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家的四合院有十六間房子，四邊各四間。
院子寬敞整潔，院子中央有一個水泥砌的大水臺和一棵大柳樹。
兩個四歲大的小女孩坐在樹蔭下玩拍手遊戲。
一個三歲的小男孩坐在南一房的房門外，正和一隻哈士奇狗玩的不亦樂乎。
這三個小孩是龍家租客的孩子，也是老龍媳婦的心頭肉。
老龍家的租客是八對年輕夫妻，他們一大早就去上班了。
老龍媳婦名叫李芳，年輕時是個大美人。
她穿衣樸素，爲人實誠。坐在東一房門前的臺階上，她一邊摘菜一邊嘮叨：“沒錢她纔不跟你過，你小子別異想天開。指望咱們這拆遷，至少要七八年。媽早想抱孫子了，我瞧牛家老二對你有意思。”
說着一樂，李芳心裡挺滿意。
龍天修和父親下着象棋，龍天修背對着李芳。
龍天修生的高大威猛，有一張英氣逼人的臉。他在不笑的時候，總是讓人對他肅然起敬。
他有四個姐姐，他的小名叫小五。
聞言，小五心裡有氣。
老龍看着擠眉弄眼的兒子，笑道：“你媽的話，你別不上心。牛二就是黑點，品行好。”
小五小翻了個白眼，摔摔打打的說：“我早和孟雨訂婚了，你們這是幹什麼呢！再說，我憑什麼找個黑寡*婦，我就找白雪公主。”
李芳：“這孩子怎麼說話呢！讓人家聽去了還能對你好。你果真有能耐，給媽把唐燕娶回家。”
小五苦笑：“我沒那本事。”
李芳嗆：“沒出息，咱家差什麼。”
老龍語重心長的說：“咱們龍家，你是田裡一苗香。三個叔兩個姑都要捧着你，你該爭氣就爭氣。千萬別娶你媽和你嬸子這樣的，就知道生女兒。”
李芳：“說的說的就不正經了，女兒怎麼了。”
小五聽見媽媽的話音裡有委屈，他回頭笑：“媽！我的退伍費都給你，銀行卡的密碼是你的生日。”
李芳一樂，哼起了小曲：“媽的心情是多麼豪邁，多想對你…”
老龍瞅了一眼小五說：“自己留着，男人身上沒錢不行。傳承香火是個高尚的傳統，趁年輕生兒子有百分百的希望。”
小五：“四個外孫了，你還嫌少啊！”
別瞧老龍是人民教師，其實特別的重男輕女。
老龍的眼一瞪，嚴厲的說：“那能一樣嘛！外孫是你姐夫的姓。”
小五嬉皮笑臉的說：“買輛車，或許有點戲。”
李芳的歌聲立刻停了，衝小五叫：“十幾輛車還不夠你開啊！”
小五回過頭委屈的說：“那是姐夫的姓，我要一輛本家姓。”
李芳的臉板的就像菜刀：“沒骨氣，虧你還當了四年兵。那麼大的塊頭，朝父母要錢。媽到現在都想不通你咋揹着我們給她那麼多錢，你小姑奶奶到現在也不知道你騙她。”
小五窩窩囊囊的說：“一提買車你就說這事兒，不給買算了。”
小五扭過了頭，瞧見父親舉棋不定的說：“小五說的有道理，回頭爸和你四個姐姐商量商量。”
小五的笑臉剛現，就聽媽媽心急的說：“買個二手的就行。”
老龍突然落馬將軍，開懷的笑道：“哈哈哈哈…一馬定乾坤。”
趁父親高興，小五必須趁熱打鐵。
“爸，來支菸。”
小五取下了耳朵上的一支菸遞給了父親，又用火機給父親點燃了煙說：“爸，我打算拉私活，買輛新車，客戶喜歡。”
老龍笑道：“真是個猴子。”
小五急忙擠眼睛。
老龍笑着點了點頭。
李芳笑道：“媽看行，咱們這片兒全是拉私活的。嗯，挺好。”
李芳一副津津有味的神色。
小五自信的對媽媽說：“一天最少賺兩百塊，一年就是七萬塊。你想去哪兒，我就拉你去哪兒。”
老龍：“你大姐給你找了份工作，是個上規模的旅遊公司。公司的老闆是你大姐的同學，工資還行。”
小五皺起了眉頭，全然不知道這件事。
李芳驚訝的說：“什麼時候的事兒？”
老龍：“有四五天了。”
李芳：“你怎麼現在才說。”
老龍苦笑：“我覺得這個工作吧，飛機來飛機去，不保險，你姐說沒事兒，可我心裡不踏實。”
李芳望了望天，忽然斬釘截鐵的說：“不去不去不去，就拉私活。新車就新車，禮拜天讓四個丫頭回家吃飯。”
小五開心極了，回過頭叫：“媽，我要奧迪A8。”
李芳笑道：“姐A一個，姐夫A一個，四對恰好A八個。”
老龍扁着嘴說：“不出門真要命！你知道那車多少錢啊？”
李芳小心翼翼的說：“多少錢啊！”
小五：“不貴，三百萬撐天了。”
李芳直接把手裡的一把菠菜扔在了小五的頭上，起身指着小五的腦袋訓：“你傻啊！開三百萬的車拉私活。真不知道部隊是咋教育的，把個孩子教育成傻子了。”
老龍一瞧小五滿頭綠葉，生氣的訓媳婦：“有話好好說。”
李芳指着老龍的臉訓：“都是你把他慣壞了，去買瓶醋回來。”
老龍的頭點的就像撥浪鼓，笑呵呵的說：“一會兒一會兒，氣大傷肝，你坐下說。”
“我的肝硬着呢！”李芳摔摔打打的坐了下來說：“一開口就是三百萬，你以爲錢是風颳來的啊。多爲你姐想想，她們也不容易。”
“只要是新的就行。”小五笑嘻嘻的扒拉着腦袋上的菠菜葉。
李芳接過了小五遞來的菠菜葉，笑道：“夏利挺好。”
小五急叫：“你敢給我買夏利，我敢去美國。”
李芳瞧着小五倔強的樣子，忙笑：“這不商量呢嘛，你急什麼呀！”
老龍：“宇子那車就不錯，三十六萬。”
小五開心的點着頭說：“行行，媽，這回就聽我爸的吧，我保證三年就賺回來了。”
李芳的文化不高，掰着手指頭算了算，自言自語的說：“一家九萬塊…”
老龍笑道：“老四沒錢。”
李芳翻了個白眼，生氣的說：“我壓根沒算她。當初要聽我的，她早住進大三環了。現在，被四環踢去五環了。”
小五急：“媽，別跑題，說正事。”
李芳：“你四姐過的不好不是正事啊！你個小白眼狼。”
老龍愁眉苦臉的嘆了口氣，起身要走。
小五生氣的說：“必須離婚，四姐才二十六歲。”
老龍早盤算這事了，看着媳婦說：“離了，可可怎辦！”
李芳也是愁眉苦臉的說：“離了就好了，就怕離不了。我心裡有個事，又怕她不願意。”
老龍：“什麼事兒？”
李芳：“我想着用老三的錢給老四在家門邊開個超市。”
老龍：“你別老算計老三那兩個錢，各家是各家的日子。”
小五：“我媽就喜歡撿軟柿子捏。”
李芳呵呵一笑：“這話說的媽都不好意思了，你三姐夫的確是個大好人。當初你大姐夫領發財回家，媽一眼瞧中發財是個大福相。就是比你三姐大了十六歲，不過啊，大點懂的疼人。等咱家拆遷了，錢上就寬裕了。”
老龍嚴肅的說：“拆遷款全是小五的，誰也不能動。他小姑奶奶要是知道你打拆遷款的主意，非從美國趕回來扒你的皮。”
老龍大步流星的走向了院門，腰桿直挺挺的。
李芳臉上硬，心裡怕。把手裡的那把菠菜扯了個肝腸寸斷，嘴上不服氣的衝老龍喊：“她從美國趕來中國就爲扒我的皮啊，有個假洋鬼子有什麼了不起。”
“嘿……”小五撲哧一笑。
李芳白了一眼小五，也是撲哧一笑：“媽纔不跟她一般見識。”
小五：“你就那麼怕小姑奶奶啊！”
李芳得意的搖了搖頭：“現在不怕了。”
小五：“我真沒覺得小姑奶奶厲害啊！她對二嬸三嬸可好了。”
李芳笑着嗆：“不厲害能從媽手裡把你搶走啊，你三嬸的嘴皮子功夫是天下第一。”
她想起了什麼事，心裡不是滋味的嘆了口氣。
“哎……”
小五：“怎麼了媽？”
李芳擡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笑道：“沒啥，只是一眨眼媽就老了。”
小五：“你又想冠雅阿姨了。”
李芳笑着嗆：“真是個小猴子。”
小五：“經過小姑奶奶的拳打腳踢，我二叔早變好了。浪子回頭金不換，我二叔完全證明了這句金言。”
李芳嘆氣：“哎……不知道冠雅現在過的好不好，媽找了這麼多年都沒找着她。你走那八年可把媽哭慘了，媽一天到晚的又想你又想冠雅。你走的那天天還沒亮，你小姑奶奶把你和你二叔都帶走了。大姐二姐發現你不見了，兩人挨家挨戶的找。你三姐和四姐就在院門口坐了兩年等你回家。”
小五的眼圈紅了，起身說：“我去看看四姐。”
李芳沒心情摘菜了，站起身拍了拍圍裙說：“媽給你拿五千塊錢，你給四姐送去。”
“你的錢留着養銀行吧。”小五搖頭晃腦的走向了南房，心裡早想孟雨了。
李芳：“送完就回來吃飯，孟雨下個月纔回來。聽媽話，她不是個安分守己的女人。”
小五心裡不服氣的說：“知道啦！”
李芳對兩個小女孩笑道：“吉祥，多多，過來給奶奶把菜洗了。”
吉祥和多多就像李芳的三女兒和四女兒，她說什麼她們幹什麼。
兩個小女孩手拉着手，丟丟的跑了過去。
李芳又衝小男孩喊：“親蛋兒，地下涼，過來，奶奶給你吃蘋果，中午咱們包餃子吃。”
親蛋兒低着頭喊：“我要和狗玩兒。”
小五走來了南一房，這是他的房間。
親蛋兒坐在窗臺下的地上，用一個小鐵鏟在地上挖坑。
狗臥在親蛋兒的身邊，雙爪裡抓着一個皮球。
親蛋兒滿身土呼呼的，對小五笑道：“你要出去啊！”
“我帶你一起去。”
“我要和狗玩兒。”
李芳喊：“親蛋兒，奶奶給你吃烤腸，變形金剛快到點啦。”
親蛋兒趕緊站了起來，狗跟着站了起來。
親蛋兒對狗笑道：“走，兄弟。”
親蛋兒丟丟的跑了過去，狗也跟着丟丟的跑了過去。
小五怎麼看都感覺親蛋兒是他的小時候，其實他真想有個兒子圓了爸媽的心願。
小五走進了房間，聽見手機響了。
小五走向了電腦桌，拿起了手機。
父親發來一條短信：【爸去你四姐家了，別等爸吃午飯了。】
小五開心的說：“老爸真夠意思。”
小五拿着手機急匆匆的走出了房門，瞧見媽媽抱着親蛋兒進了家門。
小五小跑出了院門，直奔孟雨的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