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鯤鵬虛影,浩大無邊,龐大的身軀仿似能吞容萬物。炫目華麗的水龍火鳳輪,足有數丈大,然而處在鯤鵬巨獸面前,卻僅如雄雞口下的豆粒,渺小卑微。
嗝……
一聲淡淡虛幻的飽嗝聲傳來,鯤鵬虛影將水龍火鳳輪吞下後,彷如血月般得一雙巨眼,初時還有些人性化的鄙夷,卻僅僅維持了一瞬,便被巨大的痛楚取代。整個鯤鵬虛影顫抖不停,華麗的雙翅緊縮,青亮的鱗片乍起,道道虛幻的血跡,從腹下鱗片之中,股股滲出,漫空灑下。虛幻逼真的腹部飛速膨脹,隱隱有火紅和青綠兩色光芒透射而出。
將水龍火鳳輪送給廖空城後,喬依和小青就果斷地選擇了逃離,順便還招呼了一聲幾十丈外的夏小胖衆人。
另一邊,葛天霸雙目一凝,身下五嶽神戟金光大盛,滑作一道流光,掠過半空,飛速逼近了凝聚出鯤鵬吞天術後,有些脫力發呆的廖空城。一把將他扯住之後,腳下不停,頭也不回的急速遠遁。
幾丈外,那危險的氣息似能撕裂天地,駭得他頭皮一陣發麻,渾身寒毛乍起,根本無暇顧忌前輩風範,玩了命地逃遁。
一時間,衆人仿似受驚的鳥獸,四散而逃。
轟……
一聲驚天動地的大響,震得天搖地晃,整個島嶼仿似地震般抖了三抖。
火紅和青綠色的光芒交匯爆發,瞬間將高達數十丈的鯤鵬虛影摧毀,巨大的衝擊恍如滅世之災,輻散而出,一團翻涌不休的白色水汽,形如恐怖的天蘑,升騰而起。
下方,平整的青石廣場,石塊揭起,泥土高揚,一個巨大的深坑豁然出現。不遠處,外圍的古宮偉殿嘎吱作響。遠處,無數的民房瓦片抖落。
整個島嶼一片狼藉,仿似被海妖登岸,瘋狂肆虐了一遍。
遠處,喬依和夏小胖七人站在一處,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和小青的傑作。
“這……這也太誇張了吧?”夏小胖張大了嘴巴。
片刻之後,他轉過頭來,盯着喬依問道:“這便是你說的要鬧出大動靜,驚動蓬萊島島主?”
見是衆人的目光掃來,喬依一臉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乾咳一聲,道:“那個……失誤,純屬失誤!我和小青就想着試試新招的威力,沒想到威力這般大!”
衆人齊齊鄙視他,這都什麼人啊?越大階層挑戰也就罷了,居然還戰鬥中拭招,是不是那啥,也太不拿人廖空城前輩當回事了?
喬依聳了聳肩,道:“不管怎樣,倒底是鬧出動靜來了!”
夏小胖瞪了他一眼,道:“你確定你鬧得這個足以顛覆整個蓬萊島的動靜,會讓蓬萊島主好好款待我們八個,而不是他一聲令下,整個蓬萊島修士對我們進行瘋狂大追殺?”
衆人質疑的目光再度掃來,喬依面上一燙,撓了撓頭,道:“哪有你們說的那麼誇張,不過是毀了片廣場,晃了晃房子罷了,最多誤傷幾個!”
另一邊,廣場邊緣,葛天霸和廖空城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葛天霸還好,只是被巨大的衝擊震得有些脫力,身體受了些輕傷。廖空城大招過後,體內法力所剩無幾,雖被他拉着脫離了危險的中心區域,卻仍是免不了中招。此時,他周身破破爛爛,焦黑片片,頭如雞窩,神色萎靡,昏迷不醒,要多悽慘有多悽慘!
葛天霸試了試廖空城的脈搏,又檢查了一番他的身體,方纔緩緩鬆了一口氣。雖然傷勢嚴重,五臟移位,肉身破裂,總算沒有部件缺失殘損,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他擡起頭隔空遠望,不禁嘆息搖頭,此趟當真是小瞧這八個玄青門小輩了。以這八人實力而言,至少相當於兩名上清境初期的修士,這已經算是強援了。
漫天的轟鳴,漸漸息弱,被捲上高空的瓦石泥塵,噼啪一陣亂響,砸落在地,無邊的水汽青煙,隨之緩緩消散。
葛天霸看着眼前的狼藉,暗暗叫苦,這等後果是他沒有想到的,他要如何向島主真人交代。
四面八方,無數人聲嘈雜,似有身影穿梭,法寶毫光綻放。
驀地,島中深處,宮殿之間,忽有一聲轟然道喝傳來,響徹天地,隆隆作響,將一干騷亂壓下。
“是玄青門哪位道友來訪?這等大禮卻是太重了吧?貧道南山受之有愧!”
喬依八人身形一抖,暗暗駭然。這位南山真人應該便是蓬萊島島主,這等修爲比之瀛洲島殷千山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怕比起掌門雲易真人,也不遑多讓。
衆人目光齊齊投向喬依,顯而這等事,還得他來應付。
喬依咧嘴苦笑,只得硬着頭皮頂上,深深呼吸後,遙遙一拜,雄渾的靈魂之力裹挾着聲音,朗聲迴應。
“南山前輩,弟子玄青門喬依及七位師兄師姐拜上。事出無奈,求見無門,只得出此下策,冒犯之處,還望前輩海涵!”
遠處,青光綻起,一道灑脫身影,單手揹負,御空而來,仙風道骨,出塵離世,恍似神仙中人。
他孑然一身,凝立廣場之上,平和淡然的氣質輻散而出,卻如春風化雨撫慰人心,安定亂象,整個島嶼瞬間恢復了平靜。
“列爲玄青門師侄,還請出來吧!”淡然的聲音有種不容抵抗的威勢。
喬依苦笑一下,他靈魂之力強盛,雖然不受聲音影響,卻只得硬着頭皮騰空而起。
八人隔空躬身施禮,依次見過南山真人。
“你便是喬依!”溫潤清亮的目光,落在喬依身上,上下打量。
喬依單手施禮,躬聲稱是。他尷尬一笑,道:“前輩,我……”
喬依言至口邊,卻見南山真人輕輕揮手,道:“此事暫且不談。我來問你幾個問題!”
“是!前輩請問,但教喬依所知,不敢隱瞞!”
南山真人點了點頭,忽的道:“何爲道?”
喬依一怔,目光看向南山真人,見他目光清亮,隱有考究之意。心中詫異,這位前輩特立獨行,初見之下,諸事不理,直指道心,考量別人道義修爲。
微一沉吟,他朗聲迴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生爲道,萬物無爲道,有我爲道,無我爲道,有心爲道,無心亦爲道,我非我,心非心,心如塵,塵非一物。於我而言,道乃是天地規則,萬事萬物運轉之規律!”
南山真人不置可否,繼續問道:“何者爲道?”
喬依道:“行道守真者善,志與道合者大!故,行者爲道!”
南山真人點了點頭,續問道:“大道無情,天地不仁,乃以萬物爲芻狗,何以行道?”
喬依默然片刻,道:“大道無情,卻化生萬物。天地不仁,卻滋養終生。胸懷天地,心容萬物。天地不明,替天行道。道義無情,以心感召!”
南山真人直視着他,道:“既是天地不明,道義無情,何不避而不見,隱而不現?採菊東籬,悠然南山,作天地一鷗,尋逍遙淨土,悠然翱翔,無憂無礙!”
喬依搖頭,道:“人生世間,難脫萬物。何處是淨土?何處無紛爭?以前輩之能,避居海外,尚難脫海妖犯境之困,身處人羣,又怎無勾心鬥角之憂?”
南山真人眉頭微皺,道:“少有總好過常有,能避則避!”
喬依繼續搖頭,道:“人生世間,當無懼無畏,保持本心,歷紅塵俗事,品酸甜苦辣。一昧逃避,不履凡塵,如何悟道?”
南山真人面色微怒,道:“隱居非逃避,本心閒適,貼近自然,豈不更易悟道?”
喬依不爲所動,續道:“世間萬物皆爲道,萬法自然也。道,在一呼一吸之間。道,在一飲一啄之際。既然萬物皆有道,又何必拘泥於一呢?道可爲一,可爲二,可爲三,亦可爲零!凡事若拘泥於前人,又怎可謂之得道呢?前輩修的是避世之道,我修入世之道。前輩之道爲道,安知我之道不爲道?”
南山真人閉目不言,似在思索,片刻之後,搖了搖頭,又道:“道不同也,各自追求心中之道罷了!”
喬依笑道:“前輩所言,大善!”
南山真人點了點頭,盯着他道:“還有一問,行道爲何?得道成仙、長生不老,又或以身御天地萬物,執掌**力,言辭間判人生死,鼓掌間翻江倒海?”
“非也,既求道,則遵道,何必毀道?此生修道,除惡揚善,匡扶正義。生死隨他,只求無愧於心!”
南山真人看他良久,目露嘉許,緩緩言道:“好!好!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喬依神色一紅,赧然笑道:“前輩過獎了,今日莽撞之處,還請前輩恕罪!”
南山真人呵呵一笑,道:“我見你年紀輕輕,悟道非凡,只道你已超脫自然,心無掛礙。到底還是年輕人,雖然心有所悟,若要事事隨心,尚需磨練。不過些許外物耳,何須介懷?”
喬依撓了撓頭,笑道:“前輩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