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峪乃一部大佬,正三品。
其曾祖父曾任前朝帝師,欒家久居京中,書香傳家,改朝換代後,欒家兩代人未曾科舉入朝,直至欒峪這一輩,兄弟幾人才先後入仕。
因其不朋不黨,專事皇命,深受老皇帝信重。
欒峪是徹徹底底的保皇黨,從不站隊。
換言之,是陛下心腹之臣。
不然也不會被派來料理西州私礦事宜。
爲私礦只是其表,暗查齊王是否有謀逆不臣之心纔是緊要之務。
三王聚首樂山府議事,是欒峪等待許久的良機。
他正要趁此時徹查所謂的“私礦主”究竟與齊王有無勾連。
手下辦事的人已散出去,還不等順藤摸瓜找到有用的證據,便先得來一則不知真假的消息。
西州境內還有一處私礦!
此煤礦,正在西州府與樂山府交界左近。
有私兵把守,奴擄來之百姓挖掘。
齊山幾府去歲大旱,逃荒之災民陷其者衆。
欒峪當機立斷,立時親至查看。
果見露天開採之煤礦!
“……前有兩座私礦,今又添一,敢問齊王,西州府上下果真無一人察覺?本官親眼所見,那些私兵裝甲齊備,腰間佩刀,公然奴役我朝良民,呼喝打罵,鞭刑責罰,時有屍體拖出,推坑埋之,將人命視作兒戲,毫不顧惜!可惱!可恨啊!”
“恰逢三王護軍齊至,本官臨時徵之。”欒峪冷哼一聲,銳利的目光依次落在齊王與英王身上。“亂匪已盡數落網,膽敢反抗者,立斬殆盡。”
“餘下亂匪,本官會連夜審問,定要揪出那無視國法亂紀之人!”
齊王緊縮眉頭,一臉不敢相信:“怎會如此!竟還有私礦藏匿!”
他急聲解釋道:“欒大人,本王實不知情啊,但凡有些許蛛絲馬跡,此等行徑,本王定不能饒!”
“西州肩負戍邊之責,西戎常有作亂,北戎亦不安分,難免顧此失彼,竟讓歹人鑽了空子,在西州境內做下此等惡事,慚愧!本王有失察之責,定會向陛下上奏,請罪!”
“請問欒大人,礦中救出的災民可還安好?”齊王擔憂的問道。
“日日挖礦,食不飽穿不暖,能活下來,十分不易。”欒大人冷冷與他對視:“多半數人難以遠行,只得就近安置在關州谷豐駐邊之地。”
龐知府聽到這裡,立時感慨道:“災民可憐,背井離鄉又突逢此難,九死一生啊!幸而欒大人當機立斷,救民於水火,不然再多等上兩日,還不知又要枉死多少條人命!”
西州一衆官員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誰也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再次爆出西州的一座私礦。
王知府回神很快,咬牙道:“王爺日理萬機,不能事事兼顧,此事皆是我等過失……”
“正是汝等昏聵無能!”龐知府抓住機會,痛擊對手:“西州內政不清,何以兼理樂山!再說回那座私礦,敢募私兵,如此膽大妄爲,背後之人,定不簡單!刀兵甲冑何來?若非財豐足以通神,便是有爲官者爲其庇護!”
“血口噴人!”王知府怒髮衝冠:“西州、關州兩府常年與蠻夷交戰,百姓亦勇武,提刀便能上陣殺敵,爲自保,幾乎家家藏兵,刀從何來?已不可究,至於甲冑,是爲同理,兩府邊軍與蠻夷交戰,死傷無數,戰事過後,丟失若干兵甲,皆爲尋常,既有心私礦,必早早謀之,販賣私煤,當獲利良多,或有以財便宜之處,可若說我等西州官員庇之護之,絕無可能!”
“我等身受皇命,爲官一任,豈敢有負君恩!龐大人急着給我等施加罪名,是何居心?”王知府口舌如劍,厲聲道:“剛剛欒大人言及谷豐駐邊之所就在左近,怎會如此湊巧?谷豐往前數年都不曾派人駐守邊界之地,怎地突然就派人了?今冬尤其天寒,關州府樂山府往來之人屈指可數,這邊界之石,爲何挪移?又有何可守?”
“怕是關州早就發現那座煤礦了吧!”王知府端是有急智,現潑髒水亦十分兇猛。“西州府廣袤,百姓皆環城而居,少有分散,是以發現可挖掘之礦山十分不易,關州去年收留災民衆多,逃荒之人,不識路途,走岔了路,發現那煤礦也不是沒有可能,況災——民——衆——多,少上一些也無人發覺,比起我西州,你們關州更似這所謂的背後之人!”
“畢竟,我西州可沒有收攏災民之舉!”王大人又補了一句回敬:“同爲邊塞重鎮,刀兵甲冑能出我西州,焉知不能出自關州!”
閆玉深吸了一口氣。
能當官,能當大官的,都真厲害啊!
她聚精會神,生怕錯漏一字精彩之言。
“小二!”突然聽到大伯喚她。
閆玉一扭頭,眼睛瞪得溜圓。
好傢伙,這麼多紙條!
閆懷文快速交待送於何人。
閆玉便化身勤勞的小蜜蜂,靈活的穿梭在堂上。
“今日私礦之事,尚未查證,諸位大人還是勿要多言,既然欒大人在此,定能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英王看罷紙條,緩緩開口:“天色已晚,還是議一議樂山府事吧。”
他不等兩邊的大人們說話,側頭望向齊王,“現下看來,西州諸事紛雜,實不是一日兩日能夠理清,樂山府務亦不清閒,齊王有心,只怕無力啊!
關州初平北戎,又臨春時,雖百業待興,可關州能員能吏不少,處事有條理,助政良多,本王可安心抽身,與樂山府諸位大人一起,共治樂山。
至於山中藏匿匪盜,關州軍正好清閒,逢山便入,逐一清剿便是。”
英王語重心長:“你我相爭,都是出自好意,不忍看樂山百姓遭受匪盜之苦,關州軍也好,西州軍也罷,只要能剿滅山匪使樂山民安,還不都一樣。
待樂山匪患一除,哪裡還用得上你我,自是哪裡來的,回哪裡去。
兼治樂山府,爲兄確有私心,也不怕二位王弟笑話,關州存糧實是不多,還盼着樂山府能賙濟一二。”
就是這麼實話實說,私心攤開當面講。
我,英王,都快吃不上飯了,就問問你齊王還好不好意思和我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