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表彰與排斥

士兵擊斃了礦工之後,衆人明白山下也不安全了,沒有耽誤太多時間,連夜行走,在天亮之前,安全抵達學校。

這一晚,學校亂成一團。大批學生昨天出去參加勞動實踐,沒有按時返回,卻收到了礦工造反的緊急通知。校長心急如焚,恨不得再派人去礦山解救他們。

但是如果沒經過鐵山城衙門的批准,擅自派遣學生出動,就是違反了規矩。思來想去,校長也只能作罷,期待着班主任可以帶領學生返回。

不過他對這一點完全沒有信心,整個非攻國的所有學校,都爲學生從小樹立不怕困難,勇於和敵人戰鬥,決不能臨陣脫逃的信念。他這個校長和教職員工,也飽受這種薰陶,所以那些保護學生撤退的想法,他只能想一想,絕對不敢說出來,哪怕身邊沒有一個人也不行。

只是這個念頭無法消退,校長爲自己違背非攻國教導的邪念而羞愧,又難以擺脫它的干擾。李元明高大的身影不停地在他腦海裡閃現,畢竟是自己的兒子,自己有養育他的責任。

“易近,如果敵人太強,你千萬不要魯莽啊!”

然而陸續返回的學生,徹底打破了他的妄想。易近沒有辜負從小受到的教育,指揮學生,向敵人發起了英勇無畏的衝鋒!幸好礦場駐守的士兵找到學生,護送他們撤離。沒有班主任在場,學生們接受了新命令,否則憑他們的實力,無法保全自己。

校長一夜沒睡,接待並安撫驚魂未定的學生,勞累的士兵,還有應該和學生們一起衝鋒,卻不知爲什麼迷路了,莫名其妙回到學校的易近。

“還有四個人,李元明,張破神……他們去哪了?”校長問道,卻沒有回答。所有人都一天一夜沒睡,現在困得不行,幾秒鐘睡着了。

過了很久,終於親眼見到了李元明的身影,在五個人的隊伍中,顯得格外突出。校長起身準備打個招呼,可是身體不肯聽從指揮,坐在地上,就不由自主地向後躺,雙眼再也睜不開了。

李元明等人大驚,這是什麼情況?教室的燈開着,進去一看,發現很多同學在裡面,還有班主任和一些士兵,各自找個地方打着呼嚕。

仔細一看,同學們一個都不少,看來大家的生存能力不容小視,即使向槍林彈雨的戰場上衝鋒,也完全沒有傷亡,全部平安撤退。

虧他一直想着逃離戰場,沒想到最後一批迴來的,反而就是自己。看來非攻國土著的智慧不可小覷,他這個穿越者真是自愧不如。

睡了一覺,接下來就是週末了。

本該放假出去玩耍,可是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學校又要忙碌起來。

暴動礦工短暫地佔領大部分礦場之後,被緊急調遣的非攻軍包圍,剿滅。有少量礦工趁亂掏出,導致鐵關城全城戒嚴,學校也命令守衛嚴加防範,禁止住校生外出。

礦場頭目聽說了士兵們自發護送學生的事蹟,親自過來慰問,表揚他們犧牲自己,保護無辜百姓的獻身精神。

護送李元明的那個士兵,得知與他一路走來的高個子學生就是受到礦場表彰的勞動英雄之後,興高采烈,講述着他對李元明如何敬仰,如何互相幫助,克服了怎樣的艱險,消滅了多少個敵人。

完全忘了他當初是如何咬牙切齒,憤怒地表示要弄死李元明這個攪亂礦場秩序的傢伙了。

兩個部門的領導的目光一同注視着,在這種氣氛之下,李元明不得不配合了。又參加了一場表彰大會,按照校長的囑咐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

然後得到兩張獎狀,一張是表揚他努力挖礦,成爲勞動模範的,與獎狀一起的還有上等精鐵作爲物質獎勵。另一張是表揚他在礦場,與守備部隊的一名士兵,共同消滅十個窮兇極惡的暴動礦工。其中李元明親手殺死的就有兩個,這還是他沒有槍,徒手擊斃的,連帶的獎勵有兩枚小紅花,戴在校服上,特別鮮豔。

李元明剛上初一,就有殺敵立功的事蹟,將來的成就一定不可限量。校長宣佈了他的功績之後,易近和衆多同學也報以熱烈的掌聲,雖然他們的笑容比較少見,只在校長看着他們的時候出現在臉上。

晚上,他又去找張破神,發現他被幾個班裡的同學包圍着。悄無聲息地接近,聽到那些學生說:

“我知道你同情李元明,你們都是孤兒。但你不要忘了,你的爸爸是烈士,而他的爸爸是不知道哪裡來的可疑人。你跟他在一起,早晚會被他連累的!”

“我們尊敬爲非攻國獻身的烈士,不與你爲敵。但是李元明這種連父母是誰都不知道的孤兒,人體實驗還不死的怪物,完全不應該活在世上。”

張破神小心翼翼地解釋道:“你們是不是誤會了?如果你們不排斥他,他也不會打你們。他這個人還不壞,至少這次還是勞動英雄呢。”

“不,所有背景不明的人都是危害非攻國安全的危險人物,他早晚會暴露出他的邪惡一面,你不要被他矇蔽了!”

學生說完最後一句就走了,李元明旁觀了整個過程。雖然他一個人能單挑一羣,但是那些學生沒有對張破神動手,他就暫時放過他們了。

張破神還站在原地,一臉愁苦地思考,猛然聽見李元明問他:“你怎麼樣?”嚇了一跳,趕緊回答:“我沒事,我沒事。”

李元明本來還想再問的,見狀,不忍心讓他兩頭受氣了。反正他現在有校長的表揚,有高大健壯的身軀,以及超強的學習技術帶來豐富潛力,他還怕什麼?

與張破神找個沒人的地方,沒想到張破神先問起來了,“你徒手擊斃兩個礦工?你什麼時候乾的?我一直跟在你旁邊,我怎麼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擊斃礦工了,你問我,我問誰?還不是校長讓我說什麼,我就說什麼?”李元明很無奈,安排他一個初一學生徒手擊斃礦工,還是兩個,說出去誰信啊?偏偏領導們敢於在大會上堂而皇之地宣佈出來,這種裝嗶技術,自己是難以望其項背了。

張破神鬆了一口氣,“這就好,要不然我也不會差點把你當成那種殺人不眨眼的怪物了。”

李元明覺得他臉色不對,又想起當時那個被士兵打死的礦工,叫過他的名字。“那個礦工,你認識?”

張破神沉着臉,一言不發,李元明也不着急,耐心地等着。

終於,張破神回答了:“他是我爸爸以前的戰友。”

“是不是犯了什麼錯誤,被髮配到礦場勞動改造了?”

張破神思索了一番,又搖頭,“不可能啊,當初我爸爸獻身的時候,是他第一個去戰場,找到了我爸爸的屍體。敵人特別殘忍,利用我爸爸的屍體作爲誘餌,伏擊非攻軍。他又突破敵人的重重包圍,把我爸爸的屍體運回陣地。立下這麼大的功勞,怎麼可能被髮配?”

他的雙眼流出了淚水,“他在我爸爸的葬禮上發誓,要照顧我長大成人。後來我卻怎麼也找不到他,還以爲他背叛了我爸爸,不肯實現諾言,沒想到他被髮配到礦場了。

還有,我爸爸當年的很多戰友,爲什麼都沒有消息了?到底怎麼回事?我一定要查個清楚!”

李元明忽然覺得其中有些隱情,就像他自己,稀裡糊塗就被校長和礦場領導“安排”,擊斃兩個礦工一樣。

但是這真相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張破神的爸爸是不是真正的烈士?如果查出真相,會不會損害張破神爸爸的名譽?還有,他爸爸是否符合這種宣佈出來的名譽?

這些問題也許會傷害張破神,李元明沒有說出來,留到將來討論吧。至少現在,讓張破神做一個烈士的後代,享受種種待遇,而不是和自己一樣被人莫名其妙地排斥。

這個問題,李元明在心裡憋了很久,必須早點知道答案了。“爲什麼班裡的同學都跟我過不去?我得罪過他們嗎?”

張破神苦笑一聲,“你把他們都打了一頓,還不是得罪他們?”

“如果不是他們不停地罵我,我也不會喪失理智地打他們啊?他們爲什麼罵我?因爲我長得高?”李元明辯解道,他實在理解不了自己做錯了什麼。

“是的,因爲你長得高。”張破神解釋,“你一個父母身份不明的孤兒,做了那麼多人體實驗而不死,還長得高,肯定是怪物,而且是那種專門破壞非攻國規矩的怪物。”

聽着張破神的解釋,李元明瞠目結舌。原來一個人不知道父母是誰,就是身份可疑,就是有可能危害非攻國安全的危險人物,即使他是個孩子。這種孩子應該被送進收養院,在連續不斷的人體實驗中死去,消除潛在的危險,也爲非攻國的技術發展做出一份貢獻。

可是他居然活了下來,並且進入優秀中學讀書了!

校長是領導,這種安排也是廢物利用,自有道理。可是李元明的存活,就是挑戰了通行整個非攻國的森嚴規矩!任何忠於墨家巨人,忠於非攻國的臣民,都不能容忍!

“李元明,你小心啊,全班同學都特別想讓你去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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