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不屑的一笑,對於城主的良苦用心無動於衷,他一直認爲是城主的破計策害死了自己這麼多兄弟,多年來始終無法釋懷,內心的怨恨反而滋生的越來越多。
當初他們兄弟之間關係和睦,攜手共進,笑傲沙場,何等意氣風發,後來面臨那場艱苦絕倫的守城之戰,不凡城搖搖欲墜,幾次險些被攻破,人族強者更是死傷無數,半夜裡都能聽到那些怨魂死而不甘的咆哮,兩族中間的那處平原,鮮血數月不退,如同潮水蔓延地面,多麼慘烈絕望。
城主無奈,用一圍魏救趙之計,派出老七老五等人帶領大批人族強者遠繞千里潛入羅森之中,強行攻入妖族腹地,破壞他們的傳送召喚大陣,並一舉摧毀了妖族精心準備的大計,可謂是戰果豐厚。當時衆多妖族強者聞聽此訊連臉都綠了,可見他們有多氣急敗壞,於是暫時放棄攻打不凡城的打算,對老七等人展開了不死不休的圍剿,人族強者除了老七外全滅。
老七眼睜睜的看着他們一個個戰死,五哥更是大笑着爲自己殺出一條血路,自己卻被淹沒在妖族大軍之內,內心該是何等的痛苦悲傷,常人怎能體會,他下意識的便將這個過錯以及五哥等人的死亡歸於城主身上,內心對他有了怨恨,始終無法釋懷。
其實那一次戰爭,多虧了城主的這個計策,否則不凡城早就在那一場戰爭中被攻破了,這裡的所有人族都難以逃脫妖族的追殺,可是老七就是不願認爲城主是對的,因爲他的兄弟經此一役死傷慘重,讓他常常回想起來都痛苦不堪。
“七叔,你不要怪父親了。”城主的兒子那個經常鼻青臉腫的少年也參與了這場戰爭,僥倖活了下來,此時他一臉虛弱之相,看着老七忍不住的開口了,“誰都有親人有朋友,我們還活着的人裡面,都在戰爭中喪失了很多親人,可是我們說過什麼麼,我們退縮過麼,那我們堅持的又是什麼,我們爲什麼而戰鬥,還不是,爲了人族,爲了保護我們的領地?”他自小便被城主淳淳教導,自然通曉人族大義,並以此爲基準而行事。“您看一看吧,因爲我們的死去,有多少人活了下來...那些死去的叔叔們,哪個又不是無怨無悔?”
老七哼了一聲,沒有開口說話,連他老子的話他都聽不進去,更何況是他的?此時周圍的人族強者也忍不住了,紛紛開口勸誡,讓老七不要鬧了,雖然言語都是勸告,但內含的意思都是表明他們認爲老七做錯了。
老七面無表情的拿開衆人按着自己的手,站起來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塵埃與血跡,看也不看城主一眼的朝着內城走去,竟是在沒和他們爭論的興趣。
城主身軀顫了兩顫,大吼道,“你自己好好看看吧!他們也是人族,你在他們身上發現了什麼!”
老七無動於衷的走遠,城主有些疲憊的閉上眼,緩緩收斂自己的情緒,壓下心頭騰出的怒火,平靜的對周圍人族道,“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吧,這兩日妖族不會進犯了,休息好了的,就儘快來找我,我們還要修復城牆呢,呵呵,都去吧,去吧。”
“城主,我們不累,還是先修好城牆吧。”
“是啊,大人,您先下命令吧。”人族強者壓下疲憊之感,大聲的說道,聲音洪亮而高昂,好像中氣十足,精神飽滿。城牆已塌,內城等於直接暴露於妖族之前,那些生活在內城的人族隨時可能面臨危險,誰也不知道妖族會什麼時候進犯,衆多人族強者都不怎麼放心。
“你們相信我麼?”
“信!”衆人異口同聲的答道,對於城主,他們是無條件的相信的。
“那不就得了,快去休息吧,養精蓄銳,人族需要你們。”城主笑罵一聲,帶頭朝着內城走去,衆人見狀只好跟隨,走進內城之後在城主的安排下各自散去,領了一些療傷藥後回去修養了。
“父親。”看到城主並沒有離去而是站在原地沉默,少年關切的呼喚了一聲,城主擡起頭來,罕見的露出一絲苦笑,眼神中竟瀰漫起水霧,也不知因何在悲傷,摸了摸少年的頭,城主強行擠出一絲欣慰的笑容,道,“你是父親的驕傲...如果有一天父親不在了,你要記住,死,也要死在保衛人族的戰場上!”
“父親...何出此言?”少年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城主,心中隱隱有一絲不妙的預感。
“記住父親說的話!”城主嚴肅起來,神色威嚴。
“不!你不會有事的!不凡城還需要你的保衛!”少年倔強而固執的說道。
城主嘆息一聲,沒有說什麼,怔仲的看了看內城的一片廢墟,他朝着人羣聚集的地方而去,別人此時可以休息,但他不行,他是城主,他的責任很重,就像此時,他還要給那些受驚的人族帶去安慰。
看到城主走來,不凡城中的人族紛紛熱情的打着招呼,神色不見一絲悲傷,他們不願將悲傷的情緒傳染給他人,有些事,自己默默承受就可以了。
城主平靜的向着衆人點頭致意,在人羣中好言安慰一陣之後,讓衆人好好休息一天,重建家園的事情他自有安排,到時候人族強者會前來幫忙的,得到衆人的大聲迴應之後,他這纔有些落寞的拉着少年往回走。
不凡城正中央的建築便是城主的府邸,不得不說的是當翼鳥攻進內城,人族慌亂之時,見到翼鳥朝着城主府而去,那些人族大怒,自主聯合起來保護城主府邸,哪怕用自己的身軀來阻擋,也沒有讓城主府受到損害。如此一來城主府前是那時戰鬥最激烈的戰場,而城主府也是戰後保存最完整的一座建築。
看着完好如初的城主府,城主嘆息一聲,搖了搖頭走進,那些隕落在這裡的屍體早已被人擡走,連血跡都被擦乾,沒有一絲受到戰爭影響的跡象,讓少年下去休息,城主走進自己內室。
拍了拍手,三個身穿黑色風衣的青年沉默着走出,站在城主身前一言不發,他們是城主最忠實的追隨者,也是城主最信任的人。他們一起走過屍山血海,一起經歷大小戰役,早已建立下不可分割的濃厚情感。
這三個青年在此次戰役中出力不小,連番大戰下來更是疲憊不堪,可是此刻看去在他們身上看不到一絲虛弱,他們如鐵打的一般有着不可摧毀的堅韌意志。
城主吩咐他們去原本的城牆處休息,三個人輪流休息,輪流警戒,一有異常便通過他們之間特有的手段傳訊,雖說斷定妖族必有一場內亂,但爲了安全起見,必要的哨崗還是要有的。
三人領命而去後,城主這纔有閒暇理會自己的傷勢。取來一些傷藥,他脫去外套,赤着膀子審視傷口,暗暗皺眉。
他的左臂齊肩被斬斷,傷口始終無法癒合,那一絲絲金色的鋒銳之氣不斷的侵蝕着他的傷口,令他左邊臂膀都開始潰爛,更向着深處蔓延。
城主運氣,他的真氣在流至傷口處時便被那些金色的絲線割裂,無法將之驅逐,若不能將之驅逐,他的全身遲早會被這些力量侵蝕,潰爛而死。無奈之下城主找來一把小刀,開始割去自己身上的血肉。
既然不能將之驅逐,就只有將粘上那些金色力量的血肉割去,以免對其餘的肉體造成更大的破壞。城主一刀一刀的將左邊臂膀上帶有金色力量的血肉割下,丟擲一旁,整個過程中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彷彿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當所有被侵蝕的血肉全部被割下後,城主左邊脖子至腰部處的血肉已經全部消失,露出骨骼的同時可以清晰的看見裡面的內臟,顯得格外恐怖血腥,但他神色沒有絲毫變化,靜靜的灑上傷藥之後,他運氣療傷,催化藥力,在龐大的生機灌注之下,他左半身的血肉飛快生長。
良久之後,他才輕呼一口氣,看着空蕩蕩的左臂無奈的一笑,血肉必須依附着骨骼才能生長,當時戰況激烈,他沒有時間撿回自己被斬斷的左臂,因此從今以後他就沒有左臂了。
而老七,獨自離去之後並沒有回家休息,事實上他的家在血獸朝着琪琪家中衝去的時候也被摧毀了,他無家可歸。他此時並不想回家,也沒有重建家園的打算,他盲目的行走在各個廢墟之間,麻木的看着那些人族,內心平靜毫無波動。
從他們身上,能看到什麼呢?悲傷,無奈,不甘...還有弱小,爲了保護他們,衆多人族強者如同飛蛾撲火般投入戰場,無怨無悔,可是這樣,值得麼。拿強者的命,去換弱者的命,值得麼...
老七機械的穿行於各片廢墟之間,如同一個行屍走肉,自己能在他們身上看到什麼?自己爲何要拼了命的保護他們,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