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堅毅的側臉,聽着他輕軟而隨意的話語,蘇泠緊張躁動的心緩緩平靜下來。
兩人仍舊沒有說話,相攜往前跑去,只是這一次兩人的心似乎都平穩了一些,沒有剛纔的慌張惶惑。
蘇泠其實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是聽到天妖聲音的時候,還是嘆了口氣,轉頭對洛風道:“我們果然又繞回來了。”
洛風沒有說話,只是握緊了她的手,“既然我們逃不出去,不如面對,況且這隻天妖只衝着我們怒鳴,並沒有攻擊,是不是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蘇泠也點了點頭,“是有地方不對勁,我們上前去瞧瞧。”
兩人商議過後,一齊小心翼翼地朝岩石邊緣靠近。腳下的岩漿還再往上漲,天妖見到兩人,眼中露出仇恨和憤怒,可是當它的目光滑落到赤睛獸懷裡抱着的金蛋時會變得有些柔軟,眼角似乎也溼潤了一些。
但這些情緒都只有一瞬間,快得蘇泠差點沒有發現,再對上天妖的目光時,又是那種恨不得啄她骨吞她血的模樣。
蘇泠下意識地吸了口氣,鬆開洛風的手就要往前走。
洛風卻趕忙伸手要抓回她,“你做什麼?”
蘇泠轉回頭來,微微一笑,“既然走不出去,不如我們和它談談。”
在洛風擔憂的目光中,蘇泠緩緩轉過身,看向盤旋在岩漿上空的天妖。
天妖剛剛那一剎那的情緒流露,讓蘇泠相信它是有智慧有感情的,但凡有靈性的動物都是有智慧的,就如赤睛獸一般,何況對方還是一隻天妖。
“你好,我不是故意冒犯與你的,是你抓着我把我丟到這個地方來的,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蘇泠頓了頓,發現天妖的銳利的眼睛微微一閃,似乎聽明白了她的話,欣喜之餘,她接着道:“只要你放我出去,我手中的這顆金蛋可以還給你,並且再也不踏入這裡,你看行不行?”
天妖看向金蛋時眼神一瞬間的柔軟,她自然是看到了。
可是這話說完後,天妖陷入了沉默,這沉默讓蘇泠搞不清它究竟有沒有聽明白自己的意思,或者自己要不要再誠意一點,先把金蛋扔過去?
一面想一面權衡,若天妖看重自己手中這顆金蛋,那麼手中握着它無疑是保命的最好手段。可是……
蘇泠想了想,便從赤睛獸懷裡,搶出金蛋,然後朝天妖扔去,“你不用懷疑我所說的話,我並不想傷害你,當然也沒有本事傷害你,但是請你相信我的誠意。”
蘇泠之所以做出這麼大膽的舉動,是因爲就算握着金蛋,她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出去,天妖現在不動不代表一直不動,若到後來激得它發了狂,什麼金蛋不金蛋的,到時候她和洛風只會有悲慘的結局。
反之,把金蛋扔出去,她還能在最先博得天妖的信任,即便最初對她有些氣怒,但憑着它的高智商,想必不會直接要了兩人的命吧?
就算結果了兩人,那麼也只是她這局賭輸,她還能躥進空間。
總之,贏了她可以和洛風兩人順利出去,輸了,她也不會死!這樣的買賣她爲何不賭一賭?
她看着那顆金蛋一點點地往下落,岩漿滾滾,蘇泠突然有些擔心,這隻天妖一動不動的,萬一它是動不了,這顆金蛋掉進了岩漿裡沒了,會不會把帳算在她頭上。
這般想着的時候,天妖卻突然扇動起巨大的翅膀。龐大的身軀緩緩翻轉,就在這一轉的剎那,蘇泠瞧見了天妖脖、頸,尾三處的傷痕。它卻小心翼翼地張開翅膀十分輕柔的把金蛋接到了翅膀上。然後勾下頭,用尖利的鳥喙親暱地啄了啄金蛋殼。
看到它脖頸上的傷痕時,蘇泠下意識地看了看旁邊的洛風,見他一雙漆黑的眸子有些疑惑。
蘇泠也不解釋收回目光,天妖身上的傷痕都是洛風等人造成的,它會不會記仇啊?
可是她明明記得他們幾人的攻擊對天妖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爲何這天妖一動不動地,即便那麼生氣都未曾對兩人施展法術攻擊。
可是丟下金蛋後,它卻動了。那般小心翼翼,生怕金蛋受到損傷。
就在蘇泠疑惑的時候,天妖突然殘鳴一聲,龐大的身子一顫,竟然往下掉落了一截,金色的羽毛落到汩汩冒泡的岩漿中瞬間消失。
蘇泠捏了一把汗,眼尖的她發現天妖的鳥喙處溢出了些鮮血。正詫異不解,就聽一個女人的聲音在岩漿洞穴中響起,“人類修士,你剛剛提出的條件我可以答應你。”
蘇泠轉了轉頭,好半晌才明白是天妖在說話,當即大汗,它居然會說人語,那爲何剛剛不說?
當聽它答應自己的要求,心中還是喜悅佔了上風,“謝謝,謝謝你!”
可是當她的話說完,天妖便又接着道:“但是我有一個要求,”天妖擡起那雙收了銳利光芒的眼眸,看了一眼蘇泠懷中的赤睛獸,“你是赤睛獸的主人?”
蘇泠摸了摸還在望着金蛋流口水的赤睛獸,笑着點了點頭,“是也不是,我只是餵養着它,並沒有用法術禁錮它。”
天妖龐大的頭顱輕輕點了一下,“赤睛獸最善分辨人心,你對它是好是壞,它能感知得到!”
蘇泠不明白天妖和她嘮嗑做什麼,可還是耐心地聽,一人一獸的談話,也叫旁邊的洛風驚訝莫名。
“有你這樣的主人也是他們的福氣!”說到這裡,它又輕輕啄了一下金蛋,眼眸裡滿是不捨,好半晌才擡起頭來看向蘇泠,“我想把我的孩子交託與你,你能幫我照顧它嗎?”
“啊?”蘇泠完全沒想到天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似看出蘇泠的驚訝,天妖用翅膀溫柔的捧着金蛋繼續道:“我在兩千年前仙界動亂的時候,遭受過重創,以至於沉睡了兩千年,可是我的妖身壽命已到極限。”
解釋到這裡,蘇泠算是明白了,原來是天妖受了重創,又壽命將盡,又在這時候遇上人類修士襲擊,動用法力,而這個罪魁禍首就在旁邊,蘇泠不由有些尷尬地對天妖解釋,“對不起,他不是故意的……”
她其實也不知道怎麼解釋,只能用“不是故意爲之”這個萬金油來解釋,但是天妖似乎對此事並不掛在心上,只是嘆了口氣道:“我的壽命本就不多,若你能答應我的請求,好好照顧我的孩子,我可以放過他。”
蘇泠看了看那顆金蛋,能被她撿到也算是他們間有緣分,反正已經有一隻赤睛獸,再多一隻又如何?反正都是餵養。
雖然赤睛獸這隻吃貨吃掉了她不少好靈草,但是也因爲它的存在讓她覺得自己的秘密是被人分享的,同時它也給自己帶來了許多的快樂。
天妖也不催促,只等她做決定。
蘇泠並沒有思索多久,便開了口,只是她沒有回答天妖的問題,反而問道:“我想問問這顆蛋究竟多少歲了?”
她想天妖都沉睡了兩千年才甦醒,這顆蛋不可能是現在才下的吧?
她的話纔剛問完,天妖便回答了,“它已經兩千一百歲,再過不久就能出來,可惜……我見不到它了……”
天妖眼眸裡流露出的濃濃不捨和悲傷,讓蘇泠和洛風一瞬間感通身受,都有些難過起來。
“我答應你,我會好好照顧它的!”蘇泠看着天妖,鄭重地說道。
“謝謝你……”說話間,天妖巨大的翅膀輕輕揮了一下,便見那顆金蛋緩緩朝蘇泠所在的位置飛來,蘇泠正準備伸手去接,卻被赤睛獸搶先一步,四爪並用,把金蛋又牢牢地抱進了懷裡,舔個不停。
弄得蘇泠苦笑不得,赤睛獸對金蛋表現出來如此熱情莫不是想吃了它?可它分明是個食草動物啊!
天妖似乎是明白了她的疑惑,於是道:“我孩子身上是這兩千年溢出的妖精,對妖獸、靈獸都十分有好處。”
蘇泠這才明白赤睛獸在金蛋上舔啊舔啊……究竟舔什麼!
“我幻出人聲與你們交談已經快耗盡我最後的法力,我馬上打開幻境之門送你們出去。”天妖說完,只見兩隻金色的翅膀“撲撲”扇動,不多時,便見他們身後的月亮石出現了一些影像,各門各派的弟子還在火山上,扎堆扎堆的坐在一起。
“他們怎麼還沒走?”蘇泠隨口問了句。
天妖回答:“山下妖獸還未散開,憑他們的修爲怎麼離開?”
原來如此,蘇泠明白之後,便催促洛風,“你先走。”
洛風轉頭看她,“我們一起。”
蘇泠搖了搖頭,“我還有些話要與它說,你先走,我馬上就出來。”
洛風聽她這麼說,便只好先出去了。
待洛風走後,那幻影也有些虛無起來,天妖催促道:“你也快走,我法力快不夠了。”
蘇泠抱着赤睛獸和金蛋,轉頭對天妖道:“你放心,我會幫你好好照顧它的!”
她有瞧見天妖眼角噙着的淚水,可她無法再停留,轉身便抱着赤睛獸和金蛋飛快地躥進了月亮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