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正中間一張架子牀,牀邊安着四個立柱,柱上承頂,牀邊還放着蚊帳,被子散亂地放置在牀上,毫無章法。
李炎走近一看,卻發現聲音是從牀頭的位置傳出的,李炎將牀頭的靠枕向着一邊挪去,結果在牀上發現了一個很明顯的幾塊木板拼接的痕跡。
看起來這就是李屠戶藏身的地方了。
“這回看你往哪兒跑?”李炎正要上前打開那個木板的時候,卻不料在這個時候拼截的木板上面出現了一絲鬆動,伴隨着“咔”的一聲,一塊長方形木板向着左邊划動,沒入到了下方的夾層中。
你這也是屬於坦白從寬,坑拒從嚴?
我都沒說什麼了,你自己一個人倒跳了出來?
李炎看着那個黑漆漆的暗格心下也不禁是一片懷疑,不過正當他想要探頭上前察看的時候,李屠戶那油光錚亮的腦袋便從中閃了出來,同時與李炎正好來了一個對視,二人的目光彷彿穿越了千年,跨越了時間。
複雜的神情在李屠戶的眼中閃過,李炎是真得沒有想到他有一天能從一個人的眼神中同時看出驚喜,震驚,恐懼,憂傷,後怕等情緒,這要是放在後世,拿個好萊塢最佳演員恐怕都不是問題吧!
“好巧啊!小哥。”李屠戶熱情的笑容讓李炎一時間有點兒猝不及防,就好像剛纔發生的事情與他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是啊!好巧!”李炎着重加深了自己在“巧”字上的發音,而李屠戶在聽到之後臉上也有了一些不自然。
李炎繼續追問道:“不打算說點兒什麼嗎?”陽氣刀閃出,正抵在了李屠戶的眉心。
李屠戶再也沒有了剛纔的坦然,喉結不自主地上下收縮着,一層細密的冷汗也順着額頭緩慢流了下來。
“我是不是應該先出來?”李屠戶雖然身子較廋,但那個牀上的暗格明顯也不大,緊緊卡住了李屠戶的腰,令李屠戶的行動多少有些扭曲。
也不知道當時他是怎麼進去的?
李炎刀尖稍微挪開了一些,但卻始終在李屠戶的額頭上打轉。李屠戶雙手撐着牀板,費力地將自己從牀下拔了出來,薄毯上多出了兩個潮溼的手掌印。
出來之後,李屠戶很乾脆地就靠在牀角。一副“任君採擷”的狀態,不對,是“任人宰割”的狀態。
李炎看他這麼識趣,倒也沒有再逼近他,不過有一些事情總歸是要了解的嘛:“來,說說吧!這怪物與那豬鬼是怎麼回事兒?”
李屠戶看了看地上倒地的怪物屍體,還是不時還有微顫的碎肉,支支吾吾地說道:“這個是因爲,因爲……”
隨後李屠戶扣扣搜搜地從懷裡掏出兩本小冊子,恭恭敬敬地遞給了李炎, 看那冊子上綣起來的書角,就知道這兩本書李屠戶平時就一定經常翻。
李炎接過冊子,看着冊子上仍就是那種看不懂的文字,李炎心中不禁又是一陣陰雲,這是在欺負我看不懂嗎?
不過好在李炎翻到最後的時候看到了一頁歪歪扭扭的字跡,而上面的文字正好是李炎所認識的文字,看來這應該就是李屠戶自己翻譯出來的吧!
而上面的內容也果然不出李炎的意料,正是《畜靈經》的下半部分,而在上面則介紹瞭如何利用一些碎肉製成豬肉的方法,與上半部分《畜靈經》將人變成豬不同,這下半部分更像一種補充。
那至此的話也就能理解李屠戶派出豬鬼去襲殺周婦人的目的了,無非就是想得到《畜靈經》的上半部分嘛。
可是他們又是從哪兒得到《畜靈經》的呢?
李炎接着將目光轉向了下面的一個冊子,其實說是冊子,還不如說是薄薄 的幾頁,在書頁的上面還有着一層黑乎乎的油膩。
李炎捻開冊子,看着上面的內容,不過卻發現每一頁只有寥寥的幾行字,例第一頁寫着:“信我,得永生!神與你同在。”
第二頁則是三句話:“以你本人的名義向着神供奉並且保持着心裡上的純粹與乾淨,神會賜予你對抗黑暗 的力量。”
“所謂的困苦不過是神給你設置的障礙,是爲了讓你在到達彼岸的時候,成了一個更好的信徒。
“殑伽河洗滌你們身上的罪惡,終有一天,聖光披露,滿照人間。”
這是宗教手冊?
還保持着心中的純淨,神會賜予 人們力量?
“那這麼說的話面前的李屠戶還是個好人唄!而所謂的力量就是那個什麼豬鬼還有什麼不知名的怪物?真的是。”李炎又掃了一下耷拉着頭的李屠戶,心中 不屑地想着。
不過這個神是什麼呢?是黑天神嗎?
李炎不禁情不自禁地回頭看了下桌子上的那個黑天神雕像,不過就在這個時候李屠戶奮起用斧子砍向李炎,臉上哪還有一開始的畏縮和膽小,完全就是一副亡命徒的樣子。
哼!還不老實?
那可就得給你點兒教訓了!
與鬼物搏殺的李炎又豈會不防着李屠戶,刀身隨着李炎手腕一轉擋在了李炎的身前,斧子與刀刃劃出點點火星,劇烈的碰撞使得它們發出陣陣交接摩擦的聲音。
李屠戶發現自己的這一擊並沒有殺掉李炎,握住劈斧的手腕開始不斷地用力,畢竟到了他的這一步,退一步是死,還不如捨命去拼一把來的實在。
李火可不會與他 在糾纏下去了,李屠戶的行爲已經徹底消耗掉了他的耐心,刀身旋轉,李炎將力施加在刀背上,將李屠戶的劈斧壓下去一點兒後順着斧柄砍向李屠戶的臂膀。
“啊!”
李屠戶一聲慘叫,一條血淋淋的臂膀掉落在地,露出森白的骨茬。李屠戶捂着自己的傷口,坐下地上不斷地哀嚎着,臉上也再沒有了剛纔的兇狠,極度的痛苦讓他臉色也開始發生了嚴重的扭曲。
“說,這個東西是什麼?”李炎拿着手中那個薄薄的冊子冷笑着問道。
李炎現在可不管李屠戶的感受如何,本來還想着如何處置他呢,不過現在看來倒是好辦了。
“那,那是役鬼之法,”李屠戶強忍着疼痛說了一句,同時向着李炎滕挪過來,不過由於身體上的傷,他又很快重重砸到了地上,不過嘴裡還在哀嚎着:“這一切不關我的事兒啊!我都是冤枉的。”
冤枉?
你要是冤枉恐怕這世上那都是聖人了吧!
不過他說的這個所謂的役鬼之法李炎還是很感興趣的:“役鬼之法?”
“對對對,這就是你供奉神,然後祈禱唸祝詞,然後再祭以恭品,然後它就會幫你將魂魄製成鬼。”李屠戶聽到李炎的語氣似乎有了一些鬆動,不由得立馬解釋道,希望以此來換得自己的平安。
那也就是說這些神神叨叨的話就是所謂的祝詞了?
“魂魄制鬼?那你用的是……”李炎看着外面倒地的豬鬼屍體若有所思地問道。
李屠戶的傷口仍然在流血,而他自己的臉色也變得有些蒼白,不過他還是強忍着心底那種虛弱的感覺回答道:“嗯,對,其實制鬼最好的魂魄應該是人,不過我沒有找到,就只好用豬的先來代替一下了。”
“那這個供品……”李炎看了一下眼下似乎被一團迷霧包圍的黑天神像,心裡也愈加懷疑。
血液順着房間的地板不斷向下滲去 ,而外面的月光也好像被墨色暈染一樣徹底與這個黑夜融爲了一體。
而那個小小的黑天神像面對李炎審視的目光卻是一點兒也不怵,安祥的面容上還掛着淡淡的嘲諷。
還沒等李炎說完,李屠戶就已經搶答着說道:“供品就是人血饅頭,還有肉。”
不過在說到“肉”的時候,李屠戶明顯有點兒底氣不足,不過李炎也沒有強迫他說下去,兩個人心裡知道就行。
“那這個過程還有那個怪物……”,李炎看着虛浮的李屠戶卻沒有一絲憐憫,不過爲了從他嘴裡知道更多的消息,李炎還是從牀上的被褥中撕下幾條布,幫他簡單包了一下。
李屠戶原本中氣不足的聲音在李炎的“小心包紮”下卻一下子變得尖銳起來,眼神中閃着兇光,仇恨都快要從他的眼睛裡溢出來一樣。
不過李炎又豈會在意他的想法,身體完好的他尚且不是自己的對手,現在的話充其量也就只能心裡罵一罵自己,李炎可是不會和一個“死人”介意的。
“說!”李炎將自己的刀放在李屠戶的另一條肩膀上,冷漠地看着面前這個似乎並不打算開口的傢伙。
刀鋒已經深入到肩上一釐米的時候,李屠戶也終於再次認清了現實,如果他不老實,面前的這個人是絕對有可能將他殺了的。
“我說我說,其實我也不知道啊!怪物是我用一些殘肢拼截出來的。我只負責將那些東西獻上,然後在需要的時候念出詞就行了。”李屠戶垂着頭,將自己深深地埋進了陰影中,不過他緊緊攥着衣服的手還是暴露了他的內心。
這哪裡還是神啊!邪神還差不多。
還賜予人們光明?
“什麼破玩意!”如果說一開始李炎還對村子中的保護神充滿着一絲絲的好奇外,那麼現在恐怕就只有厭惡與憤怒了吧!
不過李屠戶接下來似乎想起了什麼,高昂着頭,大聲喊道:“這一切都跟我沒關係啊!都是村長。”
“對,是村長讓我這麼幹的。”
李屠戶彷彿在這一刻找到了一個傾瀉口,而他也彷彿能因爲自己所說的這一個驚天大秘密而獲得李炎的諒解。
可惜這只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
“村長?”
李炎一下陷入了呆滯,思緒中也緩緩出現了一個年邁但還算是慈祥的影子。
“這事兒怎麼會跟村長扯上關係呢?”
李炎感覺自己似乎正在接近一個肉眼看不見的漩渦,正如他在地下暗河中所經歷的那樣,不過這一次李炎彷彿窺見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