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大缸是野小子們在水裡經常玩的把戲,幾個人把身子往水裡一蹲,全身都沒入水下,然後看誰閉氣的時間最長,就算勝利。
胖子心說話:俺是成年人,肺活量比你小孩伢子大多了,比這個簡直是拿雞蛋碰石頭。
於是和鐵柱子互相搭着肩膀,一起往水裡蹲,這樣可以免得一方耍賴,人家進水,你還把腦袋露在外面。
鐵柱子在入水之前,向二肥子丟了一個眼色,然後就被胖子的大巴掌按到水下,一大一小都一動不動,這樣可以減小消耗,多挺一段時間。
河水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涌上來,眼睛不敢睜,鼻子不敢喘氣,嘴巴倒是可以張開,但是隻能往外吐氣,有出氣沒進氣。
胖子心裡默默查數,數到二十多的時候,就聽對面傳來咕嘟咕嘟的聲音。胖子心裡嘿嘿直樂:“臭小子,挺不住了吧,敢扒我褲子,你也不看看自己毛長齊沒。”
又過了十幾秒,鐵柱子依然沒有向上掙扎的意思,按照規矩,誰要是實在憋不住了,只要往上一掙,對方就得撒手,不然就弄出人命了。
胖子也感覺體內有點不舒服起來,隨着氧氣消耗越來越大,整個肺部就像要爆炸一樣:怪了,這小子難道是水耗子,這麼有挺頭,別跟我耍花樣吧?
話說胖子和鐵柱子一入水,二肥子就拿出個膠皮管子,就是黃色的橡膠管,打吊瓶時候用的,那時候還沒有一次性注射器,都用這個,用完了再拿開水消毒。
二肥子掐着管子的一頭,伸到水裡,摸索到鐵柱子的嘴巴,然後把管子塞進去,另一隻手把着膠皮管的另一頭,確保它露在空氣中。這下子鐵柱子痛快了,在水下也照樣呼吸。
一連過了四五分鐘,水下的倆人還都沒動靜,水面上瞧熱鬧的小娃子都嚇壞了:一般平時蹲大缸,頂多一分鐘,好幾分鐘都不見胖子叔上來,不會是嗆水了吧?
商量一下,大夥決定取消這場本來就不公平的比賽,趕緊把胖子叔拉上來。就在這時候,二肥子就覺得手裡的管子猛地被向下一拉,然後,鐵柱子就冒頭出來,使勁咳嗽兩聲:“二肥子,拔管子幹啥啊——咳咳——”
胖子的大腦袋也從水裡冒出來:“小兔崽子,跟我搗鬼,呵呵,耍賴也照樣輸。”
二肥子他們看到胖子叔臉上笑嘻嘻,一點生氣的樣子都沒有,於是也就不再擔心:“胖子叔,蹲大缸你厲害,我們服了,有本事,咱們比賽摔泥泡。”
話說胖子剛纔在水下的時候,挺了一分多鐘,也就憋不住了。不過他實在是不甘心:這要是輸給小娃子,以後就更沒法混了。
於是就展開大範圍搜索,查看一下鐵柱子是否作弊。這一看,胖子差點氣暈過去:好小子,竟敢插管子。
剛要伸手去拔,忽然覺得呼吸順暢起來,原來,在水下竟然可以直接吸收木盒裡面的空氣。
這下胖子高興了:木盒裡面的空間那可老大了,小子,咱們就好好玩玩。於是也不動手,就跟鐵柱子耗着。直到二肥子他們要下來拉他,這才把管子拔下去。
發現了自己竟然還有這個本事,胖子當然心裡樂呵,聽說野小子們要玩摔泥泡,也童心忽起:“好,我要是贏了,你們以後天天跟我栽樹,不許再講啥條件。”
野小子們商量了一下,就推舉平時水平最高的二肥子出場,迎戰胖子叔。二肥子也挺鬼:“胖子叔,你要是輸了,就每天給我們發一個茶葉蛋。”
“成——”胖子覺得自己肯定不會輸給小孩,痛痛快快答應。
雙方正在那拉鉤呢,就見從下游的小樹林邊跑過來仨人,穿得花枝招展,於是,野小子們都大叫一聲不好,噼裡嘩啦開始穿衣服。
胖子也把褲子和背心穿上,然後,奇奇和丫丫還有吳瓊就跑到近前,三個洋娃娃去那邊看水獺,才溜達回來。一聽說胖叔叔要跟二肥子摔泥泡,立刻就站到胖子身後,給他加油助威。
來了後援團和拉拉隊,胖子更加來勁:“告訴你們,一會都把耳朵捂上點,俺的泥泡驚天動地。”
話說摔泥泡是農村小孩子最喜歡的遊戲,一定要用黃泥纔好,黏性比較大,要是黑泥,一摔就散花。
要是趕上身邊沒水,撒泡尿也能湊合和泥玩,足見其魅力之大。
野小子們在二肥子和胖子前面都放了一堆黃土,體積都差不多。不過,這幫傢伙非說胖子叔那個堆大,又從裡面抓了兩把,扔到二肥子那堆裡面。
二肥子那邊前呼後擁,有人幫着捧水,有人幫着和泥,剩下的就把泥揉來揉去。摔泥泡嘛,最關鍵的就是泥,剛和好的泥是生泥,不好使,必須得多揉捏一陣,變成熟泥,這纔好用。
胖子也看出點門道,就跟和麪似的,兩個大拳頭在泥裡一通亂杵。十多分鐘之後,黃泥就跟醒好的麪糰一樣,隨心所欲。
“你先來。”胖子大咧咧地向二肥子招招手。二肥子就開始做泥泡。這個也有一定技術含量,泥泡的大小要適中,形狀最好是盆形或者鍋形,邊緣要整齊,不能漏風,底部要又薄又勻,這樣摔下去之後,纔會被氣流鼓破,衝出大點的窟窿。
然後,對方就得拿泥給你堵窟窿,窟窿越大,贏的泥也就越多,把對方的泥都贏幹了,也就取得勝利。
二肥子做泥泡的手藝還真不多,就跟個鋼盔似的,然後高高舉起,嘴裡嚷嚷着:“天泡地泡?”
天泡就是響泡,地泡就是啞泡,摔不出響來,自然也就不會炸出窟窿,情等輸泥。
奇奇和丫丫她們仨立刻大叫:“地泡,地泡——”
“有沒有窟窿有沒有眼兒?”二肥子咬牙瞪眼,一副發狠的模樣。
“沒窟窿沒眼,哈哈——”胖子跟着拉拉隊一起高喊。
二肥子把手裡的泥泡用力在地上一摔,只聽砰得一聲悶響,頂端炸出一個大窟窿,泥點子都飛濺起來,崩了他一臉。
用胳膊在臉上抹了一下子,二肥子牛皮哄哄地說:“快點賠泥!”
奇奇用巴掌把泥拍扁,然後往大窟窿上蓋,丫丫和吳瓊也一人排了一片,這才把窟窿堵上,然後就輪到胖子做泥泡。
在胖子的記憶中,小時候還真沒玩過這個,於是就學着二肥子剛纔的樣子,開始做泥泡。第一次沒敢做太大,比他的拳頭稍微大點,也弄了半天,結果還三扁四不圓。
“看我的!”胖子大吼一聲,然後把泥泡奮力摔向地面,只聽啪唧一聲,泥泡就攤成一堆,原來是一邊先落地,另一邊還懸在半空,氣都露了。
野小子們一看胖子叔玩這個是棒槌,立刻都怪叫起來,士氣大漲;奇奇她們則一起唉了一聲,嘆息之間流露出一股怒其不爭的意味。
胖子抓抓後腦勺:“再來。”
二肥子洋洋得意,手裡做泥泡,臉上美出鼻涕泡:“胖子叔,你就回家準備雞蛋吧——天泡地泡?”
仨小丫頭也不吱聲了,二肥子這個泥泡跟臉盆子似的,看着就嚇人。只有胖子扯嗓子喊了一聲地泡,多少有點勢單力孤。
二肥子感覺,自個這個泥泡做的簡直絕了,摔泥泡的技術動作又無比純屬,這一泡下去,估計胖子叔那點泥就見底了。
“來個大掀蓋!”二肥子大叫一聲,泥泡向地面摔去,奇奇背過臉都不敢看了。
出乎意料的是,這個超級大泥泡竟然是啞泡,只是最中間有一個手指粗細的小洞。胖子笑嘻嘻地捏起一小塊泥,也不拍扁,而是直接扔過去,把那個小洞堵上:“想一口吃個胖子,沒門。”
二肥子也有點納悶:是不是下邊有草棍啥的,把泥泡捅破了?於是連忙把一灘爛泥掀起來,下面就是光溜溜的草地,啥也沒有。
“看我的。”胖子氣勢大振,又做了個泥泡,這次比上一次有進步,摔得挺響,奇奇她們也終於有機會使勁拍巴掌。
又輪到二肥子,這回他也不敢貪多嚼不爛,做了一個小號的,結果也還是照樣哧得一聲,出現一個手指粗細的小窟窿。
而胖子則大顯身手,贏來的黃泥越來越多,泥泡也越做越大,最後,二肥子手裡只剩下拳頭大小的一團,胖子的泥泡卻有臉盆大小。
“交泥不殺——”胖子倆手把泥泡舉過頭頂,氣勢洶洶地吼了一嗓子。
二肥子只好把手裡的泥團扔過去,心裡十分憋氣:今個太倒黴了吧,連甩十多次啞泡?
野小子們開始七嘴八舌埋怨起來:“二肥子,咋整的,就算鼻涕娃上陣也比你強。”
胖子哈哈大笑:“誰上也白扯,俺就是靠山屯的泥泡大王。”
正在賣弄之際,就見從村子裡飛跑來一人,正是車老闆子,站在小木橋上使勁喊起來:“胖子,村裡來人啦——”
“是不是解放軍來了?”快到八一建軍節,胖子估摸着部隊也該來人了。
“不是,是趙縣長,你快回去瞧瞧吧。”
“這傢伙來了,大概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啥好心眼子。”胖子心裡也咯噔一下子,然後手也不洗,一下子直起身,把一根小柳條棍狠狠插在黃泥堆裡,然後噔噔噔向村子裡跑去。
二肥子看着插在黃泥上的小棍,正好有手指粗細,不由抓抓腦袋:“胖子叔不會是拿這個使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