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長玉是北庭都護的一員老將,也是一員猛將,以前跟隨着趙先奉南征北戰,勇猛異常。
由於他不顧生死,並沒有在後方指揮,而是身先士卒的衝鋒在前,很大程度上極力了人間戰士的士氣。
黑夜,沙塵,什麼也看不見,但是人間騎兵跟隨着郭長玉的帥旗來回的衝擊,不斷的分割敵方的隊形,雙方在荒原戈壁上殺的難解難分。
“郭帥,沙丘城傳來消息,城已攻下,郭副帥已經開始收攏傷兵向南轉移,我們是不是也要做好後撤的準備!”
一個身披甲冑的將軍,大聲的喊着。
郭長玉叫道:“敵人的援軍現在何處?”
那將軍叫道:“胡銀古城的六翼軍團,被天馬軍團二十萬娘子軍擋在了百里之外,他們似乎忌憚天馬軍團,依舊在對峙。
敵人暴風軍團主力,現在距離我們不到百里!半個時辰內,就能抵達此處!”
郭長玉心中大爲不甘。
再給自己一點時間,不需要多,兩個時辰足以。
縱然自己的騎兵將士損失會很大,也一定能全殲面前的這股十萬六足獸騎。
可是,天界的暴風軍團主力,距離戰場已經不足百里,他們必須得後撤了。
六足獸騎的腳力,比人間戰馬的腳力要好許多,百里的距離,半個時辰內就能抵達。
而半個時辰後,天也就亮了。
那時再想後撤,就來不及了。
看着周圍正在奮力廝殺的將士,郭長玉仰天長嘆。
他是一個識大體的人,縱然心有不甘,還是下令道:“傳令三軍,按照原定計劃,交替向南後撤,與郭副帥率領的北庭騎兵會師大烏古城。”
在百萬級別的大軍團混戰中,靠喊話傳達命令,顯然是不切合實際的。
要知道百萬騎兵光聚集起來,都是一望無際,混戰起來,戰場拉開的範圍將近二十里。
轟隆的馬蹄聲,喊殺聲,嘶吼聲,慘叫聲交織在一起,任何的聲音都就會淹沒其中。
所以在戰場上,有着一種語言之外的獨特體系。
鼓聲攻,鳴金退。
嘈雜的鑼聲開始以郭長玉爲中心,迅速的朝着四面八方輻射,北庭騎兵的地位,就相當於中土的鎮西軍,訓練有素,是精銳中的精銳。
聽到鳴金收兵的訊息後,各騎兵校尉開始收攏將士。
他們在這十年裡,已經針對進攻與撤退,演練了無數次。
在今夜戰鬥打響之前,北庭騎兵的將領已經事先召開了一個作戰會議,簡單部署了作戰計劃。
此刻縱然是後撤,也不顯得混亂。
人間騎兵迅速的向戰場兩翼的外側衝擊,脫離戰場,當主力脫離戰場後,有專門負責殿後阻擊的騎兵留守在後方。
但他們似乎是多慮了。
天界的這十萬獸騎先鋒,經過兩個時辰的混戰,已經摺損過半。
最重要的是,安圖路到現在還沒有搞清楚,今天晚上阻擊自己的人間騎兵數量到底是多少。
從開戰之初,到戰鬥接近尾聲,目光所及全部都是身披輕甲的人間騎兵,幾乎無窮無盡一般。
單憑剩下的幾萬獸騎,去追人家百萬騎兵,風險很大。
而且,沙丘古城那邊也傳來了消息,城破了,數日前喬裝潛到玉門關附近的三萬天界將士主力,固守沙丘古城待援,不過三個時辰,就被人間戰士屠戮殆盡。
現在繼續向前推進,也沒有了任何意義。
還是等後面的暴風軍團主力抵達後,再一起南下比較保險。
陽光終於撕開了黑暗,最血腥的一夜,已經過去了。
沙丘古城冒着濃煙,城牆被鮮血染紅,城牆內外堆滿了屍體。
但很奇怪,只有屍體,沒有兵器。
郭長卓是一個會過日子的男人,在撤退之前還打掃了戰場,將戰場上遺落上的刀劍,插在人身體上的彎刀箭矢,與城牆上釘着用來當旋梯的丈八長槍,全部給帶走了。
這是一場持久戰,必須要精打細算過日子才行。
至於北部荒原戈壁上的戰場,就很凌亂了。
郭長玉來不及打掃戰場,導致的結果,許多受傷的人間騎兵,並沒有死去,而是墜馬落地,他們則成爲了天界戰士泄憤的目標。
天亮時,暴風軍團的主力終於抵達了戰場遺蹟,他們並沒有立刻去追擊南撤的人間騎兵,而是在清理戰場。
活着的戰馬,被他們集中了起來。
刀劍弓弩等武器,被他們集中了起來。
受傷很重,或者已經戰死的戰馬,也被他們收集起來。
至於戰場上還活着的人間騎兵,則被他們一刀砍下了腦袋。
此戰規模甚大,因爲受傷而被留下的人間戰士,數量少說也有上萬人。
此刻,戰鬥對他們來說,並沒有結束。
因爲他們的生命,還沒有結束,他們還有一口氣在。
“啊!”
一個斷了一隻手臂的人間戰士,忽然推開了壓在身體上的一具同伴的身體,暴跳起來,一刀捅進了正在打掃戰場的一個天界士兵鎧甲。
隨即,他被周圍的天界士兵砍成了幾十段。
一個腸子都從肚子裡流出來的人間騎兵,與一個天界士兵倒在一起,他手中的彎刀還插在敵人的胸膛上。
任誰一看,這個人間士兵已經死了。
兩個天界士兵正在努力的將這兩具屍體分。
突然,那個原本早該嚥氣人間士兵猛的睜開了血紅的雙眸。
他發出生命中的最後一聲怒吼,猛然抽出屍體上的彎刀,看向了近在咫尺的敵人。
像這種場面,在方圓十幾裡的戰場上隨處可見。
一個高大威猛,身穿甲冑的將軍,渾身浴血,手中拄着同樣被鮮血浸染的長槍。
他的身體搖搖欲墜,看着周圍幾十個騎着六足獸騎,戴着黑色面罩的天界騎兵。
這是被遺留在戰場上軍銜最高的一個人。
他叫童伯義。
一個鐵骨錚錚的關中漢子。
安圖路騎着高大的獸騎來到了童伯義的面前。
他道:“這位將軍,你的戰爭結束了,只要你投降歸順天界,我保證你會得到應有的優待,並且讓你統御十萬僕從兵馬。”
童伯義道:“怪不得你們在收集戰馬,你們想要組建僕從軍!哈哈哈,可惜你們找錯人啦!
我童伯義,關中長安人,千年前,家族祖先童錄跟隨太祖起兵,這千年來,我童家深受皇恩,先後有三百餘位直系子弟入仕,武將之中,最高官拜西庭大總管,文官中最高官拜太子少傅,領國師銜。
我童伯義雖然不成器,但也絕不會辱沒家族名聲。
十年前,跟隨少帥參加鷹嘴崖大戰,幾番交戰,親手斬殺天界四騎,今夜之戰斬殺兩騎。
我夠本了,死而無憾。
讓我歸順天界,成爲天界僕從軍,真是可笑,可笑至極!哈哈哈……”
童伯義仰天大笑,壯懷激烈,口緩緩的用吟唱着。
不是戰歌,而帶着濃郁秦腔的戲曲。
少遊關西闖帝邦,
董家橋前擺戰場。
鞭墜董龍董虎喪,
扶保大哥做帝王……
天界的士兵面面相覷,他們根本就聽不懂童伯義鬼唱的這是啥。
他們聽不懂,可是戰場上還存活着的那些人間士兵卻是聽得懂的。
童伯義所吟唱的乃是著名的秦腔戲曲《忠義圖》,它還有一個更加響亮的名字《斬黃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