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也湊乎到大辮子跟前，把手裡的半瓶汽水高高舉起，親熱地拍拍它的小腦瓜，然後擺擺手：“毛毛自己留着喝。”
“黃大哥，聽說你們山裡要建雷達站，有時間我也去看看，離開部隊，還真懷念部隊的生活啊。”蕭月明向胖子伸出手。
胖子也伸手和他握握：“人民解放軍真是好樣的，蕭同志離開那樣的大熔爐，真有點可惜。”
蕭月明瞟了大辮子一眼，爽朗地一笑：“脫了軍裝還是兵，我現在當警察，一樣是爲人民服務。”
胖子乾笑兩聲，未置可否，他的心裡一直疙疙瘩瘩，對蕭月明有點牴觸情緒。
“小玉，我送你回家，中午好好休息一下，下午還有一科呢。”蕭月明體貼的向大辮子說道。
大辮子望望他，又看看胖子，臉上忽然現出一副堅決之色：“月明哥，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說，等高考結束，我就準備和黃大哥訂婚了。”
完，大辮子滿臉緋紅，低着頭擺弄辮梢，再也不敢看這兩個人。
胖子和蕭月明也都傻了，倆人一起愣住，半天沒反應過來。胖子是因爲太過驚喜，而蕭月明則是出於震驚。
在那個時代，自由戀愛之風還沒有吹遍大地，基本上是靠人介紹，有的甚至結婚之前都沒拉過手。像大辮子這樣一個女孩子要是能說出這話，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氣啊。
“小玉。你說的都是真的？”胖子傻乎乎地問，問得大辮子的俏臉更紅，只能輕輕點頭。
胖子地拳頭狠狠砸在手掌上。心中地憂慮一掃而光。要不是周圍有人。他真想衝上去抱着大辮子轉兩圈。大辮子既然在蕭月明面前挑明此事。就證明她已經下定決心。誰也不能更改。
蕭月明也終於恢復鎮靜。不過。臉色微微有些發白：“小玉。那我祝福你們。”他真地不甘心啊。這個胖子有什麼好。憑什麼能叫小玉這麼喜歡？
無論是從相貌還是職業。蕭月明都沒有失敗地理由。也難怪他心裡發苦。
他和胖子接觸地不多。所以一直也沒有真正瞭解這個人。胖子遠比外表看起來要有內涵。能贏得小玉地芳心。主要就是因爲他地厚道。當然。有時候也耍點稍顯幼稚地小聰明。正因如此。纔是一個活生生地人。
蕭月明把苦澀壓在心底。再次向胖子伸出手：“黃大哥。也祝福你。我也有一件事想跟你說。我有一位戰友叫程磊。聽說他找過你麻煩。”
胖子現在心情大好。啥事也不再計較：“都是過去地事了。還提他幹啥。”
“當時我還沒有正式轉業，還在部隊接交職務，所以一點也不知情。上幾天，才聽別人說起，所以要帶他向黃大哥道歉，程磊意氣用事，做的不磊落。”蕭月明注視着胖子的雙眼，說出事情的真相。
胖子也眯起眼，沉思一陣，然後點點頭：“蕭同志，我相信你，這些小小的誤會，我們都不用放在心上，來日方長，大家都還年輕，有都是奔頭。”
在這樣一個時刻，蕭月明說出這話，肯定就沒有撒謊。看得出，他也是個磊落的漢子，不屑採用下三濫手段。
伸出手緊緊握在一起，兩個人都感覺到彼此的誠意，所以，握住的手越來越緊。
“小玉，那我就先走了。”蕭月明挺挺胸膛，然後闊步離開，把軍人的大度和豪氣展現給別人，酸楚則永遠埋藏心底。
“現在我才知道，蕭月明也是個爺們。”望着他遠去的背影，胖子說出自己心中的感受。
“那當然，我小的時候，有人欺負我，月明哥哥總會第一個衝上去。”大辮子臉上的紅霞漸漸褪去，心中全都被幸福圍繞。
“好，那以後要是有人欺負你，我就往前衝。”胖子笑呵呵地說，還揮舞了一下槓子般的手臂。
“除了你，誰還敢欺負小玉姐姐，哼——”沉寂了半天的小奇奇終於發話，一手拿冰棍，一手叉腰，像個小辣椒。
“走，吃飯去，小玉，今天我請客，咱們下館子。”胖子豪氣大發，準備大出血。
“好哇——就去上次那家，炸丸子特別好吃，可惜就是沒有海鮮。”小奇奇高興的蹦起來，手裡的冰棍也得瑟到地上，只剩下一根冰棍杆捏在指尖。
大辮子疼愛地笑笑，然後從兜裡掏出一個小紙袋，倒出一粒紅彤彤的小圓球，只比火柴頭大一圈，然後塞到奇奇嘴裡。
“啥玩意，我也嚐嚐。”胖子也把熊掌伸過去。
“定心丸。”一粒紅丸被放到胖子掌心，像一個小火球在不停地滾動。
胖子把紅丸送進嘴裡，一股清涼從舌頭底下生出，有點冒涼風，他這纔想起，原來是一粒人丹。
話說人丹這東西雖小，來歷卻一點也不簡單。在民國時期，日本把一種紅色的藥丸傾銷到中國，名叫“仁丹”，能夠清涼解暑。仁丹盒上畫着的是長着兩撇長鬍子的人，所以後來把這樣的鬍子叫仁丹胡。
後來，有一位愛國商人黃楚九根據中國古方
究出一種紅色丹藥，取名爲“人丹”，和日本的仁丹)7
新中國成立，日本的仁丹就在中國絕跡，老百姓到夏天吃的就都是人丹了。它裡面含有薄荷，大人小孩都喜歡放在嘴裡含着，不過因爲還有紅色的硃砂，所以小孩不能多吃。
胖子聽大辮子把人丹叫成定心丹，顯然是一語雙關，心裡也真像吃了一粒定心丸一般，老有底了。
“還是回家吃吧，不然我媽該惦記了。”大辮子知道下館子要不少錢，而且在靠山屯，胖子家的伙食是一流，肚子裡也不缺油水。
“也成，小玉，最好把這事也跟你媽說一聲，嘿嘿。”胖子得隴望蜀，妄圖一舉定江山。
大辮子臉上又升起兩朵紅雲：“這事哪有我自己說的，你還是找個媒人來說和吧。”
胖子撓撓後腦瓜：“那你咋跟蕭警察說了呢？”
大辮子一跺腳，然後拉起奇奇的小手就走，還不忘回頭送給胖子一個字：“笨。”
胖子嘿嘿笑着，也拉起毛毛的手，在後面跟上，心裡老不願意了：這猴爪子毛烘烘的，要是大辮子的小手該多好啊。
沿途有不少人看到毛毛，都覺得稀罕，胖子不時能聽到有小孩子興奮地議論：“好啊，又來耍猴的啦！”
到了大辮子家，胖子把一罈子酒和一兜子雞蛋奉上，王大娘已經準備飯菜，一看胖子來了，知道他的飯量大，飯菜肯定要打鐵。
胖子也不客氣：“您不用忙活，我自己來。”說完，切了一盤鹹鵝蛋，炒了點雞蛋，又炒了一大盤子薇菜，這時節，王書記也回來了。
一進門，就看到奇奇張着兩隻小胳膊撲上來，王書記一把將她抱起，用胡茬子開始扎她的小臉，弄得奇奇一個勁咯咯樂。
王大娘看得也直咂嘴：“咱們要是有個這樣的外孫女多好啊。”大辮子家裡就她一個獨生女，所以王大娘纔有此一說。
胖子心中偷笑：“那你們就趕緊嫁閨女吧。
吃飯的時候，胖子就把部隊在大青山建雷達站的事情彙報了一遍，王書記早就知道是武老頭搗鬼，不過啥也沒說，反倒向胖子通報了一個好消息：修建公路的事已經定準，等修完路，就把電也接上。
胖子心中着實激動一番：無論是公路還是用電，那都是發展的動力啊。
飯桌上，胖子也沒提定親這碼事，他準備稍微放一放，等王大娘對蕭月明死心之後，成功率會更高一些。
不然向上次那樣，懸在空中，心裡總覺得沒底。可也不能拖得太久，一定要在八月末之前解決這事，不然大辮子要真是考上大學，那估計又要推遲好幾年。
下午，胖子和奇奇又去送大辮子，人家進了考場，他們在外面等着也沒意思，奇奇呆不住，就拉着胖子去逛街，趁機弄點好吃喝。
因爲有毛毛這個絆腳石，胖子怕它太招人，不過他的大腿也拗不過奇奇的小胳膊，只好由着她。
在第一百貨商店，奇奇如願以償的買到吃的，胖子也順便買了點菸酒。毛毛果然比較吸引眼球，無論是顧客還是售貨員，都忍不住多瞧兩眼。爲此，還有一個開票的售貨員算差賬，瞧瞧，耽誤多大事啊。
“這個不會也是耍猴的吧？“
“嗯，估計和廣場耍猴的那個是一夥，跑這招人來了，好像說是下午四點，小學生放學的時候開演。”
一聽說有耍猴的，奇奇非嚷着要去。胖子怕耽誤接大辮子，就批評她說：“你天天跟毛毛耍，還沒耍夠怎麼的？”
“那不一樣，叫毛毛也跟着多學幾樣小把戲嘛。”奇奇原來也是好心，想叫毛毛多學點科學文化知識。
胖子找了一位賣冰棍的老太太一問，廣場在縣城的東北角，運動會、大型集會啥的都在那舉行，當然，如果有露天演出，一般也在那。
於是領着奇奇慢慢找過去，果然在城邊上看到一個大空場，最後面有一排房子，還搭着個主席臺。中央有兩副籃球架子，還有一圈四百米的跑道，十幾個半大小子正在那跑圈。
原來，縣裡的體校也就設在這，夏天是籃球和田徑，冬天主要訓練滑冰。
“耍猴的在哪呢？”奇奇睜着大眼睛四下望了一圈，也沒找到。胖子一琢磨，估計這時候一定是牽着猴子四處做廣告呢。
“咱們先接你小玉姐姐，完事一起回來看。”胖子提議說。
奇奇捨不得走，怕錯過精彩的猴戲，就對胖子說：“胖叔叔，我就在這等着你們。”
“那你別瞎跑，到時候跑丟了可不好找。”胖子照例叮囑幾句，其實奇奇還是比較乖的。
接了大辮子出來，一聽說胖子把奇奇一個人扔在廣場，就有點着急，急火火地趕過去，一進廣場的大門，就看見場中央圍着一大羣人，裡面還傳來奇奇哭咧咧的尖叫：“毛毛是我們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