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石定峰這樣的安排,洪寧襄出奇地沒有立即否定。
這個“湘夫人”的名號,說穿了就是九爺的侍妾。
如果她真的完全失去記憶,不記得自己是誰,如果她真的只是田湘兒,一定不會答應被冠以“湘夫人”這個名號。
畢竟,這一世的她,還是清白的女兒身,連個成親的儀式都沒有,就讓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頂上一個莫須有的侍妾名號,她腦袋傻了纔會同意。
可前世她已經爲他生下了兒子,不管她以前多麼恨他,兒子總歸是無辜的。
每次想到小石頭,她心中又疼惜又愧疚。
她知道,她不是一個稱職的孃親,小石頭還這麼小,她卻不能陪在他的身邊照顧他。甚至在他不遠萬里,偷溜出來找她,她卻不能與他相認……
兒子從出生到如今,已經九歲多了,除了四年前,她和兒子在那個山洞裡度過一段珍貴的時光外,她幾乎不曾照料過他。
因爲記憶的缺失,她並不知當初懷着小石頭時有多麼辛苦,但從這一世孕育重琉璃的過程來看,她已經深切體會到了當孃的辛苦。
她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兒子,當然是她的寶貝,她不但要養育他,還要看着他,健康快樂地長大。
從見到小石頭的第一面起,她就知道,她虧欠了兒子太多。
雖然她非常不願意向石定峰低頭甚至妥協,但只要想到對兒子的虧欠,她覺得,比起世人的眼光和非議,兒子的成長,纔是最重要的。
她固然看重名節,但不至於迂腐呆板,如果這個侍妾的身份,可以讓她名正言順地照顧兒子,可以和兒子靠得更近一些,她願意做出名節上的犧牲。
不過,她會讓石定峰知道,這個侍妾的身份,只是掛個名號而已。
如果他以爲有了這個名號,就可以趁機親近她,或者得到她的原諒,可沒那麼便宜的事!
等她先見到兒子,以後再想辦法帶兒子離開,這“湘夫人”不就成了空殼子。
洪寧襄剛想給出答案,突然聽到重琉璃稚嫩的聲音響起:“孃親,不可以,我不同意!”
“反對無效!”石定峰眸子可怕地眯起,“大人說話,小孩不許插嘴,沒禮貌!”
重琉璃嗚咽起來,“孃親,九大爺又兇我,可惡!我不想你嫁給他!”
洪寧襄瞪了石定峰一眼,用心音細聲安撫重琉璃:“琉璃乖,我不是要嫁給他,這個侍妾的身份只是方便照顧小石頭。那天你不是也說要照顧弟弟的嗎?”
“可是孃親會難受吧?!明明不想理會大惡人的!”重琉璃對嫁娶什麼的沒什麼概念,只知道那意味着男人要和女人在一起,上次爹爹想娶孃親,他都不同意,更何況是九爺這個又兇又霸道的男人!雖然想到小石頭沒有孃親的照顧,很可憐,他這個做哥哥的,應該和弟弟分享孃親的疼愛,可是想到孃親爲了小石頭,這般遷就這個臭大爺,委屈自己,他就心疼孃親!
洪寧襄被他這句話感動得都要哭了,不愧是她養大的,知母莫若兒!心如被融化了一般溫暖,她柔聲哄道:“謝謝我兒體諒。不過,琉璃不覺得,小石頭更可憐麼?只要能夠照顧他,這些虛名,娘不在乎的,你就不要感到彆扭啦。”
重琉璃突然有些懊惱,早知道孃親會被這個大惡人搶走,當初就不該拒絕爹爹的提親,雖然爹爹不養他,但至少是他爹,總比九大爺這個外人好!不過,他心疼歸心疼,如果孃親真的這麼決定了,他也只能支持她,誰讓他是她兒子呢,他只要能陪在孃親身邊,保護孃親就很滿足了。
重琉璃用了很大力氣才說服自己,嘟囔道:“好吧……如果大惡人欺負孃親,我一定不會讓他好過!”
這後面的對話,都是娘倆用心音交流的,是以石定峰是聽不到的。⊥⊥如果聽到了這句威脅的話,估計又想胖揍這小子一頓了。
洪寧襄做出了決定就不再猶豫,對石定峰道:“九爺身邊,應該不缺侍妾。多一個‘湘夫人’,肯定算不得什麼。既然九爺不在乎我這麼低微的身份,我又何須在乎別人的眼光。九爺如不嫌棄,我願意跟隨。不過,九爺必須答應我兩個條件。”
石定峰幾乎猜到她會同意,爽快地道:“你說。”
洪寧襄簡短地道:“第一,以後兒子由我來照顧,任何人,包括你,不得再插手,可以提建議,但是他的飲食起居,日常修煉什麼的,由我決定;第二,‘湘夫人’只是名義上的,我不履行侍妾的義務。”
第一條,無可厚非,聽到這第二條,石定峰眉頭皺起,這女人想得還真多!
難道在她眼裡,他是那種隨便動手動腳的色.魔嗎?雖然他不止一次,想得到她的身體,那全都是因爲他太想她的緣故。但如果她不願意,他怎麼捨得強迫她。而且……他內心深埋着一個難以啓齒的秘密,他固然愛襄兒的靈魂,也喜歡她的真身。
他把她的身體,封在冰宮之中,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夠復活襄兒的真身。
也許這個舉動看起來很瘋狂,但他就是剋制不住自己的想念。自然而然地,他對任何其他女人的身體,有心理上的排斥,哪怕是洪寧襄現在這副“田湘兒”的身體,他雖然因爲情動,親吻過她。可他內心深處知道,如果真的佔有了她,不亞於對洪寧襄真身的一種背叛。他希望,不僅忠誠於她的魂,更忠誠於她的身。
或許這個念頭自相矛盾,如果他真愛她的魂,又何必在乎她的身?可偏偏他就是無法拋開這個念頭。
魔宗有很多小輩弟子,背後議論他“有潔癖”、“不近女色”、“冷酷無情”,原因就在於此。
她以爲他身爲魔宗代宗主,身邊難免會有很多侍妾,可實際上,到現在,他只有過她一個女人。
如果被她知道,他居然有這樣的“潔癖”,會不會笑話他?!
他雖然深愛她,但不至於爲她喪失自尊,這一點秘密絕不能被她現。
石定峰深邃的眸子透着冷靜的光芒,他盯了面前小女人許久,才道:“我再給你加兩條。第一,兒子的安危由我負責;第二,除非你心甘情願,否則我不需要你侍寢。”
什麼侍寢?!他能說得更難聽嗎?!不過,話雖然難聽,但意思表達得非常清楚了。
洪寧襄覺得沒什麼不妥,點頭道:“行,就這麼定了。”她拍了拍手裡的吸聲符,在他眼前晃了晃,“九爺一言九鼎,日後可不要毀諾。”
他只說“不需要侍寢”,可沒說不能動她。
石定峰瞧着她這副得意的樣子,心底又甜蜜又苦澀。
也罷,從今天起,她至少名義上是他的女人了,又向前邁進了一大步,總算不枉這九年苦苦追她!
南天河上的這片雲霧,非常濃厚,鳳舟進入其中後,洪寧襄能感覺到整個鳳舟內部的空間都在晃動。
她神識放出去,才現原來進入玄島,還要通過一片巨大的漩渦亂流層。
周圍偶爾有幾艘大型的飛舟法寶駛過,舟身都貼了大量的防護陣符。
石定峰的這艘鳳舟,堅固異常,幾乎暢通無阻地,就飛入了玄島,最終落在了居水鎮最西邊的“清水山莊”內。
洪寧襄戴着幕籬,跟在石定峰的身後,她剛準備飛下鳳舟,沒想到石定峰霸道地攬住她的腰身,把她抱下了鳳舟。
許是吳行早就接到了通知,帶着山莊裡的衆人,出來迎接了。
洪寧襄看到迎接的排場,有點暈。
只見偌大的庭院,左右兩邊分站了不下十幾個家丁模樣的人,後頭似乎還有一堆丫鬟婆子,數不清有多少個,全都噤若寒蟬地跪在地上。
直到石定峰落地,這些人才在吳行的帶頭下,匍匐拜道:“恭迎九爺回來!”
這些人自然看到了九爺身邊戴着幕籬的嬌俏女子,心下無不猜想,這女人是什麼人,居然能得九爺的垂青!真是好福氣!
石定峰點了點頭,很快就解了衆人心頭的疑惑,用力摟緊了洪寧襄的腰身道,“這是湘夫人。”
他只簡單說了這一句,立刻,所有人包括吳行,恭敬拜道:“恭迎湘夫人!”
“行了,都退下吧,該幹什麼幹什麼去。”石定峰大手一揮,握住洪寧襄的手就往庭院深處的清水閣而去,吳行跟了上來。
洪寧襄見吳行低頭和石定峰說着什麼,趁這空擋,放出神識查看了一番四周環境。
不愧是大能修士的別院,就是闊綽。
這座庭院古雅、精緻,亭臺水榭,花木蔥蘢,大而不空,最難得的是,處處透着一股濃郁的靈氣,輕吸一口,令人心曠神怡。
洪寧襄仔細觀察了一番,現這股靈氣似是從院中流淌的溪水裡散出來的,該不會是九爺用了什麼神通把哪裡的靈脈移到了這裡吧?
他這個當爹的,爲了給兒子創造一個好的居住環境,下這樣的血本,倒也勉強稱職了。
洪寧襄心裡總算舒服了幾分,不知吳行說了什麼,石定峰命他退下,隨即一言不地帶她進了清水閣。
沒等石定峰吩咐,立刻就有兩個丫鬟過來服侍,石定峰簡單吩咐了幾句,大意是說日後湘夫人就住在東暖閣,要這些丫鬟好生伺候,接着石定峰就讓她進房裡休息。
洪寧襄急着見兒子,可沒耐心坐在房裡等,見石定峰神色匆匆,雖然他表現得沒那麼明顯,但她看得出似乎出了什麼事,立刻攔住他的去路,“小石頭在哪兒?先帶我見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