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江淺夏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馮望舒打着哈哈揭過話題。
看人來的差不多了,馮望舒站起身來,輕輕敲響僕役拿在手中的玉鈴。
清脆的珠玉碰撞聲盪出,悅耳又不讓人覺得煩悶,即使離的最近的江淺夏聽了,也感覺心中輕盈,然後就是心疼。
聲音敲出來越清脆,就說明玉料質地越瑩潤通透,多好的料子,就用來做鈴鐺敲着聽響!
果然,雖然她現在很有錢,但還是接這種奢侈浪費啊……
不知道江淺夏的心思,馮望舒待所有來客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後,才閣,也沒有來自拂菻的舞姬吧?
雖然現在就想開始顯擺,但馮望舒畢竟已過不惑之年,又是馮家的家主,不能像毛頭小子一樣沒點耐性。
強壓下心中的得意,馮望舒洋洋灑灑說了一堆場面話,然後開始出題。
“今日既然是詩會,又在涴花溪,不如大家用水、花、秋這三字爲題,各自飲酒作詩,暢舒胸意,如何?”
“大善!”
現場的氣氛這麼簡單的就被炒起來,是江淺夏所沒有料到的。
嗑着瓜子,茫然的瞅着馮望舒把自己頭上的紗帽摘下,露出有些禿的腦門,然後興沖沖的拿着個玉觴跑到小溪上游,把酒倒滿,小心翼翼的放在僕役們安置在水中的浮板上……
“這是要玩曲水流觴?”
江淺夏不太確定的看向無涯,發現無涯也有瞬間的愕然。
“曲水流觴,飲酒賦詩,是南方纔子們最近才流行起來的雅趣,無涯也是第一次見,主子是怎麼知曉的?”
廢話,上過學的都知道好吧,蘭亭集序這種“朗讀並背誦全文”的名篇,她想不知道也難啊!
能親眼見到這種最風雅的玩法,江淺夏也頗感興趣,可仔細看了一會兒,她就有種見面不如聞名的感覺了。
“我算知道爲啥揚州有名的水這麼多,偏偏要把場地設在涴花溪,還是涴花溪的支流上了。”
和紫蘇頭湊頭,江淺夏嘿嘿輕笑道:“你瞅瞅,這杯子順流而下,酒全灑在浮板上了,要是水流再急點兒,杯子都沒了,大家全挽着袖子撈杯子吧,還賦詩個什麼勁?”
“嘻嘻,還是主子說的有理,這些大人們可真有意思,您快看,撈杯子的那位大人,根本什麼都沒喝到嘛!還要裝作品酒的模樣,陶醉這麼半天干嘛?”
“傻不傻,人家那哪兒是陶醉,明明是在想稿子呢,你以爲他們唸的詩,真是現場做出來的啊?”
江淺夏要笑死了,曲水流觴要是文人才子來玩,那效果肯定要好得多,確實是賣弄的好地方。
可在場的都是些什麼人?全是算盤打的賊精的商人啊!
能酒到“背詩”的都算儒商,沒看見那些個一邊吟詩,一邊賊眉鼠眼看手掌心的嗎?真當那黑乎乎一片的手掌心,沒人看得見啊?
“哇……不是吧?主子,您說既然都是提前準備好的詩,爲何其他人也如此捧場?”
和藹的在紫蘇頭上摸摸,江淺夏憋笑憋的花枝亂顫,抖出一個詞:“商業胡吹!”
馮夫人在旁邊快尷尬死了,一開始她們聲音小,她還能裝作沒聽見,可這主僕二人越笑聲音越大,沒見她們附近的掌櫃們,臉色都快變綠了嗎?
不敢再讓這對不靠譜的主僕繼續打大家的臉,馮夫人連連乾咳,一個勁的衝馮望舒使眼色。
可距離太遠,馮望舒又沉浸在這種美好的氛圍中不可自拔,竟然沒注意自家夫人的暗示!
待酒觴流到江淺夏身邊時,江淺夏挽着袖子將其拿起,倒扣過來,甩甩水……
“咳咳,淺夏不會飲酒,不能和大家一起飲酒賦詩,掃了大家的雅興,請大家莫怪。”
笑的臉酸,江淺夏揉揉臉頰,衝終於回過神來的馮望舒眨巴眨巴眼睛,輕笑着拱手道:“現在清水,大家也欣賞了許多絕美的詩篇。”
“淺夏性子急,就當個惡人,求馮先生快把那拂菻舞姬請上來,合着這美景,舞上一曲給咱們開開眼界,如何?”
“既然江夫人等不及了,那馮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輕舒一口氣,馮望舒順着梯子往下爬,再次敲響玉鈴。
轉瞬間,數十名僕役從溪水兩岸拖着七方水上浮臺疾步走來,木槌落下,連着繩子的浮臺,便被四條延伸到岸邊的繩索,給固定在了溪水中央。
水流溫和,浮臺微微上下拂動,配上臺上的裝飾,確實有些新意。
衆人看的嘖嘖稱奇時,一隊膚色深棕油亮,只在關鍵部位用細紗遮蓋的拂菻舞娘,嫵媚的躍上浮臺。
“這,這些舞姬,還真是……”
目瞪口呆間,有人忍不住指着舞姬喃喃低語,雖然話沒說完,但江淺夏卻知道,他們在想,這些舞姬怎麼衣服都不帶穿的。
沒辦法,拂菻的傳統舞蹈,一開始本就是不穿衣服的。女子只在胯部纏上絲帶,用以在舞蹈時突出胯部的動作。
看馮望舒那故作鎮定,但耳根子都有點紅的模樣,江淺夏就知道,這些舞娘關鍵部位的紗巾,都是他強行加上的了。
“主子!這麼羞恥的舞蹈,您別看了呀!”
紫蘇羞惱的捂着自己的眼睛,瞥見自家主子還看的津津有味,連忙憤憤的想去遮她的眼睛。
嬉笑着把她的手挪開,江淺夏有些不屑的低聲道:“爲什麼不看?這些富商們面紅耳赤的模樣,別處可看不見啊……”
都是些不缺錢的主,在風月場所不知道玩的有多形骸,但人模狗樣的聚在一起,只是看舞姬穿着的跳個舞,就一個個像道德模範似的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