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笑了,看看這些敵人,秦修的人最快也得兩個時辰。時間不知道夠不夠。不過,她很高興太君能走出這一步,不管時間夠不夠,能走出來,就行了。
所以,她現在卻真的平靜了,因爲太君真的改變了。她沒有堅持獨自面對,而是向老對頭求援,這是好現像嗎?微笑的走下城牆,正想回醫帳,擡頭卻看到了顧仁。
“你怎麼……”綺羅真的想不到自己該說什麼,但想想剛剛的敵軍,馬上臉色一變,“正好,幫我去找秦修,現在危急。”
“還想騙我走嗎?”顧仁盯着她。
“現在真的很兇險,去找秦修。”綺羅臉都白了,原本破城她不怕的,可是現在她怕了。
顧仁盯着綺羅,他跑到半路上,就看到謝言了,謝言收到了綺羅的信,他算算時間,根本就不去京城等顧仁那麼笨,於是就下山等着了。顧仁看到謝言,馬上調轉馬身,飛奔回來。
“你要跟程家共存亡嗎?”顧仁這回真的要氣瘋了,她竟然自己獨自留在危險的城池裡,和太君一塊。
“我是軍人,這是我的責任。”綺羅不想再解釋了。城裡的百姓都被送走了,顧仁現在是惟一的百姓。
“你不是!你早就不是了。你要底要在夢中什麼時候?你已經不是段將軍了,你醒醒。”顧仁吼着她,使勁搖着她的肩膀。
“現在我管着醫帳,這就是我的責任。”綺羅甩開了顧仁,看到一個熟面孔的兵士,叫過來,“把他綁了,送到雁門關。”
兵士看到綺羅想也不想,便把顧仁給綁了。顧仁怎麼着也不是一個軍人,跟這些兵士們真的沒法比。顧仁真的傻眼了,他沒想到,綺羅一句話就能把他綁了。很快另一個兵士跑了過來。“段軍醫,有什麼事?”
“找個車,把他送到雁門關交給秦大人。”綺羅對那人笑笑。
“是!”那兵士馬上敬禮去找車了。
“綺娘!”顧仁掙扎着。
綺羅提裙頭也不回的向醫帳跑去,她不想讓人看到她的眼淚。她甚至不敢再看顧仁,只是低頭向前奔着。
城裡已經沒有平民了,該撤離的都撤離了。醫帳就設立了這些平民的宅子裡。綺羅一個個的看過去,每天都不停的有傷員送進來。此時,太君是死守城池,沒有出去,不然傷員都不是受這點傷了。
靜靜一一巡視下去。對每個兵士們微笑。打着招呼。這些日子,大家也都習慣了綺羅這樣,他們也喜歡這個和氣而且醫術很好的醫官。轉了一圈,綺羅回到自己的房間。幾個醫官都進來了,大家都面色凝重。
“怎麼樣?”大家一起看着綺羅。
綺羅去找太君,其實也是大家的意思。局勢他們也看到了,百姓都撤離了,他們只是醫官,對他們來說,他們沒有綺羅那種要與關隘共存亡的決心。
“太君已經向雁門關求援了,大家放心。如果真的有事,大家可以先走。”綺羅對大家笑了一下。向大家保證着。
“顧夫人,那你呢?”副醫官看這意思,就知道綺羅是不打算走了。
“我跟大家不一樣,大家先做事吧。不管怎麼說,城沒破。我們還有自己的責任。”綺羅對大家笑着,她的笑容安定了大家不安的心,“對了,您先把重傷兵送出去吧。”
“現在嗎?”副醫官一怔。
“是,現在!不管怎麼樣,讓他們在安全的地方。輕傷的戰士們包好,放到北城附近。真的破城,他們可以快走。”綺羅想了想,不管如何,他們總得做最壞的打算。
“顧夫人!”大家一驚,竟然已經開始準備把傷員送走了。
“儘量做,省得將來後悔。”綺羅笑了,深吸了一口氣,綁起了玉鐲。大家知道,這是她的習慣動作,只要這樣,表明她準備開始做事了。
副醫官也不是第一次參與戰事了,但是第一次,覺得自己也許做不到綺羅這麼好。默默的開始安排,該送走的送走,該移地方的都移到離北門近的地方。空出的地方卻馬上被新的傷員給填滿了。綺羅忙着分配傷員,大家都盡着自己的努力,想的都是同一件事,能救一個,是一個。
“綺娘姐!”程喜來了,臉上全是血。
“怎麼拉?”綺羅嚇了一跳,主將到這兒,還滿臉都是血,這算什麼?
“沒事!”程喜看了看周圍,想想把她拉到一邊,“你快帶娘走。”
“行了,去守你的城。我們的命都交給你了。”綺羅拿了一塊溼布遞給他,然後回到自己的崗位之上。就好像沒聽到程喜在說什麼。醫官們看到綺羅平靜如斯,也都默默的做起自己的事來。
程喜是自己來的,太君站在原處,一動也不動,程喜原本想着讓綺羅送太君出城,但看綺羅這樣,也知道,沒用了。扔了溼帕,自己跑了回去。
太君回頭看到他,笑了。並沒開口問,叫人拿了張胡凳給自己,她穩穩的坐好。
“您知道綺娘姐不會走?”程喜有些鬱悶了,他不能讓老孃這麼大歲數了,還跟着他守在這兒。而綺娘不管怎麼說,也只是來幫忙的,他覺得讓他們先走是必須的。她們守到這份上,已經是仁之義盡了。結果,她們好像知道對方都不會離開,哪怕破城了,她們也會跟着將士們一塊死守到最後一刻。
“她是軍人。”太君輕嘆了一聲,看向已經殺紅了眼的將士,又看看天,突然豪氣千雲起來,“不管秦修來不來,我們拼一次吧!”
“殺出去?”程喜一怔,他們再守一會,也許秦修就來了。
“這麼被動的守城,太辛苦。我有點不耐煩了。”太君把柺杖輕輕的推了地上,看樣子,她準備出城迎戰了。
“娘!”程喜跪到了母親的面前。
“是男人,就死得轟轟烈烈,你不會連綺娘都不如吧!”太君厲聲說道。
“不是,娘,我去,這城是我的!”程喜跪着雲把柺杖撿回,恭敬的放回了母親的手中,他還穿着盔甲,他不能行家禮,只能行軍禮。很快站了起來,“兒郎們,跟我殺出去!”
殺紅眼的將士們一聲齊喝,他們已經守了幾天了,身心俱疲,也許這一刻,對他們來說未償不是一種解脫。
“程喜聽令!”太君拿起令牌。
程喜再次單膝點地,等着母親下令。
“你帶右路從西門衝出,衝散東門賊寇。”
“接令!”程喜領了令牌點了人,衝下城牆。
“焦和聽令!”
“屬下在!”焦和跪下。
“你帶左路人馬,從南門衝出,接應雁門關將士,策應程喜。”
“接令。”焦和接了令牌,頭也不回的帶人衝出。
城牆上的人少了三分之二,此時太君更顯危險了。
“太君!”朝庭派的監軍有點膽寒了,他是監軍,不管如何,他好像都落不着好,簡直都有想死的心了。他只寄望於秦修能快點來援。只是快兩個時辰了,連鬼影也看不到一個,他心裡痛罵了秦家一百萬次,可是此時他最想看到的卻也是秦家的帥旗。
“綺娘應該在撤離傷兵,請大人監管一二。”太君也知道這位想說什麼,笑了一下,隨意說道。
“正是、正是,在下這就去看看。”監軍此時都恨自己少長了幾條腿,幾乎是跑下去的。
綺羅看到程喜來過之後,讓軍醫們和輕傷的士兵一塊都走,此時留下的,就是剛剛送來,行動不便的士兵了。大家聽到綺羅下了撤離令,一個個都傻了眼。雖然知道也許會這樣,但是,真的綺羅讓他們離開時,大家還是紅了眼眶。
“段大夫!”副醫官上前一步,之前他都是叫她‘顧夫人’的。
“快走吧!”綺羅洗洗手,輕輕掃視了一下大家的臉,好一會兒,“謝謝!”
“段大夫……”副醫官想說自己也留下,可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吐不出來。
“這些傷兵們也需要你們照顧,快去。別耽誤時間了。”綺羅還在微笑。
“段大夫,你跟大夫們走吧,我們沒事的。”一個傷了眼睛的傷兵吼着。
“行了,你們就別鬧了。”綺羅笑了,像轟蒼蠅一樣,把副醫官他們轟了出來。
“段大夫,我們還有力氣,我們回去。”一個傷了手臂的士兵吼道。
其它的也跟着吼了起來,他們要重返戰場。綺羅不止一次看到這樣的情境,正是他們,綺羅才真的愛上這些士兵,他們也許根本不是爲國爲家,他們來當兵,有時,只是爲了吃飯。可是真的到了這兒,當面對敵寇時,他們卻能暴發出最樸實的一面,他們要守住自己的崗位。他們活着就不能讓敵寇踏進一步。
所以在剛剛顧仁說,她已經不是軍人時,她撥開了他。她一日是軍人,終身是軍人。如果此時她在京城的顧家,她可能裝做不知道。但此時,她不是,她在這兒,她就該與她的將士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