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垣夕平靜的外表下面是矛盾的心情,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而且要大聲說,要說透:“打住,你要注意到一件事——你,在這件事上是個插足的小三。”
楚垣夕感覺說出這番話的不是自己,至少不是一個感性的自己,好像有一個“超我”把所有感情化的東西都過濾掉了,只剩下理性。
“除非瓊瑤劇中毒,否則不要把小三打扮成受害者,成天爲別人考慮。至於我有什麼經濟實力,有什麼資源,有什麼計劃,這些自然都是有的,但是我只會告訴我的合夥人。現在我不接受投資,所以沒有任何理由告訴別人。”
接着他伸出食指搖了搖:“不需要得到你的認可。”
“超我”和“本我”不同的地方在於,超我知道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而“本我”明知道是錯的也會那麼做。
他經歷過無數次撕逼,這是其中比較特殊的一次。對房詩菱,他覺得自己換成其它事情都會退讓吧?甚至是無原則的退讓。
但,今天,拔刀。
“小三”這個敏感詞,甚至讓他們周圍出現了幾個駐足看熱鬧的,讓出站口外面形成短暫的擁堵。
房詩菱知道自己不可能說服楚垣夕了,不過楚垣夕是否處於意料之外的強硬也無所謂,只要說服朱魑就好。誠如楚垣夕所說,現在她要做的就是小三上位,只不過“原配”是楚垣夕,而她需要取悅的“渣男”是朱魑罷了。只要渣男變心願意跟她私奔,原配又能把她怎麼樣呢?
因此,她向前走了一步,離楚垣夕很近,說:“我要跟朱魑說兩句。”
“怕我聽見?”楚垣夕往旁邊讓了一步。
“怕傷你的自尊而已。”房詩菱驕傲的一甩秀髮,走到朱魑面前,說:“巧了,你是我大學校友,他是我初中校友。我並不是看不起我這位老同學,但是,癡癡,你知不知道現在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
朱魑倒是一直很淡定,楚垣夕和房詩菱短暫的交鋒讓她心中大呼過癮。她沒想到楚垣夕這麼輕易就把房詩菱放過來,只要順着房詩菱問:“是什麼?”
“是打破階級牢籠,取得社會地位。”房詩菱覺得自己足夠語出驚人,“天朝現在最大的社會問題就是階級固化,只有極少數人才能抓住機會成爲上等人,要麼成爲富人,要麼成爲名人。你應該是感受最深的,如果你是一個明星主播,ZZ平臺敢封你的號嗎?你的粉絲並不比某些明星主播少,爲什麼待遇差那麼多?
其實你早就已經臨門一腳了,就差一股勁而已,爲什麼一直沒有打破天花板?你想過沒?”
“想過。”朱魑乖巧的點點頭:“我運氣不好。”
房詩菱瞪了朱魑一眼,恨鐵不成鋼的說:“根本不是運氣的問題,是環境,環境明白嗎?你對你的所處的環境沒有高標準的要求,充斥着太多的屌絲!和你共事的人,不行!”
她凌厲的一指楚垣夕:“比如你就不該和他搭班。他上中學的時候就是隻會抖機靈卻不上進的學生,一看就沒什麼前途。三歲看老,現在看起來也沒什麼兩樣。可笑的是他連包裝你的計劃都需要用‘商業秘密’的名義來掩蓋,你仔細想想他真有可能拿出什麼靠譜的計劃嗎?
這樣的人不行,你們不應該處在同一階層。你要擡頭看,眼界才能提升,這是先決條件。過去的人講出身,講家世,爲什麼?因爲跟低class的人混在一起只會讓你變low——”
這時,她突然注意到楚垣夕在這個時刻居然在按手機?他居然輕鬆的靠在圍欄上,沒有認真聆聽自己激情澎湃的演說而是在打字聊天?
房詩菱頗爲無語的冷笑一聲,正要繼續說話,忽聽楚垣夕說:“也就是說你的階層很高,可以帶朱魑實現階級跨越了?”
“當然!”房詩菱傲然說:“我爲朱魑量身打造的項目,不多說,讓她在國內短視頻領域真正出名還是做的到的。跟屌絲混能有什麼前途?你上初中的時候唯一的優點就是還有點自知之明,現在連這點優點都丟了嗎?”
她踱了幾步,走到楚垣夕跟前,小聲說:“不過啊,你居然想的到做短視頻,眼光不錯,我還真挺刮目相看的。要不要一起到我的自媒體來找份工作?我勸朱魑說的話,對你同樣適用哦。”
楚垣夕沒說話。看着房詩菱勝券在握的神情,看着她高高在上的輕視,他心裡在咆哮:“她怎麼變成這樣的?房詩菱當初不是這樣的啊!”房詩菱就站在他的面前,伸出手就能碰到,但距離他無限遠。
她的樣子和多年前好像沒有太大的變化,楚垣夕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和她再度重相逢,可他寧可今天沒見到她。可惜,心中的符號可以和眼前的人重合,卻無法再分開,他寧願房詩菱的身上分出一道幻影,重新回到自己心裡。
其實回不回有什麼所謂呢?他也知道那個捧在心裡的符號其實只是自己的臆想,因爲房詩菱的顏值在他心中是完美的,就把完美的性格強加在這個完美的符號上。至於真實的房詩菱,她的內心是什麼樣的,自己又怎麼可能瞭解呢?天可憐見,直到十多年過去的今天,他才第一次和房詩菱產生這麼深入的溝通。
朱魑一邊聽着一邊饒有興味的看着微信。微信上,是楚垣夕剛纔打過來的字,楚垣夕是這麼寫的:房詩菱的項目計劃我預測是“老三樣”。
1.配一個水軍團隊刷點贊、評論、轉發製造數據刺激系統推薦,公衆大號炒作,同時到ZZ的貼吧論壇吸引流量,把直播粉絲吸過來。
2.填充內容,什麼火就跟着跳什麼。
3.粉絲數漲起來後把流量反向吸到一個全新的公衆號小號上,實現閉環,今後再做進一步商業開發。
朱魑一邊看着,一邊聽楚垣夕說:“給你打工就免了,我倒是好奇,你爲朱魑量身打造了什麼計劃?”
“跟你有關係嗎?”
“你挖我的人怎麼會和我沒關係?”楚垣夕一邊說着一邊想:“別說我沒給你機會啊。”
房詩菱抿嘴,一抹笑意出現在嘴角:“抱歉,我這也是商業秘密。”
“我的商業秘密可以說給朱魑聽,你說呢朱魑?”楚垣夕目光示意,朱魑立刻乖巧的點頭。
房詩菱皺眉,她本不想多說,特別是看到楚垣夕虎視眈眈的眼睛時。她已經領教到楚垣夕不好對付了,甚至於這種不好對付的程度幾次三番突破她的預期,難纏的程度和一個屌絲完全不匹配。
直覺上,她感到這時候不該接招,直接忽悠過去纔是正確的,她低估了此行的難度,現在應該快刀斬亂麻。
但她不能不接,因爲朱魑的態度擺在那。“渣男”朱魑的態度現在是第一位的,她實在想不到自己這麼苦口婆心,可看起來渣男居然還沒“變心”。
不拿出點真東西看來是不行了,好在,她早在給朱魑打微信電話的時候就做過預案,只是當時沒用上而已。
想到這裡,她挑釁似的瞅了瞅楚垣夕,說:“我給癡癡量身打造的計劃是能形成商業閉環的。先做一定的內容,然後通過營銷團隊到ZZ的貼吧和論壇去擴散,同時公衆大號寫爆文造勢,把直播粉絲吸到短視頻平臺上來,然後持續擴大影響,吸收短視頻平臺的新粉,最終通過短視頻把粉絲引導到新開啓的公衆號上,進行商業化運作。怎麼樣?能聽懂嗎?”
說完,她分毫不讓的和楚垣夕對視。房詩菱心中十分篤定,這一套操作肯定是ok的,朱魑被封號的經歷足夠寫五篇10萬+的爆文,她都想好怎麼對朱魑的公衆形象進行包裝了。
可是,她看到朱魑居然一邊聽她說一邊看手機,然後還問:“這樣,內容怎麼做?”
房詩菱很意外:“當然是跳舞了,這不是你的強項嗎?快手抖音上跳舞非常流行的。”
“問題是跳什麼啊,短視頻裡跳勁舞肯定不合適吧?”
房詩菱非常明顯的一愣,這個問題朱魑肯定有答案,但正好命中她的空白。她當然知道自己在短視頻的具體內容上是完全不懂的,畢竟直播、短視頻之類的新玩意她一竅不通,而她的自媒體也從來沒涉足過這些領域。
正是因爲如此她才極其需要朱魑!
所以,她決定坦白:“說真的,具體怎麼做短視頻內容我也沒研究過,所以才需要你來幫我。不過我想應該也沒什麼難的,實在不行就配備一個檢測部門,抖音上每過幾天就有新的熱門出現,然後出現大量跟風雞犬升天的情況。只要我們發現新增熱門速度快,吸粉根本不成問題。”
說話間她的眉頭越皺越緊,因爲朱魑在聽她說的時候居然同時還在看手機?一種“事出反常”的感覺讓她有點不安,只聽楚垣夕說:“嗯,你寫爆文的時候也是這麼洗稿的吧?哪家火就洗哪家?”
房詩菱笑了,笑着發表勝利宣言:“這就是社會。快速,高效,成本低。”
可是,她不明白爲什麼楚垣夕也笑?他憑什麼笑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