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蒼生再次向人羣中掃了一眼,無力的揮揮手,他率先轉身,帶着衆人,緩步向城外走去。
文蒼生率領着衆官員走在隊伍最前,一百名獻祭者跟在他們身後,送別的人羣走在最後,後面的哭聲,更大了···
欒天恍惚間有種感覺,他似乎是混跡在九十九名,死人之中,而他此時自己,彷彿也已經變成了一個死人。
對生的渴望,此時變得尤爲強烈,對生命的珍惜,此時無以復加,能活着,真好!
獻祭的地點位於艮國城的西城門之外,文蒼生的步伐,走的緩慢而沉重,後面的隊伍,跟的亦是緩慢,而沉重。
欒天將神識散開,猛然間,他在獻祭者的修士中中,竟發現了一名有金丹期修爲的修士。
此人看模樣在四旬開外,身材精幹,臉龐剛毅,他的修爲已是金丹後期圓滿,僅比文秀曌,差了一點點而已。
欒天不知道此人爲何也會參與獻祭,他悄悄的用神識掃着此人,向他傳音問道:
“嗯?人魔?在下石竹···”
石竹在感到驚訝的同時,神識亦掃了過來,在欒天的身上,轉了幾圈。
“我看你修爲不俗,爲何也會參與獻祭?”
“人魔道友,你的修爲同樣不俗,你卻又是爲何要參與祭獻?”
“艮國皇子文秀曌乃是我的好友,我此次去,亦是爲了去風都城,尋找一樣東西···”
“朋友,呵呵···皇子是個好人,你對你的朋友,倒是真的不錯···”
“對待朋友,理應如此···”
“對待朋友,理應如此!哈哈!朋友不都是用來出賣的嘛!!”
雖僅僅是傳音,可欒天依然能聽出,石竹話裡飽含的悲痛之意,他臉上的肌肉扭曲着,仰頭望天。
欒天聽得出,石竹的聲音有些顫抖,那是因爲極度的恨,所造成的,他彷彿能聽到石竹的心,片片碎裂的聲音。
“我最好的朋友,帶着我最愛的女人···跑了。”
“我把我的心,都給了他們倆,可在他們看來,這不過是,可以任意踐踏,踩在腳下的!!”
“朋友,哈哈,朋友!所有感情,只不過是可以用來傷害的,最好的掩飾!!!”
石竹的身體出現了微微的顫抖,臉上兩行清淚滾落,若不是因爲走在獻祭的隊伍中,恐怕此時,他已經開始咆哮。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其言也哀,但必真,尤其是面對一個同樣活不久了的獻祭者,石竹沒必要做任何隱瞞。
“那現在···他們,如何了?”
“我下不去手,我下不了手!她說過,她可以爲他,去死···”
“那你應該看着他們去死···不是嘛,這個世間,並非所有人都值得你去付出,在這個世間,也一定有人肯爲你,付出自己的生命。”
欒天講完這一句,便不再繼續說,但是神識,依舊籠罩着石竹。石竹默不作聲,低頭沉思着,緩緩跟着人羣,向前走着。
出了艮國城門後,衆人浩浩蕩蕩向西北方向繼續走着,大約半個時辰後,便來到了一處祭壇跟前。
這祭壇中間是一個寬闊的石臺,石臺高出地面十寸左右,在石臺的正中間,雕刻着一個類似於八卦的,圓形圖案。
在祭壇的四周,豎立着四根高大的石柱,石柱上雕刻着鳥獸蠻紋,整個祭壇看起來,似乎已歷經非常悠久的歲月,
文蒼生帶着衆人站上石臺,然後他沿着石臺走了一圈,卻始終未敢踏上中間的圓形圖案。
隨後,他揮手示意一百名獻祭者留在這裡,其餘所有人,都被衛兵請離了石臺。
文蒼生帶領着衆人,站到了距離石臺五丈外的沙地上,衆人遠遠的凝望着,臺上的一百名獻祭者。
氛圍陡然間變得詭異而緊張,臺上的獻祭者就如刀俎之肉,在靜靜等待着食客的到來。
午時剛到,在臺下站立的,文蒼生等人臉上的神情,陡然間變得愈加凝重,他們紛紛用帶着一絲恐懼的眼神,望着正西方向,
就在這時,一聲怪叫猛然間從西方天空中傳來:
“桀~~桀~~桀~~桀~~”
這怪叫聲完全不似人聲,透着一股陰冷,聽起來,便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欒天驀然擡頭,只見一黑一白兩個影子,已經閃電般飄飛了過來,瞬息間便飛到了石臺上空,兩人落在了中間的圓形圖案之上。
這兩人顯然便是魂族派來收取祭獻的,兩人都以寬大的道袍裹身,只露出兩隻眼睛,一個一身俱黑,一個一身俱白。
欒天悄悄掃了一眼二人,兩人的修爲,都是虛空境後期,並且,在兩個人的眼睛裡,竟完全看不到眼珠的存在!
這一黑一白兩個人看起來,活生生如傳說中的地獄使者—黑白無常,就連戴的高高的帽子,也與傳說中的描述,極爲相似。
在這黑白無常現身的瞬間,文蒼生已經帶領着身後衆人,齊齊衝着這兩名魂族,跪拜了下來,口中大聲喊着:
“參見黑白二使。”
“哼!又俱是一些···無料之物!!”
黑無常鼻子間發出一絲冷哼,看都沒看文蒼生一眼,他雖能講人言,但似乎並非那麼流利。
在聽到黑無常這句話的瞬間,文蒼生的身體,微不可查的顫抖了幾下,其餘人都緊低着頭,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不過···念爾等,年年進獻,態度···還算恭敬,本使便不追究了,明年···務必要準備的,再精細些。”
“是。”
文蒼生趕忙稽首稱是,身後衆人跟着再次稽首跪拜。
“桀~桀~桀~”
“爾等···速速回吧,我二人,這便回去向族長覆命。”
說着,黑無常顯得極不耐煩的,衝着文蒼生揮了揮手,厲聲說道,說話間,揮手取出了一根長長的烏黑鏈條。
“是。”
文蒼生帶領衆人再次稽首,恭恭敬敬的說道,然後,站起身,快速的按原路返回。
在走出很遠之後,仍有一些人戀戀不捨的,不斷回頭張望着,這些人,俱是獻祭者中,那些生者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