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下的人懂事就行了，查那幾個鄉鎮都靠他們。”岑泊清往荷宮呶了呶嘴，“等樊大人辦完事，你再看姓田的怎麼來阿諛奉承。”
“只希望樊勝這次不要再失手。”
岑泊清開懷一笑：“怕什麼？時間和優勢都在我們這裡。每拖過一天，賀驍就被動一點。”
仲孫謀想了想，也寬心了。依當前形勢分析，姓賀的想攀咬他們也無處下嘴。
身份就是最好的屏障。
就算是赤鄢國的太子特使，拿不出真憑實據也動不了他們分毫。
“說的是。”他目光掃向桌上的玄晶，有些遺憾，“我還得感謝他給我送大禮。就是可惜了那面鏡盾。”
那法器是極好的防禦寶物，正合他一個脆皮用。如果樊勝殺死賀驍，鏡盾就成人家的戰利品了，與仲孫謀無關。
……
層層疊疊的荷牆當中有大小數百荷箭，其中又有一支是血紅色的，表面兩道細淺的金紋。因爲還沒綻放，這紋路就特別不起眼。
荷葉組成了一堵又一堵綠色的高牆，小舟駛進去，不一會兒就迷失方向。
四下裡安安靜靜，只有兩個傻青蛙偶爾躍出水面。
躥出水面這人動作快極，雖然後發，卻已經追到箭矢後方三尺，起手掄斧如彎月。
快！
他去找霸王蓮，賀靈川同樣屏息以待。
以這人身份，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要畢其功於一擊。
斧刃上的罡風之強橫，甚至空氣都被劃出了裂帛聲。狂暴的氣浪推向賀靈川，直面它的感受不下於龍捲風直接掃到臉上。
“本地的水靈就是二百多歲的蓮妖，它會密切關注賽場情況。”賈餘努力撐船，“過往有六七十人作弊，都是不信邪，但個個都被它逮住施以重罰。以後就沒人那麼囂張了。”
這荷宮的設置也很缺德，航道兩端的景象經常一模一樣，讓你劃幾個來回以後就完全找不着北。
“通常來說，最外圍和荷宮正中很少出現霸王蓮。”他喃喃道，“我們得在迷宮中層多找一找。您能記得住水路麼？”
這裡水勢平緩，考驗的無非是參賽者的認路能力。
神骨項鍊忽然發熱，賀靈川咦了一聲。
“呃，不知道。”他只曉得沒到位置，因爲神骨項鍊還挺熱的。
但他也沒別的辦法，只能叫上賈餘再次調頭，往正北而去。
就如賈餘所說，大家都不喜歡邊緣位置，覺得在這裡找到霸王蓮的可能性太小。
賈餘果然左顧右盼，生怕看漏。
這時距離開賽，僅過去了不到三刻鐘。賀靈川兩人已經走到整座迷宮的東北角，路遇的小舟越來越少，到現在只剩蟲鳴蛙聲相伴。
賈餘一邊劃舟一邊教他竅門，賀靈川試了幾次以後果然漸漸上手，舟行速度大大加快。
他們的小舟劃得很慢，正準備繞一個小圈調頭，爲什麼項鍊忽然熱得厲害？
是目標變遠了？
“往東。”賀靈川忽然道，“對，往前走十丈。”
“那兒！”賈餘突然伸手一指，激動得差點跳起。
接近荷宮，賀靈川才知道什麼叫作接天蓮葉無窮碧，這裡果然是一整座荷葉的森林。
小舟再走一會兒，就深陷迷宮當中。
這一斧餘威不減，前方七尺的荷牆被狂飆突進的斧風砍倒一片，高大的莖杆簌簌落水。
“那是一朵碩大的血紅荷苞，表面有金色條紋。”
在這幾萬朵、十幾萬朵荷苞裡面找一朵血紅色的，難度跟大海撈針差不多。要知道荷箭未綻，青萼居多，只看一眼可能都會錯過。
“不。”賀靈川低聲道，“就算我輸了，仲孫謀也拿不走我的錢。”
這一擊蓄養了三刻多鐘，直到神完氣足。出手瞬間當真如雷霆降世，無論賀靈川迴避還是格擋，都避不開他的全力一擊。
賀靈川的心跳也不爭氣地加快兩拍，這東西價值五萬兩銀子啊。
“死鳥！”賈餘罵了一聲，若在平時，他非把這鴨子烤了不可。
當然，最重要的是運氣。
迷宮裡的水路，最寬處不到兩丈，小舟基本只能往前劃，沒地方轉頭；而最窄處就只有五尺，船身擠一擠才能過。
這小子若沒撈着，損失卻是十萬兩！
吹箭剛出，賀靈川就像背後長了眼睛，一個猛虎落地式，合身向前撲倒。
“瞪大眼睛。”他提醒賈餘，“應該在這附近了。”
賈餘高興起來：“好好！您指哪兒，我就劃哪兒。”
叮叮三聲，吹箭穿木而過，打進前方荷牆。
一進迷宮，四周就安靜了。
“勉強可以。”賀靈川奇道，“你怎知道中間很少出現？”
“您有辦法？”
“是麼？”賀靈川看向正北方向，“不用管它，跟我來。”
力道之大，可想而知。
他等了這麼久，對方終於出擊。
小舟飛快前進，賈餘不等它停穩，一個猛子扎進水裡，嘴裡還含一把刀。
賀靈川也不是十項全能，划船的技巧很差。幸好跟他配合的是魯都統手下的小兵，名作賈餘，當兵吃糧前是湯米鄉當地的漁夫，能撐船過激流，走個荷宮什麼的根本不在話下。
賀靈川越是前進，它的熱度越低。
霸王蓮長出來之後就該原地不動纔對。難道神骨項鍊指向的，是別的什麼東西？
別，千萬別坑他，三塊玄晶還押在潮湖塔上呢！
“有啊。”賀靈川笑道，“我能掐會算，總比你這漫無目地瞎找強啊。”
幸好神骨項鍊沒再出什麼幺蛾子，指向非常明確。
“這些水族不退走不行麼？”魚龜都藏在水裡，不容易被發現罷？
一旦被打中，不死也要半殘。
不富裕的身家，哪裡承受得起這樣的雪上加霜？
只有其他小舟的划水聲、人語聲，不知道從哪個角落傳出來。
假設神骨認定的寶物，就是那株“霸王蓮”。
賀靈川頓覺頭大如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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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賀靈川后方一丈外的水面忽然泛起幾縷波紋。
賈餘就是左顧右盼，恨自己少生了幾雙眼睛。
這位蓮妖法力很強大啊，幾天工夫就能在水面種出這麼茂密的荷宮。
難爲賈餘還能發現它。
他笑得既篤定又陰險，鏡子居然打了個寒噤，彷彿又回到賀靈川從前算計它的時候。
莫說舟中人，就算潮湖塔上的看客居高臨下，多半也瞧不見迷宮裡的具體情況。
蒿杆雖然敷衍，但吹箭不敷衍，射至一半時速度突然翻倍，並且箭支由一變三，呈品字形取賀靈川后腦、後心、尾椎。
“血紅色……”賀靈川舉目四顧，發現這裡到處都是待綻的荷苞，支支沖天，又叫作荷箭。除了最常見的水紅色，還有淺粉、淺紫、粉白、淡青，真叫一個多姿多彩。
小舟哪裡受得住他的力度，船頭下沉吃水，船尾當然就高高翹起，正好擋在三枚吹箭前頭。
參賽六年，年年陪跑，他從沒在迷宮裡找到霸王蓮。
“不成的。”賈餘道，“爲了公平起見，所有水族清理浮萍後都要退場離開，這個時候，霸王蓮纔會長出來。而且採荷籌的競賽，只向人類開放。”
一支短蒿杆無聲無息探出水面——這玩意兒在四周屢見不鮮——對準賀靈川，猛地射出一支吹箭！
然後纔是一道影子破水而出，直取賀靈川。
“你們從前怎麼尋找霸王蓮？”賀靈川問賈餘，“求助水族行不？”
這位特使經常讓船調首轉圈，賈餘也習慣了，只聽話，不多嘴。
尤其這種大陰天，甚至沒法藉助天上的太陽定位。
可是賀靈川手握作弊道具，決定靠實力而非運氣取勝——
噗噗兩聲，荷葉忽然左搖右晃，把兩人都嚇一跳。
但神骨項鍊偏偏就導向這裡。
“噓！”賀靈川豎指脣前，叫他稍安勿躁，“划過去，快點。”
鏡子嘰嘰笑了兩聲：“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萬一別人先找到，你就橫刀奪蓮？”
箭頭都是百鍊鋼，附着淡淡白光，有破罡效果，再疊加元力護持，穿透護身真氣什麼的不成問題。
賀靈川聳了聳肩：“那就好。”
後面那人幾乎追上吹箭，也就是說，翹起的船尾同樣阻其去路，直接給他一記打臉！
喀喇一聲，船尾裂成數段，碎木屑滿天翻飛。
他可以根據神骨項鍊的發熱狀況，確定寶物位置。
賈餘奇道：“您知道霸王蓮長什麼模樣？”
“過去幾十年嘛，在中間只找到了七次。”
搶荷籌的精髓就一個字：
卻是一隻黑頭鴨衝出荷牆，憤怒地照他們嘎嘎兩聲，然後啪啦啦踩着水面飛快跑掉了。
別說眼睜不開，就連身形都要被死死壓住。
還好賈餘剛從水裡探頭出來，還沒爬上荷牆，否則也是被一刀兩斷的下場。
他嚇得一縮頭，耳邊響起賀靈川的聲音：“吹蓮，快！”
蓮牆被砍倒，那株霸王蓮的莖杆也斷了一半，又被斧風颳得東倒西歪，真怕下一秒就折了。
賈餘當兵多年，服從命令已快烙進本能，聞言一把抱住霸王蓮。在他看來，偷襲者要的也是這朵蓮花，他只要搶先奪下，就算大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