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蛙人故事

九巍帝國。大孟城。王宮內。

王子洛蒙愁眉深鎖,在王宮後花園中獨自徘徊,不時長長嘆息。

他深愛的父親,帝國尊貴的統治者明王,幾個月來一直爲一種怪病所困擾,九巍所有的名醫都來爲國王診治過,卻不見國王有任何好轉,反而病體越來越重,時常昏睡不醒,連朝政都由王子洛蒙和王后共同主持。無奈之下,王子只好求助於旁門左道,他貼身的侍衛巴里已經奉詔親往棲鷹森林召大巫師進宮。如果她也不能救父王,只怕父王這一次真的是在劫難逃了!

巴里離宮十天,今天該回來了。

正想着,侍衛來報,巴里回來了。洛蒙心中一喜,顧不得在侍衛宮女前的矜持,竟展開輕功身法,飛掠至御書房。侍衛宮女們早見識過王子的絕妙輕功,又知他爲國王的病心急,也無人覺得不妥。

“巴里叩見殿下!”巴里是個三十來歲的壯漢,一把絡腮鬍子威嚴地爬滿半張臉,眼似銅鈴,膚色褐紅,說話的聲音卻極不相稱地輕柔溫和。巴里一家世代忠良,代代負責王宮安全,深受國王倚重,巴里的父親巴恩圖是明王的伴讀,現掌管兵權;巴里的哥哥巴海娶了明王的女兒,與父親共掌兵權;巴里更是十歲時便進宮,與小他五歲的王子洛蒙朝夕相處,對洛蒙死忠。兩人名爲主僕,實則親如兄弟。巴里一家,撐起了九巍半壁江山。

洛蒙忙扶起巴里:“大巫師來了麼?”

“來了,正在外面候旨。”

“快讓她進來。”洛蒙說着就往外走,連聲問:“大巫師在哪裡?”

應聲出現在門口的是一個看不出年齡的女人,她一身五彩繽紛的披掛,頭髮編成無數辮子披垂下來,兩邊耳朵上掛着令人吃驚的大銀耳環,讓人擔心耳朵如何承受得了那環的重量。胸前一串鳥的頭骨串成的念珠,白森森地透着詭異。

“小巫叩見殿下。”

“大師快快請起!我父王病重想必巴大哥已經跟大師說了,還請大師施聖手妙法,爲我父王治病。請大師隨我一同前去父王寢宮。”洛蒙恨不得父親立時便能好了,不願耽擱,直接領大巫師前往明王寢宮。

明王面如金紙,雙目緊閉,雖然氣息均勻,卻已昏睡不醒多日。

大巫師仔細檢視查看,約一柱香功夫,她示意王子命其他人退下,只留王后與王子,巴里自去門外守護。

“大師,我父王到底得的什麼病?可有得治?”

“陛下不是生病,乃是中了一種奇毒,我料陛下生病之前定然到過某處野外水域。”

王后奇道:“大師所言不差!陛下起病正是從夢神河察看河道歸來後的事,據隨從的大臣們說,陛下一時興起,甚至親自下水一試深淺,確有此事。”洛蒙也連連點頭。

“這就是了!有一種極罕見極細小的水蠍,其毒無比,專在水中叮人吸血,被叮之人並不覺疼痛,但蠍毒卻就此進入體內,中毒之人無藥可解。”

王后與洛蒙同時一驚站起,齊道:“無藥可解?”

“娘娘殿下休急!雖然無藥可解,卻有一樣聖物可除此毒,只是得來難於登天。”

“大師但說無妨!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弄了來救父王一命。”洛蒙決然道。

“殿下一片孝心,感天動地。此物得來雖難,眼前卻有一個機會。不知娘娘與殿下可曾聽說過蛙人?”

“有所耳聞,但知之甚少,好像是古帝國的一族怪人,不知他們與陛下的病有何干系?還請大師詳說。”王后緩緩坐下,洛蒙親自給大巫師端來座椅,自己侍立一邊,聽大巫師講述:

蛙人祖居赤龍帝國,赤龍蠻族衆多,蛙人爲其中一族。稱其爲蛙人,只因該族所有人手指腳趾間有蹼,如同青蛙,相傳乃是因爲先祖作惡遭了天譴。蛙人擅醫術,精於飼蛙,族中飼有一聖物名爲玉蛙,通體晶瑩似玉,能吸百毒,食之延年益壽,強身健體,只是這種玉蛙極爲難得,蛙人從來不給外人用。某一年,赤龍大國師獨子身患絕症,唯有服食玉蛙方能救他一命,大國師親往蛙人聚居地相求,無奈蛙族頭人堅持不給。大國師無功而返,其愛子不久便病重身亡,大國師傷心欲絕,遷怒蛙人,赤龍帝國從此不容蛙人居住,蛙人所到之處,人人圍攻,受盡欺凌,他們只好隱居在海中孤島上。過了若干年,又被人發現,再遭驅逐。

其時蛙人頭領已數易其人,新頭領是個有氣魄的人,決定帶領所有蛙人離開赤龍,另覓棲身之地。他們首先來到九巍,因爲九巍與赤龍接壤,邊民互通往來,蛙人之事早有耳聞,加上他們手腳大異常人,使他們的到來並不受歡迎,依舊處處受欺。蛙人頭領在棲鷹森林外碰到一位大巫師,他見他們處境可憐,便指給一條生路,讓他們前往古帝國北邊的回霧森林定居。只因古帝國國民相對溫和,不似九巍人尚武好鬥,也不似赤龍各族紛爭不休,回霧森林與赤龍相距遙遠,消息不通,想來也無人知道蛙人的事。

蛙人頭領得大巫師指點,率領族人,穿沙漠、過冰原,歷盡艱辛終於到了回霧森林,頭領以一隻玉蛙從古帝國國王手中換得回霧森林的永久居住權利。從此他們定居在回霧森林中,少與外界接觸。外面的人若沒人引領,也根本無法進入森林之中。

“大師所說的玉蛙,就是能救我父王性命的聖物麼?”洛蒙打斷大巫師的敘述。

“正是。”

“既如此,我去找蛙人買來便是!”

“蒙兒,若真如此容易,大師就不會說難於登天了!再說我九巍與古帝國往來不多,近年來更爲邊界運河鬧得不愉快。就算真要去求玉蛙,也定要謀個萬全之策,孩兒稍安勿躁,聽大師把話說完。”

洛蒙點頭道:“母后說得有理,只是孩兒擔心父王的身子拖不得。”

“殿下不必擔心,小巫雖不能解毒,卻能保住陛下性命暫時無憂。娘娘所慮極是!數百年來,蛙族之外只有古帝國國王得到過一隻玉蛙,而且是蛙人用來換取族人棲身之地的!他們爲玉蛙付出如此沉重代價,豈肯輕易贈人?不過眼下卻有一個機會。”大巫師繼續敘述蛙人故事:

蛙人隱居森林之中,十分封閉,不與外界接觸,沒有人知道他們是怎麼生活的。四十年前,突然盛傳蛙族人要舉辦什麼納新盛會,爲時一月,就是在回霧森林外設許多帳篷,請外族男女與娃人同住一月,若蛙人女子懷孕,便返回森林,外族男子則可以得一筆錢離開;若娃族男子令外族女子懷孕,則該女子可以進入回霧森林,呆到孩子出生後再離開,離開時也可得一筆重金,只是從此以後,不管男女都不能再進回霧森林,孩子也與他們無關了。此消息一出,古國青年男女大感興趣,爲錢前往者有之,好奇者有之,觀望者有之。一月之中,所有帳篷裡住滿了人。這些人無論男女,最後自然都得到一筆錢,大多留下了一個孩子,一個自己永遠也無法再見到的孩子,這孩子是屬於蛙族人的。

蛙人爲何要做這等怪事不得而知,只是此後每隔十年舉辦一次。納新會已經辦了三次,今年恰逢第四次納新盛會,應該是進入回霧森林最好的機會,也是獲得玉蛙的最好時機,因爲蛙族人只有這個時候纔會與外界有較多的接觸,回霧森林也只有這時候纔有進去的可能。蛙人並不貪圖錢財,從他們手上買玉蛙是不可能的;用強也不行,蛙人寧可蛙毀人亡也不會讓人得逞的,想得到玉蛙,只能靠機緣。

洛蒙暗暗點頭道:“原來如此!這蛙人也真是奇怪的一族啊!關於玉蛙,不知大師還有何指教?”

“不瞞娘娘、殿下,小巫也從未見過玉蛙,當年指點蛙人去回霧森林的是小巫祖師,家師當時隨侍祖師左右,曾親眼見過蛙人和玉蛙,蛙人手指間確實有蹼,十分怪異。師父說玉蛙由蛙族頭人隨身攜帶,形體很小,至於是以何爲食,如何餵養卻一概不知。小巫所能做的,也只是告訴殿下與娘娘,此物可救陛下性命。如何能得來,小巫慚愧,也無良策。”

王后微微頷首:“大師說哪裡話!幸得大師指點,本宮與小兒才知道陛下何以致病,如何醫治。至於尋找玉蛙一事,自有人去辦,本宮還要煩勞大師在玉蛙找到之前暫住宮中,爲陛下醫治。”

大巫師自然答應。王后命人安排大巫師在王宮中住下,洛蒙已經讓巴里召巴恩圖進宮議事。

王子洛蒙把大巫師的話全部告訴巴恩圖,並稱自己將親往回霧森林尋求玉蛙。

巴恩圖開始堅決不同意洛蒙以王子之尊,涉險前往,要讓自己的兒子巴里或巴海去回霧森林,無奈洛蒙執意要去,只好依了他。幾人商議,洛蒙和巴里二人扮着商人悄悄進入古國回霧森林,尋求玉蛙,朝中由巴恩圖協助王后主持朝政,對外只說王子深居宮中照料國王,不透露任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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