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兒被推到西側的廂房裡,由幾個黑衣人看守着。(小說~網看小說)
其實不必看守,綠兒也不會逃跑。她被捆妖索綁得結結實實,又沒有危險的意識,她甚至都沒有弄懂自己面臨的狀況,她一心只以爲,不管她在哪裡,東華都會出現。
那捆妖索是一個吸耗真氣的法器,綠兒現在本就體弱,被那索綁了半日,漸漸地虛衰。關押她的是一間雜物房,到處堆着亂七八糟的陳舊物品,她原本坐在地上,感覺到體力不支,便倒在那雜物堆裡,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一覺睡到夜裡,她被推醒了,睜開眼睛,看到白天那位黑衣男人。
“綠兒,綠兒,你醒醒。”那黑衣男人搖着綠兒的肩,見她睜開眼睛了,和氣地問道,“你睡了一天,是不是感覺不太舒服?”
綠兒點點頭:“頭暈,渾身沒有力氣……”
那黑衣男子便將她扶了起來,轉到她的背後,盤膝坐下,用單掌抵住她的靈臺,爲綠兒渡了少量的真氣。
綠兒感覺舒適些了,人也精神了不少,便回頭問那黑衣男子:“你是誰?你能不能告訴東華,我在這裡,讓他來接我?”
那男子怔了怔,搖頭道:“我既不能告訴你我是誰,也不能去找東華。不過我會盡力保護你,我來只是想問你一件事……聽說九蓮重生www.Freexs.Cc了,是真的嗎?”
綠兒想了一下,回答道:“白天那個兇女人問我的時候,你不讓我說,現在你又來問,到底在搞什麼鬼?”
那男子愣怔片刻,自嘲地笑了:“算了,你不說也罷,九蓮聖女是死是活,於我沒有什麼不同。反正早晚真相大白,若是她活了,嫁進蒼靈宮是遲早的事。”
“蒼靈宮?那不是東華的家嗎?爲什麼那個九蓮要嫁進蒼靈宮?她到底是誰?”
綠兒在竹澗清養的這些日子,東華與青花婆婆都在她面前避談九蓮。雖然明知她心智懵懂,卻依舊是不想刺激到她。
所以九蓮這個名字,綠兒還是今天從那個黑衣女子的口中知道的。這會兒男子提到九蓮,她聽此女與蒼靈宮有聯繫,不由地多問了一句。
那黑衣男子便笑了:“綠兒,在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爲什麼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你真的不知道九蓮聖女是誰嗎?她就是在你心宮裡住了三千年的那位上神呀……”
說到這裡,那男子突然眸光一亮,猶豫了一下,伸手探向綠兒的胸口。綠兒沒有躲閃,她意識不到這種行爲是不妥了。倒是那男子臉紅了一下,只輕輕地抵了一會兒,就鬆了手。
然後,他了然地點頭:“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分開了呢……可憐的綠兒……”
綠兒聽不懂他在嘀咕什麼,費解道:“你在說什麼?你們爲什麼抓我來這裡?就是爲了問那個九蓮聖女的事嗎?可是我真的不認識她呀……”
那黑衣男子搖頭阻止她說下去:“再有人問起,你不能說你不認得九蓮,你只不言語就好,懂了嗎?”
綠兒當然不懂,不過她本能地感覺眼前這位男子不是什麼壞人,便點頭:“我不說話,可是你們什麼時候放我呀?我怕耽誤了治病……”
男子猶豫了一下:“這裡的人界,氣息混雜,就算是東華帝君,要找到這裡來也需幾日子,你且安靜地呆着,我找機會給他傳遞個消息……”
“謝謝你!”綠兒興奮地抓着男人的袖子,更加堅信了他是好人的判斷。
那男子扒開她的手,站起身來:“我不是爲你,我是爲我的主人,我想幫她早日脫離苦海。我得走了,我來過的事情,不許跟任何人提起,否則你就見不到東華帝君了,知道了嗎?”
“我不說!”綠兒使勁地點頭保證,“我聽你的,我不開口說話了。”
那男子掩在黑色面巾後面的眼睛忽閃了一下,看得出他在笑。隨即他轉身出了這間屋子,走了。
綠兒知道了那男子會去聯絡東華,她就安心得多了。於是她美美地睡了一覺,一直睡到被人拽了起來。她睡意朦朧地睜開眼睛,看着眼前那個揪她衣襟的人,竟是昨天那個兇巴巴的黑衣女子。
綠兒剛要開口發問,想起昨晚那男子提醒她的話,便沒有把話說出來。
那黑衣女子見綠兒眯着眼睛,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使勁地搖着她:“你倒愜意!睡得像頭豬!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綠兒既已下定決心不開口,自然就不會說話。任那女子又搖又晃,她感覺到眩暈,乾脆閉了眼睛,也不看眼前的兇婆子。
女子一見綠兒這個樣子,更是暴跳如雷,抓住綠兒的頭髮就要往外拖:“我讓你裝死!你這個下濺的小妖精!九蓮到底是死是活?你快說!”
身上被捆妖索綁縛得結結實實,綠兒毫無抵抗能力,被那女子扯得頭皮疼。她卻咬着牙關,堅決不肯開口。
正在不可開交的時候,昨日那黑衣男子從門外衝了進來,上前來將那女子與綠兒分開,恭敬道:“主子息怒,小水妖現在這個樣子,一定是受過深重的刺激,主子這樣嚇她,只會讓她越來越懼開口,還是哄着她,慢慢問爲好。”
綠兒的一綹頭髮還有那女子的指縫裡,那女子一甩手:“你當我真稀罕跟她問九蓮嗎?我想明白了,九蓮生與死,都不是我能左右的,沒有活過來更好,要是活過來了,我也自有辦法應付!這個小水妖於我而言,已經沒有任何用處了!等我玩夠了,看我怎麼將她打得三魂出竅六魄飛天!”
綠兒頭髮揪扯着痛,她含着眼淚,看着那黑衣男子,卻依舊是不會表達自己的憤怒。
這女子只管兇悍,並不知綠兒已經沒有了心。而那男子卻是昨晚探過了的,他覺得綠兒好可憐,但又不敢向自己的主子求情,只好轉移那兇女人的注意力:“主子不要生氣了,這一大清早的,餓着肚子生氣,對身體不好。我煮了八寶清荷粥,主子先去用早飯吧。”
那女子回頭瞪了男子一眼:“就知道吃!壞我修爲!”
罵歸罵,她還是擡腳往外走了。到了門口,她回頭朝着綠兒狠狠道:“小水妖!你休息東華帝君會找來,這裡是我的地盤!他找不到這裡的!你終於落到我手裡,看我怎麼收拾你!”
綠兒坐了回去,看着她氣沖沖地離開,心裡暗想:這女子與我有何深仇大恨嗎?好像要折騰死我的樣子,等我見了東華,一定要問一問他,我以前是不是有什麼仇人。
早晨鬧過那一場之後,一整天綠兒也沒有再見到那兇婆子。除了看守在門口的黑衣人,便再也沒有誰來找她的麻煩,連那好心的黑衣男子都沒有來。
整個白天,綠兒睡睡醒醒,結果因爲睡太多,到了晚上,她失眠了。
大約後半夜的時候,綠兒眼睜睜地看着那黑衣男子憑空出現在她的面前,她眨了眨眼睛,仰着頭問道:“你告訴東華了嗎?他什麼時候來?”
那男子蹲下來,看着綠兒:“你口口聲聲只叫東華帝君,看來你是真的喜歡他。他對你怎麼樣?我怎麼也想不像不出,他那麼高貴的身份,怎麼會看得上你?”
“他是什麼身份?”綠兒目前只知道東華的家叫蒼靈宮,以前她也住過好久好久,但她的確不知道東華的身份。
“他是天尊的兒子,東天天帝,你真的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嗎?”那男子邊說着話,邊轉到了綠兒的背後。
“天尊是誰?天帝是幹什麼的?”綠兒繼續追問。
男子被她挫敗,嘆氣道:“算了,你眼下的狀況,什麼都是白說,我竟傻乎乎地拿你當以前的綠兒,跟你聊上了,呵呵……我來只是爲了給你渡氣,我可不希望你死在這裡,雖然我的主子顧慮不到,但那樣真的會惹來無窮的麻煩。”
說完,他又像昨晚那樣,將少量的真氣渡給了綠兒。
綠兒並不關心別的事情,她只想知道,東華到底什麼時候能來。那男子只是說快了,也不對她講太多,就離開了。
於是綠兒就在這間雜物房裡迎來了又一個早晨。
綠兒雖然不知道恐懼,但被扯頭皮畢竟不是好受的滋味。所以天剛亮,她就醒了,盯着房門一直在看,不知道那個兇婆子什麼時候會出現。
太陽剛剛升起來的時候,門外突然起了騷動,緊接着,房門被咣噹撞開,兇婆子依舊是一身寬大的黑袍,蒙着黑色的面巾,一陣風一樣地衝了進來了,也不言語,拎起綠兒就往外飛奔。
綠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因爲黑衣男子先前囑咐過她不要說話,她又不能開口問,只能任由那女子將她帶出屋,御劍飛上半空。
黑衣男子早就等在半空裡,看到女子拎着綠兒過來了,他運真氣於掌心,聚起一團火,朝着下面的宅院一丟。那關押了綠兒兩天的院子,騰地就躥起了火苗。
那不是凡火,燒起來很快,勢不可擋,很快就將那院子吞沒了。
綠兒看着周圍的鄰居亂哄哄地跑出來,喊着救火。那女子卻御使飛劍,帶着她往南逃去。
路上,綠兒沉默着,男子小心翼翼地陪在旁邊,那女子卻氣急敗壞地喘着大氣:“你說,是不是你出賣我?東華怎麼可能找到這裡來?”
那男子不慌不忙地答道:“主子,屬下怎麼敢出賣你?不想活命了嗎?東華帝君雖然不會那麼容易尋來,可是女媧大神卻是神法無邊,她要是想找誰,這世上便沒有一個地方能逃得過她的法眼……”
“哼!”女子雖然覺得男子說得有理,可是卻依舊不甘心,“你派出去的人不會看錯吧?真是的女媧大神嗎?她怎麼可能會幫東華找一個小水妖?依照她的脾性,她不會允許小水妖接近東華的!”
“這個……”那黑衣男子稍稍猶豫了一下,隨即答道,“確是女媧大神沒錯,至於這其中有什麼緣故,我也不清楚。”
女子越想越是生氣,回手狠狠地打了綠兒一巴掌:“你到底是前世積了什麼德?我竟然弄不死你嗎?我偏不信了!我現在就打死你!”
男子一聽她這樣說,慌張地朝着身後他們逃來的方向看了一眼,一把將綠兒搶到他的手中,說道:“主子聽屬下一次,現在殺了小水妖,東華一定會窮追不捨,我們可能根本逃不掉!不如傷她,將她丟下去,東華找來後,顧及着給她治傷,也會耽擱一些功夫,我們正好趁機逃回去!”
“我偏不!我要她死!”女子似乎氣得瘋癲了,出手就往綠兒的靈臺擊去。
男子抓着綠兒往旁邊一閃,這一下子拍在了綠兒的肩上。綠兒只覺得整條胳膊都要斷了,痛得哼了一聲,眼前金星亂閃。
耳邊隱約聽那男子說道:“主子不要衝動,眼下不是我們逞能的時候,將她丟在這裡吧,我們先保住性命要緊!要是被東華髮現了……”
那女子本來還要對綠兒下手,聽了男子這一句,突然收勢,怒道:“廢話那麼多!還不快把這賤妖精丟下去!”
綠兒正痛得七葷八素,突然覺得身子一歪,開始往下墜落。
捆妖索未解,她連掙扎的能力都沒有,木然地從半空裡往下墜。涼風在她的耳邊刮過,吹散了她眼前亂閃的金星,讓她看到了黑衣女子與男子相攜飛逃的最後一幕。
她知道摔下去會疼,因爲她前些日在竹澗的時候,自己溜達出去,經常在竹林裡突然興起,飛上竹梢頭,卻因爲真氣不繼,站立不穩,又直直地從上面摔下來,每一次都摔得她大叫。
可是她沒有辦法停止墜落,因爲捆妖索限制了她的法力施展,即便是在她好着的時候,她也是沒有辦法的。
“噼啪”一陣亂響之後,綠兒重重地落到一棵大樹上,交錯的樹枝從她的背上刮過,撕破了她的衣衫,劃破了她的肌膚,卻也緩衝了強大的墜力。
最後,“嘭”地一聲響,綠兒終於落到了地上。撞擊的劇痛從後背擴散到全身,她感覺自己像是被分裂了,連哼一聲的力氣都沒有,就直接暈了過去。
也不知道暈了多久,她感覺自己被一種熟悉的氣味包圍着,後背涼涼的,很是舒適。
她緩緩地睜開眼,一轉頭就看到東華在給她療傷,有一團冰冰的霧氣凝在他的掌心處,在她被摔得血肉模糊的背上運走着。
如果她懂得歡喜,眼前的境況,她一定會撲到東華的身上大哭一場。
可是她只是眨了眨眼睛,問道:“你怎麼來得這麼晚?我被一個兇巴巴的女子抓去了,她還打我。”
東華的眉頭動了一下,小聲道:“對不起,是我丟下你,才讓你遇到了這樣的危險。你先別動,我先把你的傷治好。”
“恩。”綠兒答應了一聲,乖乖地轉了頭。
東華繼續療傷,綠兒的眼睛卻在滴溜溜地轉。她看清楚身邊的情況之後,知道自己已經回了竹澗,就在她自己的房間裡,不由地放鬆下來。
療傷的過程大約用了一刻鐘,東華收了勢,在綠兒的身後默默地坐着,望着她的後腦勺,久久地不動也不說話。
綠兒已經感覺到他療傷結束了,可是他不讓她動,她便依舊靜靜地坐着。兩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坐在竹屋的牀上,畫面是凝固的。
直到綠兒終於忍不住了,開口問道:“療傷結束了嗎?你怎麼不說話?”
東華吸了一口氣,說道:“我在看你的頭髮,怎麼這樣亂?我給你梳一梳。”
他拉着綠兒從下了牀,來到梳妝檯前,將綠兒摁坐在凳子上,拿起一柄竹梳,慢慢地梳理着她的頭髮。
綠兒的頭皮上有傷,梳子一落下,她痛得吸了一口涼氣。東華就一點一點地扒開她的發,用凝凍術將傷口一處一處地治好,然後將她的一頭青線梳順了,在她的兩鬢處辮了兩根小辮子,繞在頭頂盤了一個蝴蝶狀的髻。
然後他將綠兒腦後餘下的頭髮抓在手中,靜靜地看了好一會兒,將空閒的那隻手伸到自己的身後,將那顆一直結在他髮梢上的明珠解了下來,系在了綠兒的髮梢上。
他的神情由始至終都是肅然的,眉頭深蹙,似有許多的心事解不開。
綠兒卻不知他心情沉重,從鏡子裡看見東華給她梳的頭,伸手摸了摸,說道:“你的手可真巧,居然會梳這麼好看的頭髮。只是這珠子怎麼給我了?我倒覺得你一頭銀髮,結這珠子比我好看多了。”
東華的手搭在她的肩上,良久說道:“送給你了,以後不管怎麼樣,你要記得今日我曾經爲你梳過髮髻……”
正這個時候,屋門吱扭一響。
綠兒轉頭一看,只見門外走進來三位陌生人,一位容華絕麗的婦人,一位清麗絕俗的少女,還有一位紅袍赤冠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