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首的張德開問的倒是直接:“你可是認識那個名爲顧崢的小子?聽說你和他的關係不錯?”
王繼恩回答的也是老實:“是,徒弟和他是同鄉鄰居,奶奶還在世的時候我們只隔了一條街的距離。”
聽到王繼恩的回答,張德開則是點了點頭,繼續問道:“他竟是識字的?”
這個王繼恩回答的猶豫了幾分:“在外邊的時候我們的關係只能說是認識,徒兒是在宮內的時候,因爲同鄉的緣故才和他互相扶持的。”
“早前的本事我不太瞭解。”
得到了答話,張德開唔了一聲,卻又多說了幾句:“這小子的運道倒是不錯,被分到了翰林院當。”
“若是你跟他有來往,常來常往一些,我記得他的舍監還是安排在咱們福寧宮的外寢室之。”
“這樣你們也算是分在一處了,平日,若是聽到了什麼不一般的消息,要跟你的師父我,多通報一句。”
“這也算是你小子的機緣吧。”
說到這裡的張德開,竟是嘆了一口氣,有些複雜的看了王繼恩一眼:“你這兄弟,選了和你正好相反的一條路。”
“前路漫漫,無人知曉,可是若是走出來了,那可是一條通天大路。”
“和你我這樣選擇了近侍之路的人,不同啊。”
並不明白張德開話語的深意的王繼恩,他的精明也只不過止於一個孩子的聰明能幹罷了。
他沒有聽明白,卻不妨礙他在張德開的身邊賠笑伺候,直到他的師父揮手示意他離開之後,王繼恩纔在黑暗收斂了他臉的笑容,帶着幾分擔心的,返回到了自己的寢室之。
這一夜,王繼恩睡得不甚踏實,在掐着點特意早起了之後,尋着張德開給他說的那個地方,匆匆趕去,去看看這個因爲他提前離開,前途莫名的小兄弟。
誰知道,他纔剛穿過一個角門,轉到顧崢所在的寢室的院落當的時候,看到了如下的一幕。
這個不大的院落,竟是站的滿滿當當的全是內侍。
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氣十足的在讀着一份黃色籤紙所書的內容。
剛經過培訓的王繼恩很清楚,這是一份與他們這種小黃門息息相關的東西,升職調令。
在爲首的內侍宣讀完畢了之後,這一份紙張將會附着在這個被升職的人員的履歷資料的後邊,用以宮內發放俸祿的內東門司的人員備檔。
也不知道是這個院落的誰,這般的好運氣,竟是提升了職檔,被他碰到了,也能沾沾喜氣。
王繼恩正想着呢,這當的內侍對着其的一人說道:“哪位是顧崢啊?在這書籤之按個手印,咱們這交接算是完成了。”
“我也能拿着這書籤回去交差了啊。”
而被提及的顧崢,在同屋那三位的羨慕嫉妒的眼神當,一個跨步走了出來,認認真真的朝着當前的內官拱手致意,謝到:“小子是顧崢,不知道在哪裡簽字?”
這居的內官更是驚詫,這年紀莫不是剛當值的新人吧?升的着實的快啊!
但是這內官的面也不顯,反倒是笑呵呵的和顧崢走完了流程,頗有些對待後輩一般的還鼓勵了幾番,在接到了顧崢朝着他袖口塞過來的一串錢之後,這才心滿意足的帶着書籤回去覆命了。
待到人走後,這小院子瞬間喧譁了起來。
這些個在福寧宮幹活的老人們,哪裡見過這般升職的速度。
開工的第二日,直接給提到了一等小黃門,算是皇帝的親兒子,咳咳咳,也沒這麼快的啊。
可是旁邊的這個小子,還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淡然的讓旁邊的三位同屋,只想掐他的臉。
“喂!你小子晚下了值,要請客知道嗎?”
“是,臭小子,你是分到了我們的兄弟的運氣了。”
而顧崢卻是乖巧的朝着對面的三人笑的真誠,答應的十分痛快。
正當這羣人其樂融融的時候呢,院門口王繼恩的聲音響了起來:“顧崢?”
顧崢轉頭一看,朝着這個幾日未見的小夥伴招了招手。
看到顧崢這邊來了朋友,同屋的三個人倒是識趣,再三確認了請客的時間之後,勾肩搭背的回到了寢室,將院子留給了顧崢和他的小夥伴。
“你怎麼來了?”顧崢笑的開心,而王繼恩卻是多了幾分的複雜。
他有些不是滋味的回到:“我師父同我說的,說你也被分到了這裡暫住,我本是想過來看看你過得如何,有何需要。”
“今日一看,發現沒了我你竟是也過得甚好。”
聽出了王繼恩的話有着幾分的酸度,顧崢的笑卻是更加真誠了幾分:“怎麼可能,我還想着等我熟悉了那邊的當值,過兩天要過來投奔你的。”
“你可不知道,那個地方可我一個人在值,所有的活計都要負責。”
“想來咱們的聖人陛下,是個節儉的人物,不想再在多餘的地方增添人手了,這才提的這般的快的。”
聽到了顧崢這樣說,王繼恩的心纔好受了幾分,他那些原本有些被小弟弟趕超了的酸楚,立刻變成了對於朋友的擔心,趕忙問道:“怎麼只有你一個人當值,那是不是特別的累?這幫人真的是行下效,要巴結皇帝,竟是拿我們這種人做幺子。”
“你若是太累了慢慢做,莫不要將身體給累垮了纔是。”
看到這個小夥伴,到底是關心超過了妒忌,顧崢臉的笑容卻是真心誠意了幾分,好好的安撫好了王繼恩一番,轉頭回到自己的當值的崗位。
他的職位已經提成了一等的小黃門,光從俸祿來看已經能夠拿到500個錢的大手筆了。
更別說除了銀錢之外,他還能拿到布,絹,麻以及祿米一石,絕對算的是豐厚。
除了銀錢,那些他平日用不到的東西,皆可以託人送到宮外,以解決家花光了他的賣身錢之後的,無以爲繼的窘狀了。
承了皇帝爺的情,顧崢自然是隻能用好好工作,來報答他一二了。
既然這皇帝老兒對於這山川地形圖是十分的在意。
那麼自己從這方面下手幫他一把吧,對於一個能看懂地理遊記,又是學過工匠技藝的孩子來說,這也不是多困難的事情。
而在顧崢接收到了李神福特意讓人給他派發下來的筆墨紙硯之後,顧崢剩下來的時日,竟是將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其。
很多次趙匡胤自己獨自來到居的房間的時候,他都會發現這個頗有意思的小黃門,正用一臉極其認真的表情,一邊翻閱着書架不知道有多麼古老的書籍,一邊在一旁的草紙,寫寫畫畫着什麼。
趙匡胤看着有趣,他也本不是什麼人出身,對於靜下心來看這字的東西也更多的是無奈之舉。
可是自打他發現坐在這堂之內,兵書環繞,沙盤滿布的地方,在一旁小朋友的專心致志的引領下,自己思慮萬千有些浮躁的心,會逐漸的沉寂了下來。得到了這個認知的他,直接將手的奏摺書,一併需要他回宮處理的東西,整個的搬到了這個不對外開放的屋子之內了。
這一大一小,一個尊貴一個卑微的人,竟是形成了一個妙的組合。
沒有人多說一句。
而顧崢也習慣了碰到了這位皇帝爺的時候,不再出聲打攪。
兩個人的默契是這樣的水到渠成,卻是在最普通不過的一天,趙匡胤竟是率先開口打破了其的氛圍。
“小子顧崢。”
“在。”
顧崢在聽到了領導的召喚之後,將紙描畫的最後一筆給停了下來。再一次用垂手站立的姿態,等待着趙匡胤接下來的話語。
“你說,若是你最親近的家人,讓你做出你心底極其不願意的決定,你會怎麼辦?”
而顧崢回答的竟是一點猶豫都沒有:“那我要看這個決定是不是對我自身有害,有害處到了什麼地步,再做出選擇。”
“更何況,若真的是在乎你的家人,是不會逼着你做出讓你不願的選擇的。”
“若是非要?那這樣的家人,是否有那真心,卻是要另說了。”
趙匡胤說的模糊,顧崢回的也不明確。
這個帝王隨即又換了另外的一種問法。
“若是一個田舍翁,家兄長掙得了一份大大的家業,而小弟卻是最受母親喜愛的孩子。”
“這母親偏心小兒子,想讓這兄弟多分出來利益,給那小弟。”
“若是你怎麼辦?”
而顧崢卻是裝的一臉的懵懂,回到:“小子家窮的無瓦片,下無寸土,沒有這多餘的煩心事擾鬧。”
“但是我倒是聽說過隔壁街那個特別富有的二寶子家的情況。”
“他那老子娘也是偏心一無是處的小兒子。”
“這二寶子走南闖北好不容易置辦了一份大的家業,讓那小弟弟受了不少的恩惠。”
“可是這人心總是不足,在一日,二寶子還要出門辦貨的時候,這糊塗的老子娘非要拉住二寶子,用的他的子女尚幼的理由,讓他不在的時候,將那管家的權利遞到那小弟的手。”
“聖人您肯定想不到後來怎麼樣了。”
說道這裡顧崢是慘痛的嘆了一口氣,這平日面無表情的小大人,竟是會這般的反應,真的是勾起了趙匡胤的好心了。
他接着問道:“後來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