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瀾少君不想跟若琳散人成親,是因爲他覺得無法跟自己不對眼的人相處這麼親密。
他想跟白依依在一起,是因爲覺得不能看不見她,不能過沒有她在身邊的生活。
他對她所求不多,只求日日相對,他以爲白依依不願被他困着,是以只提出當侍女這個低微的要求,但卻沒有料到白依依原來在意的是名分。
他怔在那裡,一時間也像白依依一樣百感交集,五味雜陳。
他愣了不知多久,才低聲道:“我原本想,你我在一起便好,卻沒想得那麼多……”
他遲疑但真實的反應,令白依依迅速冷靜了下來,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好笑,白詩茵那時說的,明知無望的東西竟然還要祈求,真是再對不過。
她終於說話了,卻是對自己想法的完全否定。
“我這人就是特別犯擰,喜歡異想天開,少君不要被我嚇壞了,我其實覺得我跟你做朋友最好。”
“不不!”夜瀾急道:“我沒有被你嚇壞,我覺得……”
他臉上微微一紅,極低的說道,“你想嫁給我,我很高興……”
白依依臉騰的紅了,險些就想脫口否認,卻忽然見到月光把夜瀾的影子投在窗上,他的額角幾乎抵着窗紙,剛纔低低的語氣好像就在她耳邊說的。
“……”她忽然間說不出話來,只覺此情此景,黯然銷魂。
夜瀾少君的心被一種突如其來的喜悅漲滿,但深處卻又有一種難言的酸楚,他現在只想衝進屋子,把她緊緊擁入懷中,告訴她自己會保護她一輩子,再不讓別人欺負她,但與若琳散人訂下的婚姻,卻令面前薄薄的窗櫺變成銅牆鐵壁,令他無法跨越。
原來他不是不想成親,不然不會在聽到她的心聲時欣喜若狂。
他只是不想跟不對的人成親,不想跟不喜歡的人在一起。
她不是不想跟他在一起,只是她比起他這邊的人,特別在意名分。
他既然喜歡她,怎麼能讓她委屈。
只一瞬間,他下了決心。
“依依,你等我,我這就去和散人解除婚約,我告訴她,我喜歡的是你,你纔是我的道侶!”他紅着臉說道。
平生第一次這麼迫切的想要一件東西,少年的勇氣全都凝聚在這一句話中。
白依依原本伸出手來,想隔着窗子撫上他的額頭,聞言呆在那裡。
她心裡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好像河水氾濫一樣奔騰,淚水忍不住缺堤而出,她恨不得能衝出去,緊緊擁抱他,只是……
她和他之間的差距有多少,她很明白,雖然她並不在乎,但這個世間所有人都在乎。
她的媽媽,就是因爲嫁給一個並不相稱的人,留給自己下半生的孤寂。
受苦受累她都不怕,怕的是漫長的半生,都要在無望的思念中度過。
也許少君現在也不在乎旁人的眼光,但如果有一日,他也像她爸那樣在乎了,不聲不響的抽身而去呢?
她真的能做到那首歌唱的那樣,就算愛不了一生,夢不能成真,也要拋開一切隨他飛奔?
人世如此,她心中忽然一片荒涼。
但若要她此際對他親口說出拒絕的話,她捨不得。
真的捨不得!
她只能盯着他的影子,怔怔任熱淚在臉上縱橫,擡起想要撫上他臉的手,進不得,退不得,柔腸百折。
夜瀾瞧不見屋裡的情景,沒有得到她的迴應,高高吊起的心臟略略沉了沉,臉上的熱度消減了些,卻更堅定了下來。
“你還是不信我,那好,我會讓你相信!”窗前人影猝然離去。
白依依身不由己,撲到窗前猛地拉開窗子。卻見月光如水,院中已失去了夜瀾的身影。她倉皇四顧,淚水盈眶。
忽然間她若有所感,轉頭看去。
夜瀾孤零零站在院牆之下,凝目瞧着她,見她望來,卻對她一笑,才化光而去。
白依依緊緊按着要跳出腔子的心臟,淚水終於再次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