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些,顧崢連眼皮子都不擡一下,拿起對方已經放下了腳而垂下來的長袍的邊角,將凳子面的浮土擦了個乾淨。
待到拭完了之後,顧錚隨手的將袍子一放,端着凳子,返回到了自己安靜的角落去了。
他這般平靜的做着這一系列的動作,周圍的小同期們,也是如此安靜的看着。
直到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的時候,所有人的都沒有敢有任何的反應。
這一屋子的所謂的同伴,在這種詭異的安靜之,將各自的頭埋在了碗,彷彿自動的屏蔽了剛纔的一幕一般,沉默的吃起了碗的飯食,再也沒有了任何看熱鬧的心情。
至於回到了原位置的顧崢,他的心情沒有因爲旁人的惡意而感到任何的波瀾,卻是被他座位旁邊的那個小子,給氣的樂了出來。
那人是原本在寢室,挑唆他的那個不安好心的小子。
也不知道這位是怎麼想的,在顧崢這邊吃癟了之後,竟還是會跑到他的身邊坐着,並且在他的凳子被現在的領頭人給端走了之後,明目張膽的,端過了顧崢的飯食,大口大口的邊吃邊在一旁看起了熱鬧。
敢情這位是認爲他一時半刻的是回不來了,這飯到了最後也不知道是便宜了誰,索性他先幫着吃了?
看着顧崢臉似笑非笑的表情,畢小孬真的是惶恐極了,因爲驚訝,他連咀嚼的動作都忘記了繼續,這樣頂着一張癡呆的臉,讓口的飯粒直接掉回到了碗。
‘啪嗒’
這一行爲瞬間讓畢小孬從震驚回神了過來,卻是低下頭看到了手的碗之後,再一次的緊張了起來。
他慌不迭的將手吃了一半的飯碗放在了桌子之,十分狗腿的將顧崢手的凳子接了過來,撣了撣邊並不存在的塵土,朝着顧崢諂媚的笑道:“顧哥,坐。”
“嘿嘿嘿,”然後畢小孬將自己面前還沒開始動的屬於自己的飯碗朝着顧崢的面前推了過去,很不要臉的繼續說道:“哥,你吃,這碗還沒動呢,我先前這不是要幫哥試試毒嗎。”
“呵呵呵呵。”
聽到這裡顧崢更是哭笑不得,他只是用眼角瞄了一眼畢小孬,懶得對方計較,直接埋頭吃起了面前還未曾動過的飯食。
若是這小子不長眼,敢兩邊都吃幾口。
顧崢不介意,讓他今後的哺食,都是以吃不飽的狀態,迎接明天的太陽的。
這一頓飯,對於旁的小朋友來說,那是吃的地老天荒了。
待到顧崢將手的碗不疾不徐的放到了桌子之,淡淡的朝着整個屋子的人掃了一眼,退出了飯堂之後,這原本雅雀無聲的屋子,才漸漸的發出了細細索索的響動。
原本如同放羊一般的晚飯結束的時刻,現在也變成了規規矩矩的排隊出門,各自散開的狀況。
顧崢用難以想象的場景,給同期的人們了一堂精彩的課堂。
光是靠武力值,是不能將一個人給壓服住的。
看着這一屋子人垂頭喪氣的走出門去,在廳堂後邊已經站了許久的打飯的內侍,卻是咧嘴一笑,說了一句:“有趣。”
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般的將兩個空桶提回到了後廳的堂,這個大廳終於歸於到了一派的寂靜。
夜,雪下得更大了。
只不過今天的雪夜,顧崢的身邊,少了一個包袱卷的存在。
那個屬於王繼恩的位置,現在已經連同行李鋪蓋全部的消失不見,沒有一句多餘的話語,彷彿這個人從未曾出現過一般的乾淨。
縮在牆邊的顧崢,將一旁的炭盆的炭火撥的更加旺盛了一些,將自己的身子,朝着王繼恩的位置挪了過去。
這樣的夜晚,在這裡不會因爲透風,而再次起夜了。
但是當他將頭低下的枕頭朝着內側挪動的時候,卻是在一旁的邊角縫,摸到了一塊小小的如同石頭子一般大小的硬塊。
顧崢有些疑惑,在黑暗的他用手指輕輕的一摸索,發現自己的硬枕頭的邊側開了線,露出了一個不仔細看都發覺出不來的小洞。
順着這個小洞,顧崢將那個小石子給捏了出來,應着這個窗戶縫勉強透出來的一絲亮光,看清楚了手捏着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是一粒小小的銀角子,不多,二錢的樣子。
對於他們這種因爲貧苦不堪而進入到了宮的孩子們來說,是一筆難以想象的財富。
而這種東西,顧崢也只有在自賣自身,奶奶去世之後,錢財也沒有了用處的王繼恩的身,看到過。
他進宮的時候,將這些銀子,這樣一點點一塊塊的藏在了他那幾身勉強能得身的衣服的縫邊處。
對於有能力從宮外帶點財產的小孩子來說,這簡直是一筆鉅款了。
而現如今,顧崢卻在自己的枕頭縫發現了這個,捏着銀角子的顧崢,心是一暖。
這個便宜的好朋友,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給予他的朋友以最大的幫助。
在前途未僕的情況之下,一粒銀角子,能給分無有的等待着派活的小內侍們以多大的優勢?
想來效果應該是顯而易見的吧。
想到這裡的顧崢,嘆了一口氣,將這塊銀角子小心的原塞回到了枕頭的縫隙當。
明日早起的時候,再放回到個人的箱子當吧。
到時候能不能用的還要兩說呢。
剩下的日子,情況果然如同顧崢所想的那般發展着。
隨着派活的日期越來越近,算是培訓班最木訥的孩子,都跟着浮躁了起來。
他們平日的空閒的時間,都用來了在所能活動的範圍內,打聽消息,或是討好他們認爲應該討好的人。
連在飯堂負責打飯的那個內侍,也沒有躲過這幾日的清閒。
畢竟,御膳房這種能習得一身的手藝,萬一入了哪個大廚的眼,隨便教授兩手能讓人一生吃喝不愁的地方,對於這些沒有野心的小子們來說,着實是一個不錯的地方了。
而那些被主管內侍提醒過的好去處,更是無數個人翹首以盼的位置。
這些平日負責他們的生活起居的那些年輕的小黃門,在這些日,竟是收到了不少來自於底下人的孝敬。
畢竟那些真賣掉了孩子的家庭,總是會可憐似的留一下一點進宮傍身的銅子,給他們在宮留存點對於家溫情的念想。
而現在這些念想們,爲了讓他們今後的生活能夠更加的平順,在此時被全部的貢獻了出來。
但是從那些迴轉回來的孩子們臉都忍不住的笑容,顧崢都能感受的出來,這些錢財總是爲他們取得了一些好的消息的。
果不其然,在隔日的清晨,內班班司,負責分派挑選人手的內官抵達到了現場的時候,那些早已經得到了通氣的小孩子們,早早的被需要人手的職位給劃分走了。
“延壽宮灑掃,三等小黃門需要兩個,譚二寶,陳三胖出列。”
隨着內官的話音落下,兩個面帶喜色的小孩子,自動的站在了一個掛着延壽宮的宮牌的黃門內侍的身後。
這個年齡不大卻是帶點傲氣的人,用下巴朝着這兩個人一點說了句:“走吧。”像是嫌棄這裡的人員嘈雜一般的,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而那兩個小短腿的同期,竟是一點不氣,一溜小跑的跟在其後,再也看不到他們的身影。
看到自己身邊的人得到了這樣的好差事,剩下的人臉更是帶了幾分的期盼。
而隨着時間的推移,這院場內的人,則是隨着喊名已經要人單位的離開,是越發變得稀少。
這些剩下的孩子們的臉,則是開始變的越來越焦急,到了最後,這一份的焦急,竟是變成了幾分的絕望。
直到一個陰沉沉的黃門內侍再一次的開口的時候,那剩下的孩子,臉色都變得煞白的可憐了。
“你,你!跟着我走吧!呵呵呵,這慎刑司啊,可是好地方,平日沒人犯錯啊,可是清閒的很呢。”
那兩個被帶走的孩子,已經陷入到了深深的絕望當了。
是啊,沒啥活是好,可是自此之後也沒有人會搭理他們了,真的是太好了啊。
這兩個倒黴蛋只能互相的對看一眼,在看到了場內最後還剩下了兩個人之後,他們的臉色纔好了幾分。
總歸是有他們更加倒黴的人存在,自己在對之下,這心裡才能舒服幾分不是?
而這場地內剩下的兩個人,也真是湊巧了,正是那個人緣極其差的周大壯,以及在最後的幾天成功的做到了讓整羣人避着走的煞星顧崢了。
只不過這兩個人現在臉的表情,一個是焦急到了都開始冒汗的地步,而另外一個則是平靜的壓根看不出其臉的想法。
對着場內剩下的兩個人,內班內官朝着一旁一個一直在喘着漏風一般的氣息的老內侍伸出了手,示意讓他先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