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這回綺羅真的鬆了一口氣,對銀鏡真的笑了。
銀鏡真的無語了,這位竟然爲了這個,謝謝自己。她眯眼看着綺羅,好一會兒,“在你心裡,程安不如程家重要?”
“應該說不如太君重要!我當太君是我娘,我常說,陪了她十八年。可是,又何嘗不是她陪了我十八年。我們就是這麼一路,相扶相守過來的。我死時,我什麼也沒說,就叫了她一聲‘娘’。是,我當她是我孃的。所以只要證明,她沒有利用我,她對我疼愛,只是因爲疼愛。這對我來說,纔是最重要的。”綺羅真心的鬆了一口氣。
銀鏡怔怔的看着她,好一會兒,搖搖頭,閉上了眼。這回她真的不說話了。傻子也看出來了,對綺羅來說,程安真的已經成了過去式了。自己說再多,對她來說都沒用。她有愛人了,所以前世那虛無飄渺的愛,打動不了她。相反,對她來說,太君對她的疼愛,她十八年在程家的生活,更加真實,也更加重要。
綺羅重新開了藥,讓青兒去熬,自己小心的給銀鏡引產做着準備,胎兒的胎位被矯正了,現在要做的就是讓銀鏡吃藥,等着催產。
“把孩子拿出來後,讓我好好睡幾天。”銀鏡沉默了一下,才輕輕的說道。
綺羅知道她的意思,大戰將即,銀鏡的身份實在太尷尬了,真的大戰開始了,她站哪邊?也許這樣最好,大家都乾淨了。
太君很快過來了,而段鼎只比他早一步。正和綺羅一起做最後的準備。綺羅看到了太君,對她笑了一下,卻沒過去,專心的坐自己的事。
太君就讓人在院裡擺了一張胡凳,默默坐在那兒。
顧仁開始調貨,然後也派人傳信給秦修,讓他也做好準備。最後一役。雖然他沒有親歷,但是綺羅那緊張的態度,他明白,她真的害怕了。不然連兩天的時間她都等不了,急急要先處理銀鏡,好能專心處理大戰。準備好一切,回到家,結果看到太君坐在院裡,怔了一下。
“老夫人,去廂房坐會吧。”再怎麼樣。他也不能讓太君坐在院子裡的。邊關可比京城風大。更何況,又快到晚上了,更涼。
“沒事,我就在這兒。”太君動也不動。
顧仁無奈。只能讓人拿來火盆,並找來屏風,把太君圍住。
太君和顧仁沒什麼話說,顧仁也對太君沒什麼話,只是安靜的坐在了太君的邊上,安靜的等待着。
銀鏡的引產比綺羅難得多,其實這跟生孩子沒什麼兩樣,或者說,這就是生孩子。蔘湯都送了兩回了。房間裡就只傳來銀鏡那隱忍的呻吟,還有綺羅和段鼎相互的指示。從他們的聲音中,能聽得出,情況非常兇險。
顧仁當然知道兇險,銀鏡身體太弱。此時對她來說,催產跟要命一樣。只是不催產,其實也是讓孩子吸乾銀鏡,還是要銀鏡的命。每當這時,顧仁就十分的糾結,他正是做不到這種決斷,於是他只能做一個藥鋪的少東,卻不能是一個大夫。
時間好像變得漫長,天也越來越黑了。銀鏡的呻吟聲越來越虛弱了。太君握着柺杖的手,越來越緊了。顧仁好像看到了她手上的青筋在暴出。
“沒事的,綺娘已經把孩子的胎位擺正了,只要她能使勁。”顧仁乾笑了一下,安慰了太君一下。
“孩子還是活的?”太君磨着牙,月份這麼大了,昨天就聽綺羅的意思,這孩子是活的,所以綺羅纔會說孩子生了,會交給她。綺羅他們都不敢承擔這個責任。
“是!”
“會健康嗎?”
“身體上應該沒什麼問題。”顧仁遲疑了一下。
他是給銀鏡號過脈的,如果不是孩子太強,銀鏡就不會這麼虛弱了。所以,他能肯定,這個孩子身體上很健康。只是誰也不能肯定,那會不會是個聰明的孩子罷了。
他突然想到下午自己的後悔,是,自己後悔了,後悔自己的理性,把那個孩子打掉。一切只是萬一,都沒有肯定。一個不聰明的孩子,除了不能做家族的繼承人之外,沒有一點壞處。如果他和綺羅有孩子,現在這一切是不是都不會發生?
“綺娘說可能不會聰明。”
“二夫人說,如果是女兒,請太君撫養。”顧仁看看屋裡,磨着牙。
“希望是女兒!”太君怔了一下,但馬上坐好,她馬上明白了銀鏡的意思,如果是女兒,沒有家族傳承的壓力下。那麼這就可以賭一把了。
他們又沒話可說了,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再一次安靜的等待起來。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連段大娘都不時的過來看看,或者送點什麼點心給太君和顧仁。顧仁明白,段大娘是擔心裡面的段鼎父女都沒吃上東西,卻一直在忙碌着。只能用忙碌,來安撫她不安的心。其實她也糾結,既希望那個孩子的誕生,又害怕,只能轉得陀螺一樣。
終於,內室裡傳來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聲,聽這聲音,完全不像是早產的嬰兒。段大娘不禁雙手合拾,“菩薩保佑。”
顧仁聽到嬰兒的啼哭,心抽了一下,一個健康的孩子,一個生命力強大的孩子。只是等待他的命運又是什麼呢?
太君和顧仁都一動不動,安靜的等待着,就好像等待着一個判決一樣。
似乎這一刻比剛剛的等待更加漫長,他們都不知道過了多久,綺羅和段鼎才慢慢的出來,綺羅手上抱着已經洗乾淨,並且,抱得緊緊的嬰兒。
“怎麼樣?”顧仁還是沒有太君定力,他還是搶先問道。
“太君,您的孫女很漂亮。”綺羅對顧仁笑了,但是把手中的嬰兒輕輕的放到了太君的手中。
太君遲疑了一下,把柺杖放到了一邊,伸出手來,輕輕的接過孩子,顧仁忙舉過火把,讓火光能照到孩子的臉。
“真的很漂亮。”顧仁都忍不住嘆道。
這是一個非常乾淨漂亮的臉,沒有一絲一毫初生兒該有的皺紋,還有脫皮的現像。眼線極長,小臉紅樸樸的。可以想像,這將來會有多麼漂亮了。
“是很漂亮。”太君笑了,看了綺羅一眼,“銀鏡怎麼樣?”
“睡着了,沒有什麼比睡覺,更好的補藥了。”段鼎也很高興,輕輕的用指腹撫摸了一下孩子細嫩的肌膚,“真好,真好。”
“謝謝你,段大夫;謝謝你,綺娘。”太君抱緊了孩子,對着段鼎和綺羅笑道。
“我該做的,這個結局真的太好了。”綺羅也由衷的鬆了一口氣。
大家都笑了,是啊,這個結局真的太好了。
“是你救了她,她以後也叫綺娘,程綺。”太君輕輕的吻了吻孫女兒,輕輕的說道。
“好,正好我有禮物給她,回京城給。”綺羅怔了一下,她心裡有點彆扭,自己的名字憑什麼給程安的女兒當名字,這讓顧仁聽到,得多彆扭。看了顧仁一眼,對太君還是笑了笑,順嘴說道。
顧仁心裡是有點彆扭,不過沒綺羅想得那麼糟。以恩人之名命名小孩子,自古有之,他還沒那麼小器。他也知綺羅要送給這孩子的禮物是什麼,就是那塊刻着‘綺’字的玉佩。總算派上用償了,也順便物歸原主,省得他們兩口子看着都難受。他看看這個孩子,也輕嘆了一聲。此時,他也有了一種生的喜悅。只是,他更看得出,綺羅對太君的態度不同了。
嬰兒再一次啼哭起來了,太君都有些手足無措了。她雖說生了四個孩子,但真的是隻管生,不管養的。
段大娘終於看不下去了。直接扒開衆人,從太君手裡接過了孩子,一邊哄孩子,一邊對着顧仁吼了一聲,“還不快去找奶孃。”
顧仁一怔,看看大家,好像只能自己出去找了。只能跑了出去,但是問題是,他去哪找?
段大娘可不管那麼許多,自己抱着嬰兒去找米湯了。大家啞然失笑,太君看着空空的手臂,輕嘆了一聲,“果然我不是好娘,這些事,我都不會。”
“二夫人說,您能把小綺兒帶得很好。”綺羅笑了,輕輕的扶起太君,讓她進廂房,那裡至少暖和多了。
大家重新坐好,青兒忙送上熱湯和點心,段鼎和綺羅都餓了,但綺羅還是在太君的面前也放了一份,並且跟之前一樣,按着她的習慣擺上碗筷和湯匙。
段大娘沒一會兒也進來了,抱着嬰兒拿着小湯匙喂着她,邊喂邊笑着逗着她,綺羅看着母親這樣,深深的覺得母親得多喜歡小孩,纔會這樣。
“你快吃,累壞了吧。”太君看了一眼段大娘,對綺羅笑了笑,拿起湯匙喝了一口湯,示意綺羅可以吃了。
綺羅這纔拿起湯匙,默默的喝起湯來。段鼎看着他們,竟然有了一種錯覺,綺羅竟然和太君更像是一家人,她們舉動幾乎一模一樣。
“爹,你也快吃。”綺羅看到了父親的詫異,忙對父親說道。
段大夫忙點點頭,低頭吃起點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