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軍人物的問題讓楚垣夕整個週末都沒想明白，到了週一，乾脆先跟趙傑談具體的問題。畢竟萬一阿里自信心再次爆棚呢？也可能不要巴人遊戲的團隊，只收購巴人遊戲的業務和資產。這叫做“我不要你的心，只要你的人”。
週一發生了兩件趣事，還都跟楚垣夕的業務有那麼一丁點關係。第一件，任豚、索狗和米國的微軟這三家世界上最大的主機遊戲公司聯名向米國商務部抗議給天朝遊戲設備加稅，說這玩意利潤很低別人根本不稀罕做，而且對米國也沒有任何威脅，你特麼有病啊你加稅！
頓時，全世界的玩家感到莫名興奮，巴人作爲一家實質性質上的遊戲公司也跟着興奮，紛紛叫好。要知道這三家之間可是一天兩地仇，幾乎從來都不合作的，打了幾十年的三巨頭居然爲了替天朝遊戲設備代工產業張目而團結起來了，從此天下玩家是一家！遊戲界幾十年沒做到的事情，有生之年辣個金髮男人他做到了！
第二件事就是頭條系針對短視頻與短節目將推出聯合制片人計劃，並豪氣干雲的拿出價值10億元的流量對聯合制片人進行商業扶持。
楚垣夕看新聞的時候一開始還挺意外的，心說摳門大仙轉性了？雖然十億這個金額對視頻製作來說就是如湯潑雪根本連個水花都打不出來，但是對頭條系來說已經算是鮮見的大投入。再仔細一看，哦，原來是價值10億元的流量扶持，這才符合頭條系一貫小家子氣的形象。
實際上今年以來三大視頻平臺都已經轉身開拓短劇合作模式了，愛奇藝的劇情短視頻和企鵝的火鍋劇都體現出網播視頻平臺入局短內容的迫切心理。
而巴人娛樂作爲這個領域的探索者，早在去年12月就已經把微電影系列的《房哥》交給愛奇藝上線了，和另一部熱播的系列短劇《生活對我下手了》前後腳，熱度上也還勉勉強強。
不過微電影系列或者說短內容的劇集本身整體不溫不火，而且《房哥》的拍攝手段還是偏傳統，只不過是壓縮每一番的時間，劇本內容儘量凝練，和後來比較成功的短內容仍然有着一定的距離。
這就像把中篇小說改成短篇小說，但它仍然是小說，不是日記一樣。後來比較成功的短內容呈現出一種抽象的、支離的、偏意識的表現手法，只拍“戲腰”也就是劇情衝突最激烈的部分，不拍過場和橋段，讓觀衆自己腦補，反而取得了比較好的播出效果和傳播屬性。
所以《房哥》微電影有限的成功在別人看來非常不錯了，可以在江湖上立住腳跟，可以展開很多商業上的操作，拉投資拉廣告拉合作，但對巴人集團來說不過弄了幾億的播放，聊勝於無而已。
因此陸羽向楚垣夕請示是否參與頭條系這個聯合制片人計劃的時候，楚垣夕的答覆是：“你瞧着辦，對公司有利就參與，無利可圖就不參與，只考慮我們現有的資源和內容是否能夠拿到高的轉化率，從成本和收益的角度來考慮。”
實際上楚垣夕雖然說的很輕鬆，但對陸羽來說是個全新的考驗。他的情況和趙傑相比其實類似，都是以執行性質的工作爲日常，都是戰術操作爲主，方向性和選擇性的考驗很少。
比如招募馮林和馮雪靈開闢電商買手和美食探店兩個品類，就屬於方向性和選擇性的考驗，相當於豐富巴人信息的產品線，但是被楚垣夕駁回了一半。
而選擇和誰合作，怎麼合作，相比於開闢產品線更復雜。要考慮合作到什麼程度，和頭條系交涉中的態度，對自身和對方的定位與反應，預計拿到多少流量，要制定計劃，還要被楚垣夕掣肘——必須考慮本益比，考慮收益率，這樣某些試錯的行爲就不能放開了試。
關鍵在於，陸羽也不知道作爲關鍵數據的“流量/粉絲”轉化率是多少。這門生意的關鍵在於攝製內容從劇本到拍攝到後期，巴人信息都要付出成本，甚至於一直沿用了一年半的導演暨編劇的方式必須進行改動，需要聘請專業的短劇情編劇進入項目。
假設投入一百萬的成本獲得兩百萬粉絲是及格線，那麼決定陸羽是否申請頭條系聯合制片人的只有兩個因素。第一能得到這價值10億的流量中的多少，以及巴人提供的內容，能把這些流量轉化成多少粉絲。
這個問題認真起來是很複雜的，因爲，即使沒有頭條系的流量扶持，本身巴人發出作品也是會吸粉的，也是有播放量的，巴人的短視頻因爲從不接商業單，按照抖音的權重計算方式，始終維持着比較高的權重，即使遭到限流也能刺激到一定量的轉發，所以如何剔除這種賬號自帶的“背景噪聲”算出真實的轉化率來對陸羽的水平是個相當的難題。
從商業的角度出發進行思考，這是楚垣夕給陸羽的一箇中級考驗，他也該出新手村了。
趙傑也要出村。他心心念唸的小遊戲羣組，也可以理解爲方向性考驗，也同樣是豐富公司產品線的，只不過這條產品線原本並不是特別被楚垣夕看好。
小遊戲，特別是微信小遊戲，發展到2019年中，已經探索出一條成熟的商業模式，是一門特殊的流量生意。
這個成熟的流程，一句話概括就是通過遊戲自發裂變獲取用戶，然後讓用戶點廣告，獲取廣告收入。因此小遊戲對遊戲公司來說是比正常遊戲更赤裸的生意，是否賺錢取決於以下三個因素，第一研發成本，第二裂變效率，第三是否可以通過買量達成正向的資金滾動。
當然還有一個隱形的因素，就是龍爹什麼時候舉刀。畢竟小遊戲裂變太快了會影響到整個微信的社交體驗，龍爹經過鯤的肆虐之後絕對不會允許任何小遊戲動搖微信的根本。
而遊戲公司常見的指標，留存率、吸量能力、日活等等，其實都反應在上面三個因素中。反而是付費率和Arpu值等等不值一提，小遊戲裡沒這麼一說。
實際上楚垣夕最近半年的精力已經不在遊戲上了，雖然一直關照着《亂世出山》手遊，但對整個遊戲行業的信息已經不那麼敏感了，關於小遊戲的要素，都是趙傑提交上來的報告。
爲什麼趙傑這麼心心念唸的想要上馬呢？因爲既然是流量生意，就存在用戶被洗光的問題。沒人做的時候是紅利期，方法論成熟了之後會出現大量競爭者，紅利變紅海，原先發行三天就能回本的小遊戲可能換個時間發行連100萬DAU都衝不上去。
這樣，某種程度上來說，小遊戲進入紅海期後就變成了買量之爭，要製作足夠牛逼的廣告素材，靠廣告吸量。
當然優質的產品，包含巧妙的創新，任何時候都有競爭力。
而楚垣夕一開始不看好這條產品線就是因爲小遊戲前年還是藍海，去年已經開始發紅，到今年六月已經非常之紅了。雖然對應的，方法論也日漸成熟，但是按趙傑的意思，是讓有DKP的兄弟們在巴人遊戲內部孵化小遊戲，然後從巴人信息得到流量加持，從而獲得某種程度上的成功和獨立。
問題是這種成功的天花板太低了，雖然現在一款小遊戲成功了仍然可以賺到上千萬，但是想做出《怪獸必須死》那麼爆的長尾產品已經近乎不可能了，幾乎都是快閃快衰的產品。
而且成功的產品不是拼出來的，是試錯試出來的，對楚垣夕來說，如果兄弟們滿意還好，如果他們決定做，然後發現被坑了，DKP打了水漂，那反而得不償失。特別是趙傑五月初已經開始嘗試了，試水的結果是孵化了三個小遊戲項目都不咋地，小範圍測試出來的數據太次了，都沒好意思管楚垣夕要巴人信息那邊的流量。
所以之前楚垣夕只是允許趙傑小範圍的嘗試一下，不支持他大幹。但是因爲要做出重大調整，讓他感覺有些事情可以試着變一變。
和楚垣夕在巴人遊戲的會議室中面對面坐着，趙傑感覺壓力山大。楚垣夕在進行巴人集團化改組之後明顯偏保守，特別是巴人信息和巴人遊戲可以看成目前集團的兩隻手，但是鮮有大動作。也就是說，楚垣夕態度並不積極。
“那個，老楚，其實不像你想的那樣，兄弟們是很樂意這麼幹的。”趙傑尋思着怎麼能夠說服楚垣夕支持他大幹。
這一個半月以來的三個試水型產品並沒有澆滅他的熱情，因爲試水型的投入少，所以撲街，這個邏輯是講的通的，如果投入增加，把盤子擴大，未必會撲街。這種事情在企業層面見的多了，企鵝不知道多少山寨產品都是這麼硬堆資源把壕溝填平的。
而且他們的DKP還多的是。趙傑比較保守也比較土鱉的地方在於，他召集了一批有志於此的兄弟，每個人少則十幾萬，多則幾十上百萬的DKP，湊起來一個小型員工平臺，然後集體出DKP幹了這件事情。這個辦法可以保證有損失大家一起承擔。
所以雖然折了三個小遊戲，員工合夥搭的小平臺還有好幾百萬DKP。
楚垣夕做了個下壓的手勢，問：“所以你找我，目的是？”
趙傑心說你裝什麼糊塗啊！目的當然是批錢了！他這個巴人遊戲CEO憋屈的地方在於，巴人遊戲產生巨量的現金流，每個月好幾億，但是不走巴人遊戲的帳，直接輸入集團賬戶。因此巴人遊戲名義上是個分公司，但實際上沒有財權，財務不獨立。
所以趙傑想要開發小遊戲，得集團公司給他批錢，一部當作DKP的給付金，一部分作爲巴人遊戲對孵化項目的投資，從而呈現出投資創業的結構。
因此員工平臺空有大把的DKP，楚垣夕不批錢的時候一分都沒法兌成現金，前面做了三個小遊戲是因爲楚垣夕批了三百萬，已經花光了……
楚垣夕被趙傑幽怨的表情逗樂了，“你不要這樣趙傑，你當初跟我說的可是摸索出成功的方法論，可以做到閉眼拍錢，然後再大規模投入的。這樣你可以帶着兄弟們吃香的喝辣的，靠買量吃盈利，讓兄弟們保證躺賺。對吧？”
趙傑頓時就萎靡了。
“但你現在還沒摸索出一毛錢的方法論啊，你現在就找我是不是早了點啊？”
“你要相信我，雖然試水的產品全都涼了，但是我們真的找到一點感覺了，不止是我，你問問其他人。”
實際上巴人遊戲裡大概有一半老員工加入了這個小平臺，然後真正離開崗位去親手製作小遊戲的，按照楚垣夕當初確定的規則，薪資減半獎金保留。但獎金分配權在離崗期間是不予計算的，比較吃虧。當然離崗的人一旦小遊戲開發成功，拿的錢也比其它躺賺的人多一些，有一個他們內部認可的分配方案。
因此楚垣夕就一個問題：“你覺得兄弟們到底是在公司崗位上幹活掙錢多，還是調到小遊戲製作崗位上掙錢多呢？就算我照着DKP批錢，讓你們把DKP都清了，你都沒確定自己打的是橙色副本還是紫色副本，你們這不胡鬧嗎？你給我的報告不是寫的挺清楚的嗎？你倒是照着做啊。”
所謂什麼顏色副本，關係到出什麼顏色的裝備，這是網遊術語。而DKP就是網遊公會裡下完副本用來拍裝備的特殊貨幣。
趙傑當即無語，因爲所謂知易行難的意思就是開卷考試考零分是有可能的。標準答案就在書裡，看這個可能是，看那個也可能，結果試了半天就沒一個對的，怎一個狼狽了得！
其實楚垣夕感覺再給趙傑五百萬，他是有可能試出正確答案的，他試不出來還有王樂呢。
以趙傑提交的報告來看，小遊戲成功的關鍵首先是遊戲品質，其次是運營。王樂作爲《亂世出山》手遊的產經，不管怎麼說也是一個運營高手，是楚垣夕親自面試招上來的替他的人，至少在保《亂世出山》DAU方面是完全夠格的。
有這麼一份調控3500萬DAU的經歷，王樂今後出去找工作是完全不愁，天朝內所有遊戲公司可以平趟，頭條系或者企鵝的關鍵產品也有希望試試。甚至，楚垣夕雖然沒問過，但是應該有一些投資人會對王樂感興趣，拉他出去創業，就像原世界中鄭德拉楚垣夕自己出去創業一樣。
畢竟天朝互聯網創業版圖上，運營高手作爲創始人的居多，其次是財務高手，最稀罕的纔是技術高手。
因此以實驗一次成本100萬來計算，王樂不可能試八次還試不出一個成功的方法論出來，除非根本就沒有什麼方法論。
但是看市場上好多專注於小遊戲的公司咔咔的賺錢，顯然這個方法論是存在的。
不過讓趙傑這夥人試出方法論來，對楚垣夕新的戰略，也就是賣趙傑的戰略，並不友好。
其實他是十分理解趙傑的，趙傑羨慕楊健綱啊！孵化出去之後直接就是公司老大了，雖然還要仰楚垣夕的鼻息，但是從公司法的角度來看，巔峰視效是完全獨立的，頂多算巴人集團的被投企業，有自己的用人權和財權，可以幻想着哪天把楚垣夕這個CFO一踢，就掌握了真正的財權。
當然，他不知道巔峰視效和巴人集團簽署的具體的投資協議中到底是什麼條款，他這輩子就沒看到過真正的Term Sheet，所以纔會產生這種大級別的誤解。一旦讓他們找到成功的方法論，他們肯定也想獨立啊……這種獨立又不會被剝奪集團的期權，楊健綱就是很好的case。
所以楚垣夕發現這個時機還是不錯的，正是“抄底”的機會。“你們真的想要孵化的話，現在這個模式其實有很大的問題，估計內部還要撕幾回，弄不好要把散夥的事鬧到我這來。我看不如這樣……”
片刻後，趙傑聽完楚垣夕的建議之後一臉茫然兼不可思議，“你的意思是，我們做小遊戲不要做收入？”
“對啊，你做小遊戲爲什麼一定要針對收入呢？小遊戲，最有魅力的地方不是傳播屬性嗎？”楚垣夕對自己的提案相當有信心，“而且，不做收入的‘小遊戲’，咱們公司是有成功先例的，而且，就是因爲你。你全忘了嗎？”
趙傑猛然一怔，旋即想起，他之所以能夠得到3000萬的特殊期權，之所以能當上巴人遊戲的CEO，其實都是因爲當初他做出的那個重要的建議。然後巴人才做了《亂世出山》的H5文字分享小遊戲，給手遊大量拉新，並得到大量的裂變轉發，最終效果斐然。
再然後，楊健綱才抄襲他的創意，而他趙傑這個原創概念，僅僅揩了楊健綱一頓飯，這虧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