,甚至還曾經誕生過一棵幾萬丈高的太古神樹。
葉小川與雲乞幽身在外澤,想找一棵大樹躲雨都不行,這附近周圍又都是沼澤水潭,連一座半丈高的土坡都沒有。
最後,這兩隻落湯雞終於找到了一棵類似芭蕉樹的植物。
蹲在樹葉下,躲避着這場風雨。
雲乞幽剛剛大病一場,今天早上高燒才退,身體非常的虛弱,此刻又淋了一場大雨,不僅臉頰泛白,嘴脣都泛白,躲在風雨飄零的樹葉下,蜷縮着身子,瑟瑟發抖。
葉小川見狀,十分擔心雲乞幽舊病復發,要是再發起高燒,可就危險了。
於是,葉小川頂着樹葉,朝着雲乞幽身邊挪動了一些,想給她遮擋一些風雨。
雲乞幽感覺到了葉小川靠近自己,她立刻向一旁挪了挪,似乎不想與葉小川挨的太近。
葉小川心想,小命都快沒有了,還耍什麼大小姐脾氣?
於是,他再一次的靠近雲乞幽,將頭上的一片大樹葉也往雲乞幽的頭上挪了挪。
雲乞幽看了一眼葉小川將大半的樹葉都遮住了自己的腦袋,他自己則是大半個身子都暴露在雨水之中,她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絲暖意。
她沒有再躲開,但也沒有主動靠近葉小川。
她在想,葉小川能堅持到什麼時候呢。
這一場風雨來的快,去的卻很慢。
大雨一直下個不停,不知不覺,葉小川已經將頭上的樹葉,全部遮蓋在了雲乞幽的腦袋上,他則完全暴露在風雨中。
雲乞幽看着葉小川,見他閉上眼睛,替自己承受着風雨,她心中似乎明白了爲什麼當年的自己,會喜歡葉小川,爲什麼自己失去了記憶,依舊對這個男子念念不忘。
這個男子,確實有一種令人忍不住要親近的魅力。
漸漸的,雲乞幽放下了心中的戒備,身子往葉小川身邊挪了一些。
風越來越大。
雨越來越急。
那一對的男女的身體,也越來越近。
前不久,二人還將彼此捶成了國寶大貓熊,現在二人的隔閡,似乎因爲這一場風雨,被吹散澆滅了。
或許因爲太冷吧,雲乞幽的腦袋輕輕的依靠在了葉小川的肩頭。
二人身體接觸的那一刻,葉小川立刻感受到雲乞幽因爲寒冷而顫抖的身體。
葉小川睜開眼睛,見雲乞幽的臉色很蒼白。
由於無力,雲乞幽雙手撐着的頭頂上的一片大樹葉,也失去了控制,滑落到了一旁。
葉小川心中一驚。
道:“你……你不要緊吧?”
雲乞幽腦袋磕在葉小川的肩膀上,輕輕的擺動了一下。
低聲道:“我沒事,就是有點冷。”
若是以前,面對這點風雨,雲乞幽根本不會放在眼中。
可是現在雲乞幽奇經八脈都被封,宛如廢人,又剛剛生了一場大病,身體非常的虛弱。
葉小川忍不住伸手,攬住了雲乞幽的肩膀。
雲乞幽掙扎了一下,但很快就軟和了下來。
葉小川溫暖的身體對雲乞幽來說,就像是嚴寒的動物,找到了一堆火焰,雲乞幽本能的想要融入到這片溫暖之中。
她的身子,一點一點的融入到了葉小川的懷抱,最後如受冷的貓咪,蜷縮在了葉小川的懷中。
自然,和諧。
對二人來說,沒有一點突兀與尷尬。
風雨之中,葉小川一手緊緊的擁抱着這個可憐的女子,一手撐着大樹葉,爲她遮風擋雨。
就像是前幾日他們剛從沼澤裡出來遇到的那次風雨一樣。
不同是,上一次的風雨,葉小川是用二人的衣服遮蔽風雨,這一次是生長在樹上的一棵大葉子。
還有一點不同。
上一次雲乞幽處在昏迷不醒的狀態。
這一次,雲乞幽的意識一直都在。
她躺在葉小川的懷抱中,臉頰貼着葉小川赤着的胸膛。
她目光一直看着近在咫尺的這個男子的臉頰,傾聽着這個男子的心跳。
“你……你說我會死在這兒嗎?”
雲乞幽的聲音,緩緩的傳入葉小川耳中。
葉小川低頭看去,見雲乞幽雙目迷離,以爲她的意識又開始模糊了,在說胡話。
他柔聲道:“有我在,你不會死的,我一定會將你帶出死澤,我葉小川說過的話,從沒有食言過。”
雲乞幽輕輕搖頭,道:“你食言過,你曾經對我說,我們兩個要生生世世在一起,要一起面對七世怨侶的詛咒,那三頭囚牛可以作證,可是,你食言了,你不要我了,你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了。”
葉小川的身體,忽然僵硬了一下。
雲乞幽感受到了葉小川身體的變化,慢慢的伸出雙手,擁抱住了葉小川。
她喃喃的道:“我曾經以爲,除了我爹以外,不會再有別的男人,爲我這個身患奇疾的雲丫頭遮風擋雨。
我曾經以爲除了我爹以外,我不會在乎天下間任何一個男人。
我發現我錯了。
我能放下尊嚴,能放下個性,能放下固執,可是我無論如何,都放不下你。
我以爲我忘記了一切,最後才發現,唯獨沒有忘記你。
你騙就騙吧,我不在乎,只要在你的懷中,就算死,我也沒有遺憾了。
小川,抱緊我,我喜歡你抱緊我的感覺。能讓我覺得在這個世上,我並不孤單,並不可憐。
能讓我知道,在這個世上除了我爹之外,還是有一個男人,在我最需要的時刻,擁我入懷。”
雲乞幽呢喃着,臉頰輕輕的摩挲着葉小川的胸膛。
葉小川呆若木雞。
他發現雲乞幽的眼眸是睜開的,他無法確定,此刻的雲乞幽,是在說胡話,還是真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