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聞秘辛

莽莽崑崙,綿延千萬裡。

唯天台峰一峰高絕,勢插雲霄。萬載之前,這天台峰被昆吾劍齋祖師懶腰斬斷,在上面建立了昆吾劍齋。自此,昆吾劍齋傳承已過萬年!其根本典籍《九天玄經》因成就元神修士最多而享譽天下。

位居天台峰中央的建築,是一座風格樸素的石樓,門匾上是逸性橫飛的兩個大字——劍齋。據說這兩個字乃是初代祖師親手寫成,萬年來,劍氣凝而不散,據說曾有人從中領悟出絕世劍道。

這裡乃是昆吾劍齋的聖地,元神修士,劍齋掌門,冥夜真人的居所。此刻,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冥夜真人卻臉含憂色,和木榻上的傷者小聲的敘話。

“哈哈,我回來了!小夜你有沒有想我?”膽敢在劍齋門口大聲喧譁的修士,普天之下也唯有一人。

聽到這個熟悉之極聲音,冥夜真人便是一臉的無奈,就連木榻上向來不苟言笑的枯木真人也微笑起來。話音未落,一個衣衫邋遢的青衣道人便邁步而入,儀態悠閒,自在的彷彿行走在自家的臥室。

“師兄!你總算是捨得回來了!”冥夜真人不冷不熱的說道

倒是木榻上的枯木真人掙扎着想要站起來,道:“見過忘憂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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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憂真人眉頭一皺,便從原地消失,出現在木榻之旁。以他的修爲,只需一眼便可看出枯木真人的傷勢之重簡直是觸目驚心。

忘憂真人嬉笑的表情瞬間隱去,臉顯怒色,冷聲問道:“是誰膽敢圍攻枯木師弟?”

枯木真人的半邊臉都已乾枯燒焦,看上去宛若厲鬼,卻仿若未覺,道:“師兄太過小看天下英豪啦!那裡是圍攻,我和蓮華寺的那若巴玩了一場,兩敗俱傷,幸好我還帶着幼徒袁不邪,不然只怕是回來都難。”

忘憂真人眉毛一挑,道:“那若巴,他不過是你的手下敗將,怎會如此?”接着,他又道:“是了,定然是他新獲得了一件趁手的神器!”

枯木真人微笑道:“師兄明見萬里,確實如此!蓮華寺的天心燈果真是名不虛傳,小弟實不該小覷了他們!”

忘憂真人嘿了一聲,道:“若是你有神器在手,怎會輸給那個禿頭,不管怎樣,這筆賬要算在蓮華寺頭上,待我去走上一遭。”

冥夜真人在一旁冷冷的道:“真是好啊!崑崙劍齋輸不起,剛輸一陣就有人出頭,還是上門挑釁,這下子,我們昆吾劍齋的名聲可要傳遍天下了!”

忘憂真人不屑一顧的道:“名聲何物?要之何用?”

冥夜真人怒道:“你不要!宗門還要!宗門弟子還要!若不是你常年不收徒,使得我們真傳弟子極少。那若巴那死禿頭怎麼敢動手?歸根到底,還是你不對!”

雖然是冥夜真人胡攪蠻纏,但忘憂真人一聽到這個,彷彿孫悟空聽到了緊箍咒,立刻頭大如鬥,乾笑道:“小夜,我這不是正找着嘛!”

“找找找!你都找了上百年了,到現在連一個徒弟都沒有!當年師伯定了讓你做掌門,你甩手不做!你答應爲宗門收三名弟子,讓他們各自證得元神,結果呢?”冥夜真人越說越是氣憤,手足顫抖起來。若是劍齋弟子見到了他如今的模樣,必定驚掉自己的下巴。

忘憂真人不着痕跡的後退,賠笑道:“我已經有了目標,馬上就找着了!”

枯木真人滿含笑意,道:“師兄!我的徒兒如今已經三個啦!”

忘憂真人狠狠的瞪了落井下石的枯木一眼,再次對冥夜真人賠笑道:“小夜,師兄這就收徒去也!不送!”一個閃身,人已經消失無蹤。

見忘憂真人不見蹤影,冥夜真人嘿嘿一笑,對枯木真人道:“這次藉着你受傷的機會刺他一下,希望師弟你不要介意!”

枯木真人悠悠一笑,道:“當然不會!我也甚是期望儘快見到大師兄的弟子,看看能夠入他法眼的人,到底是何等的驚採絕豔!”

※※※※※※

在孔雀死亡的剎那,距離數百里之外的一個黑袍老道猛然一震,再看手腕,只見其上纏繞的五根紅線已然有一根崩斷。

“誰敢殺我的弟子?當真好膽!”老道狹長的雙目盡是森寒的殺機。這些女弟子本是他的禁臠,只待十二元相神魔煉成之後,得享長生,便好好的調教一番,以度過悠長的無聊歲月。

說着,黑袍老道取出三枚銅錢,雙手緊扣,凝神默祝一番,憑空一丟,觀其卦象。接連六次之後,黑袍老道臉色難看起來,默默的討道:“六爻神算我雖只得皮毛,此前占卜卻少有差錯,此行竟會遇到危險嗎?會是誰在暗中謀算我?”

“哼,難道我度劫會怕了不成?”黑袍老道獰笑一聲,走出居室,黑雲一卷,望南破空而去。而這一刻,唐城正在拷問張韜。

出人意料的,張韜竟然頗爲硬氣,或許是明知必死,任憑唐城百般折磨,也絕不開口。張韜的十指已全部折斷,卻只是用怨毒的目光盯着唐城。

唐城皺眉,想了一下,冷冷的盯着張韜,道:“你要知道,害死你的不是我,而是你師傅!你要求死,我這便成全你,只是你師傅自此就要逍遙法外,自在的很。你屈死這荒郊,將一身父母生養的血肉喂肥了妖獸,值得嗎?”

張韜獰笑一聲,口齒漏風的道:“我師尊定會找到你,殺了你,你個賤人怎能明白元丹真人的強大!”

唐城根本不明白修士的境界區分,毫不在乎的一笑,道:“告訴我名字,我自去找他的麻煩,你豈不是可以更快的爲自己報仇!”

張韜嘿嘿一笑,道:“讓你感覺不爽,我就覺得痛快!賤人,你想知道真相,當真是做夢!如今,你感覺如何?是不是很想殺了我啊!”

“冥頑不靈!”將死之人,唐城也懶得和他計較,不再廢話,當即一拳砸下。張韜滔滔不絕的廢話戛然而止。

站在兩人的屍體旁邊,唐城長舒一口氣,只覺得陰風慘慘,心中一陣後怕,手腳都在輕微的顫抖。他修行不過數十天,竟然襲殺兩位修士,其中的瘋狂堪稱前無古人。若是讓唐城重來一次,他未必有這個膽量。

自古以來,殺人越貨不分家,唐城冒險連斃兩人,卻不曾找到任何一點戰利品,異常古怪的是就連孔雀此前手中拎着的黑色三角旗也不見蹤跡。

唐城大概翻找了一些,一無所獲,便覺得兩人腦袋碎裂的紅白之物太過噁心,走到一旁暫時休息一下,忽然,遠處天際一道烏光激射而來,唐城嚇了一跳,急忙縱身而起,將身體貼在石壁上,快速隱去了身形。

度劫真人在周圍轉了一圈,忽的一斂遁光降落下來,看着地上孔雀和張韜的屍體,臉色一冷。雖然頭顱全碎已經看不分明,可是兩人的衣衫他卻都認得。對他來說,縱然是隨手可棄的玩物,也不是什麼阿貓阿狗可以殺掉的。

唐城認真的看去,見來人身着黑袍,雙目狹長,長眉如同一線,耳朵上掛着兩個精緻小巧的骷髏頭,叫人一見之下,頓生恐懼之心。

【這就是張韜所謂的元丹真人了,俺要打倒的就是這樣一個惡魔】

度劫冷哼一聲,一股無形的壓力以度劫真人爲中心四散開來,地上青草無風而倒,唐城眼花耳鳴,心中如洪鐘大呂齊鳴,直欲嘔吐。唐城強行將不適感壓下,戰戰兢兢不敢泄露一點氣息。只憑氣勢,這人已經讓唐城動彈不得,若是動手,只怕也是一招了賬。

唐城只覺得自己就是行駛在狂暴大海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正在勉力堅持的時候,三道顏色各異的遁光裂空而來,在距此百米處頓止,現出了三道人影。

唐城看得分明,那三人分別是一青年,一老人,一個粗豪漢子。那青年一身黑色長衫,長衫上銀線明滅不定,奇異之極。容貌如刀刻一般俊朗,陽剛之氣十足,尤其是雙目如星辰般明亮,叫人一見難忘。

那駝背老人一身青衫,並無什麼特別之處。倒是那粗豪漢子雄壯異常,手中拎着一根烏黑的棍子,比他本人還要高出三分。

一見度劫真人,那粗豪漢子便粗眉一揚,厲聲大笑,道:“度劫,你還敢到這橫斷山脈中來,當真是狗膽包天!怎樣,我那兄弟的元丹,你用的可還舒服嗎?”

度劫真人驚疑不定的看了那青年一眼,覺得有些不妙,可是他乃是兇橫霸道的性子,何時怕過誰來,冷然迴應道:“大馬猴,你若是不忿,大可下來報仇!”

那粗豪漢子卻是理也不理,向那青年一拜,恭敬的道:“無涯公子,這人族修士卑劣無恥之極。趁我族修士渡元丹天劫時,強行搶奪我等元丹。千百年來,不知有多少英豪慘死在他們手中。我的好友馬商便是死在此人之手,還請無涯公子爲我友復仇!”

度劫真人嚇了一跳,暗暗提防。唐城不知,他度劫又怎會不知?這粗豪漢子乃是橫斷山脈的妖王之一,碧眼星猿得道,號稱碧眼大猿王,一手神通少有人敵,乃是元丹級的妖魔,如今竟屈尊稱此人什麼公子!那他該死何等來歷?

那無涯公子微微一笑,朗聲道:“此事易爾,桂老!”

“老奴在!”

“殺了他!”

“是!”那老頭答應的爽快,彷彿殺了他度劫,如殺一老狗爾!

“哈哈哈哈!”度劫真人怒極而笑,他身爲萬屍宗長老,在北域蠻荒橫行霸道,誰敢小覷他一分。更何況十二元相神魔他已練成兩尊,即便不敵,遁走當不在話下。當下躍到半空,森然喝道:“老狗倒是膽大包天!來接本真人的伏魔幡!”

說着,他手中驀然出現一柄三尺長的長幡,微一晃動,陰風呼嘯,慘霧迷濛,無數冤魂淒厲慘叫,叫人心旌搖曳。

見此異象,唐城這才知道他偷襲張韜和孔雀二人勝的有多麼僥倖,若是讓他二人取法器在手,只怕一個照面間便取了自己的小命。

那叫做桂老的青衫老人卻老神在在的,絲毫不將度劫放在眼中,青色的鬍子一翹一翹,身形一晃,便徑直欺入度劫的長幡攻擊範圍之內。

“找死!”度劫真人猙獰一笑,無盡的冤魂咆哮者似黑霧般凝結如實質,徑向青衫老頭撲來。然而,任何冤魂進入老頭身前七尺之內,便如雪見驕陽,瞬間融化,竟不能阻攔他片刻分毫。度劫措手不及之下,慌張後退,眼見那老人伸爪一探,便要將度劫剖腹剜心。

度劫卻是陰陰一笑,手腕一翻投出三顆陰雷,而伏魔幡的平平一刺,隱藏在長幡之下的鋒芒陡然現身,直刺桂老咽喉。

度劫輕敵的樣子只是爲了迷惑對手,一切都是爲了這致命的一擊。那三顆陰雷乃是採集雷屑煉製的雷珠。也只有元丹高手才能飛臨九天,採集雷屑。度劫花費十年功夫方纔練成了九顆,這一次當真是大放血,定要將這老頭斬殺。

桂老仍舊是沒有睡醒的樣子,掌心一晃,竟將三顆雷珠收入了掌中,輕輕一握,那威力可催山嶽的雷珠,竟如一顆顆啞炮般湮滅無聞。而伏魔幡的槍刺正中桂老的咽喉,卻發出一聲鋼鐵交鳴之聲,絲毫不能入,轉瞬間,伏魔幡已被桂老抓在手中。

度劫心神大駭,轉身便要逃走,卻又捨不得伏魔幡這件祭煉了數百年的法器。這剎那間的耽擱便註定了度劫的結局。桂老豎掌成刀,輕輕一揮,青光如輪閃耀,輕鬆便將度劫整個劈成了兩截。

血霧飛灑長空,度劫真人就此身死。唐城長大了嘴巴看着這不可思議的一幕,那個牛哄哄的度劫真人就這樣死了?半空中,桂老人拎着伏魔幡返回無涯身邊,道:“少主,老奴幸不辱命!”

大猿王臉色發白,這老頭明明不過是元丹的水準,可是表現出來的戰力實在過於駭人。這讓他立刻收起了自己一直以來的小心思,恭敬的道:“桂老神威,叫某家大開眼界!”

無涯微微一笑,直似光風霽月,搖頭道:“你們錯了,他並沒有死!”兩人一愣,唐城也是一愣。

無涯悠悠的飛落地面,看着地上的度劫的殘屍。那屍體已經由一個黑袍老人,變成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無涯若有若思的道:“如果我沒有看錯,這應該十二元相神魔,只是不知爲何沒有傳說中的那種神威。”

“十二元相神魔?”大猿王並未聽過這個名字,很是好奇。

無涯道:“十二元相神魔是上古法訣,將十二名修士以極其殘忍的手段殺死,祭煉成介於虛實之間的存在,強橫異常。最重要的是,有十二元相神魔,相當於多了十二條性命,而且通過十二元相神魔,修士便可以近乎無限的補充自己的生命,這也算是另一種長生的道路。只是,這門法訣已經失傳超過萬年,真不知他是從何處得來的。”

“那他不是無論如何也死不了了!”大猿王駭然問道

無涯一笑,道:“沒有那麼容易!自這門法訣創立以來,就從來沒有任何人可以將十二元相神魔祭煉成功,這門功法上幹天忌,修煉它的人個個都不得好死!況且此人所得必是殘本無疑,更加不可能成功了!”

“這個我們且不去管它。大猿王,不知我的提議,你考慮的怎麼樣了?”無涯淡淡的問道,桂老上前一步,似無意的靠近了大猿王一些。這件事關係重大,實在是不能走漏風聲,由不得桂老不擔心。

大猿王滿臉肅然的道:“只要妖皇大人大軍駕臨中土,我橫斷山脈千萬妖族定然唯妖皇大人馬首是瞻!若有虛言,叫我袁英死在天劫之下!”

【好一個滑頭的誓言,真是狡猾如狐,不過在大勢之下,也不過一螻蟻爾!】

無涯這樣想着,付之一笑,道:“不必如此,我自然信得過你!”

大猿王哈哈一笑,道:“有妖皇大人在,人族修士橫行霸道肆意凌辱我妖族的日子就要到頭了!不知無涯少主有什麼計劃需要袁英幫忙的嗎?”

無涯點了點頭,道:“的確有!這山脈中的妖族彼此互不統屬,還需要有人統一號令爲好,不知大猿王有沒有這個興趣!”

“袁英願意輔佐少主!”

“大猿王誤會了!我和桂老要到馭獸宗走上一遭,此事需要你自己努力才行!”無涯哈哈一笑,帶着桂老人便即離開。

“恭送少主!”大猿王恭敬的看着無涯和桂老人化作遁光一路向北而去。等遁光消失不見,方纔自言自語的道:“風雨欲來風滿樓啊!”說着,也架起一道黃色遁光消失不見。

等大猿王消失超過半日,直到暮色四合,山林冥冥,唐城方纔慢慢的顯出身影,彷彿從水中撈出來一般。這些人的對話聽得他滿頭霧水。不過,這一處險地他卻是不準備再待下去,唐城左右看了看,嘆息一聲,頭也不回的快速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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