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陸景丹看向天際。
護山大陣已經被她和崔掌門改過了,一旦發動,就會引爆整個祭陣,將玄炎門駐地上所有的生物,都化爲養分。
然而現在,護山大陣的力量卻反衝了,直接將祭陣衝破!
“不可能!我算過很多遍了……”
沒等她想明白,就聽崔掌門喝道:“不好!陸師叔,小心反噬!”
話音才落,天上暗紅星辰全數爆開,巨大的力量衝下來,全數反噬到操縱祭陣的兩個人身上。
崔掌門反應已經很快了,但這股力量實在太強,他們原本準備好的護罩剛剛落在身上,人就被氣焰擊中,重重摔了出去。
崔掌門還好,陸景丹剛剛被凌步非重創,這一摔出去,肉身幾乎散架,經脈寸寸斷裂。
白夢今幾個人驚呆了。預料中的重擊沒有到來,他們只是被略微波及,胡二孃紅線一揮就擋下來了。
再看天上,暗紅星辰爆開,由它們組成的血線一點點淡去,外界的天光透進來——
祭陣破了!在玄炎門沒有被傾覆的情況下,祭陣破了!
陽光灑進來,依附祭陣而生的魔物哀嚎着散去,危機就這樣解決了。
每個人臉上都是莫名其妙。
“發生了什麼?”凌步非滿臉不解,“護山大陣……”
這時,遠處幾道遁光飛來。
白夢今驚訝:“崔小姐!”
遁光很快落下來,正是崔心碧、鍾夫人和陸載華。
他們來不及招呼,紛紛奔向自己的親人。
“爹!”崔心碧把崔掌門扶起來,眼淚滾滾而落。
崔掌門緩過來一口氣,用完全陌生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兒:“你、是你們乾的?”
崔心碧抖着嘴脣,答不出口。
“好,好!”崔掌門慘笑出聲,目光復雜極了,“你竟然幫着外人……”
“你住口!”鍾夫人冷聲截斷他的話,“你有什麼資格指責女兒?你做壞事的時候,也沒想過保她的命!”
“你——”崔掌門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怒視着她。
鍾夫人卻不怕他,繼續道:“你表面上再疼愛她,面臨生死抉擇的時候,仍然沒有顧惜她的性命。如果心碧沒有及時醒來,如果我們沒有走,是不是會一起餵了這個鬼東西?崔道玄,你有這個下場是自作自受,跟別人沒有關係!”
崔掌門被她罵得青筋直跳,然而傷勢太重,根本回不了嘴。
白夢今心裡一嘆。她自然明白,鍾夫人這麼做是爲了女兒,否則崔心碧背上心理包袱,便是活下去,也會被愧疚感折磨着。
“噗!”崔掌門嘔出一口血。
“爹!爹!”親眼看到父親這個樣子,崔心碧淚流滿面,“爲什麼你要做這樣的事?是你教我要保護玄炎門,爲什麼你要親手毀了它?”崔掌門無言以對。仔細想想,他確實沒有理由怪女兒。她是他教出來的,她所做的一切都合乎道義。怪只怪,他自己做了雙面人,一邊教她保護師門,一邊自己做了惡事。
鍾夫人其實也不好過,幾百年的夫妻,哪會沒有一點感情?看着崔掌門的慘狀,她痛心道:“崔道玄,你看看你的樣子,還像個仙門掌門嗎?好端端的,你爲什麼要入魔?師門撫養你長大,教你仙法,讓你當掌門,哪一點對不起你?你簡直恩將仇報!”
崔掌門慘笑一聲:“我要不入魔,當得上掌門?”都到這個時候了,他也懶得僞裝自己了,“你做了幾十年的掌門夫人,自己得了好處,倒怪到我身上,呵呵!”
鍾夫人氣怒:“誰要當掌門夫人?你少推卸責任!不是掌門夫人,我仍然是玄炎門的長老,是沒有資源還是沒有地位?你爲了自己的野心毀了師門,還要怪罪到別人頭上嗎?”
這邊崔掌門被罵得狗血淋頭,那邊陸載華剛把老祖宗扶起來,就被她狠狠推倒。
“滾!老孃沒有你這樣的不肖子孫!”陸景丹惡狠狠地瞪着他。
其實她已經沒有力氣了,整個肉身都毀壞了,但這阻擋不了她的恨意:“平時看你跟廢物一樣,一把年紀了還結不了嬰,現在倒是能起來了!生你何用!養你何用!”
陸載華平日只覺得老祖宗慈祥和善,沒想到會直面她的惡意,不由怔了一下:“老祖宗,我、我……”
“滾遠點!老孃不想看到你!”
胡二孃看不下去了,說:“陸長老,你今天的作爲,等於把陸家毀了個乾淨。好在這小子做了點事,說不定還能重新崛起。到底誰纔是不孝子孫,你家祖宗十八代可能有不同的意見。”
陸景丹狠狠瞪向她,想說自己教訓後輩與她何干,但她傷得實在太重了,轉眼又是一口鮮血嘔出來,根本說不出來。
“她元神重創,活不了了。而且她受魔氣感染極深,整個神魂都被腐蝕……”藥王搖了搖頭,“原來化神修士入魔是這個樣子,會變得面目全非……”
凌步非背上,無念真人掙扎了一下。
“前輩?”
“放我下去。”
凌步非鬆開靈光,無念真人挪動枯瘦得只剩骨架的身體,慢慢向陸景丹走過去。
“師妹。”他看着陸景丹的神情是安靜的,充滿了難過與憐憫,“你別說話了,安心走吧!”
看到他,陸景丹更怒:“呸!你……”
她嘴角不停溢血,下面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無念真人長嘆一聲:“我知道你不服氣,但你不覺得自己的情況不對勁嗎?你原來不是這樣的性子,現下卻偏激易怒,全然不像個化神修士。或許真是我的錯,當初不應該跟你較真,叫你以身試險,以至於不能回頭……”
原來?原來她是什麼樣子?
可能是死期將至,陸景丹眼前浮起少年時的情形。
他們一起學藝,一起除魔……那時自己驕傲任性,但也曾有過真摯單純的感情……
真的是她錯了嗎?
這個念頭浮起來,陸景丹意識已經慢慢地散去。她連元神都碎了,再也做不了什麼,就這樣一點點沒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