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中,吉普車開回了靠山屯,在胖子家門口停住。葉海波和胖子剛下車,就見小英子從院子裡面跑出來,拉着葉海波的手使勁搖了幾下,然後興高采烈地轉向胖子:“胖哥,我爺爺的病好了一大半啊!”
正說着呢,只見胖老頭從屋裡走出來,也是滿面紅光:“胖子,這回可真得好好感謝你啊!”
胖子嘿嘿傻笑兩聲:“沒啥,主要是您老福大命大造化大。”
“醫生說,叫我繼續在你這調養幾個月,我想好了,乾脆就在這定居算了!”胖老頭笑呵呵地說着,看樣子還真下定了決心。
看到他們談笑風生,車裡的馮其英都傻了,他去過胖老頭家裡,知道是什麼身份,這樣的大人物跟胖子就像一家人似的,他那點小勢力乾脆就上不了大攤啊。
此時此刻,他只想快點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然後把這一切忘掉,繼續回到北京,接受那些徒子徒孫的供養。因爲他現在已經知道,這個胖子,自己根本就惹不起。這次乘興而來,老臉算是丟到家了。
可惜的是,那個死胖子笑呵呵地.拉開了車門:“馮先生,下來喝口水再走。”
胖子的腦瓜也不是爛西瓜,關.鍵時刻好使着呢,有胖老頭這個大虎皮不扯,還等啥啊。當然,他並不知道馮其英認識胖老頭,否則也就不必多此一舉。
只要能叫對方打消找麻煩的念頭也就行了,胖子.一心求發展,沒心思在這些閒事上跟他們扯皮。
馮其英也只能腆着老臉下車,向胖老頭問了一聲:“.老首長好。”臉上的笑容,怎麼看怎麼尷尬。
胖子心中暗歎:這傢伙原來是個樣子貨,剛開始.見面那做派,還有點高人的風采,原來都是僞裝出來的,就憑這個道德水準,在盆景的造詣方面,估計也好不到哪去。
“你是——馮先生,呵.呵,也來靠山屯度假啊,這裡山清水秀,還真是個修身養性的好地方,馮先生的眼光不錯。”胖老頭現在心情無比舒暢,所以並沒有注意馮其英隱藏着的那股皮笑肉不笑。
“嘿嘿,原來認識啊。”胖子心裡暗暗鄙夷了一下馮其英的爲人,然後說道:“馮老先生可沒有您的胸襟,他說咱們這裡是小山溝,現在就要走了。”
馮其英老臉漲紅,但是根本就沒法反駁,隨後又聽到胖子說道:“閣下這樣的人物,俺們還真不敢強留,免得把這大好一片山水,沾染上俗氣和銅臭!”
這話說完,胖子心裡痛快多了:“小葉子,把馮先生送到公社就得了,人家這麼大年歲,應該能找到家。”
就算臉皮再厚,馮其英也呆不下去了,只能狼狽地鑽到車上,暗暗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忽然,前面的座位上伸出一個毛乎乎的腦袋,把他嚇了一跳,仔細一瞧,原來是個毛猴,而且後面又蹦出來兩隻,團團把他圍住。其中一個,還大模大樣地伸出小巴掌,往他那油光鋥亮的頭髮上伸去。
“滾!”馮其英徹底憤怒了,還要受幾個毛猴的氣,實在是叫人忍無可忍。
三個毛猴抓耳腦袋,然後向他伴了個鬼臉,都從他的身上跳過去,直接躥出車門。
雖然他藏在車裡,但是一舉一動也瞞不住胖子,看到這傢伙一副老羞成怒的樣子,胖子更是一個勁搖頭:還不知悔改啊,這樣的人,幸好沒跟他爲伍。
等葉海波把吉普車開走,胖老頭這才把事情的經過詢問了一下。胖子如實講述,也沒添油,也沒加醋。
胖老頭臉色也沉下來:“想不到竟然是這種人,家裡還有一盆他送的盆景呢,小英子,回家之後馬上送人。”
小英子吐吐舌頭:“爺爺今天高興,犯不着和這種人生氣,胖哥啊,你要找盆景工藝大師,怎麼不早說啊,我有一個同學就是搞這個的,這幾年嶄露頭角,只不過因爲不是正規流派出身,所以還沒有收到重視,你要是信得過,乾脆把他請來吧。”
胖子大喜,要是這樣,就省得俺東跑西顛了。聽小英子這麼說,那人估計也是個野路子,有真才實學的,不像那個馮其英,還是一派領袖呢,人品卻如此低劣。
“小英子,那就這麼定了,你告訴他,到了俺們這,可以叫他自由創作。工錢嘛來了再商量,總之不能太低就是。對了,走的時候,你帶兩盆小樹苗回去,叫他看一看,就說這樣的樹苗,我們有好幾千,都等着他培育呢!”
“胖哥你放心,這件事肯定成,我那個同學是老實人,平時一句話都沒有,跟我同學三年,說話都沒超過三句,我們都叫他悶葫蘆,肚子裡有貨倒不出來。”小英子笑逐顏開,說的正來勁呢,就聽胖老頭咳嗽一聲:“別給人起綽號。”
小英子眨眨眼睛,連連點頭,然後對胖子說道:“胖哥,我們回來了,給做啥好吃的啊?”
胖子伸出大胖手:“先把伙食費交了再說。”
到了中午,奇奇和布日古德放學回來,小鷹拉着奇奇的小手,還真有點大哥哥的樣子。只不過,他現在只能從一年學起,而奇奇,已經上到三年了。算起來,他還是奇奇的學弟。
“胖叔叔——哇,胖爺爺,英子姐姐,你們都回來了,太好啦!”奇奇一見面就叫喳喳,布日古德則彎腰一個個的行禮。
“奇奇——”聽到奇奇的說話聲,四隻小鸚鵡飛出屋,都落到奇奇的肩膀上,還有一個乾脆大模大樣地落到奇奇的小腦瓜上,轉着小眼珠看着胖子,冒出一句經典的問候:“胖叔叔回來了,開飯——”
胖子摸摸後腦勺:“俺這就先做飯去。”
很快,大辮子和小花兩位老師也回來了,得知胖老頭的病情大有好轉,大夥都打心眼往外高興。
等大辮子進屋準備做飯的時候,卻發現胖子正笑嘻嘻地望着他,一雙大手正在盆子裡和麪呢:“小玉,中午咱們烙春餅,都開春了,也該應應節氣。”
大辮子笑盈盈地接過面盆,胖子就開始準備菜餚:一盤子土豆絲,一盤子煎雞蛋,一盤子肉絲炒韭菜,還有一盤子雞絲薇菜,另外配點蔥白和香菜,再炸點醬,也就齊備。
胖老頭看得呵呵直笑:“還真夠豐盛啊,算是給我們接風吧。”
因爲用大鍋烙餅,所以每一張都夠大,兩個麪糰壓在一起,中間抹點油,薄薄地擀成大餅。在鍋裡翻了幾下,鍋底用麥稈燒火,火頭均勻,面積又大,最適合烙餅。
熟了之後,用手一揭,就變成兩張,挑選自個喜歡的菜餚,實實惠惠捲成大卷,倆手捧着一吃,看着就豪氣。
胖子剛吃了一張,葉海波就回來了,一邊洗手一邊笑:“那個馮老先生這回可栽了,下車的時候垂頭喪氣,還向我借了幾十塊錢。”
“不會吧,人家張口就要買二龍戲珠,根本都不問價,一看就是財神爺級別的,出門還不帶錢?”胖子笑呵呵地問。
“估計是當大爺當慣了,我看他怪可憐的,再說咱們把人家拉來了,也不能叫人家要飯回去啊,於是就給他留足了車費。”葉海波興沖沖地說着。
胖子立刻聽出了話外之音,笑嘻嘻地開始數落:“小葉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好歹給人家留點飯錢啊,坐車得好幾天呢,別把大師給餓壞嘍。”
葉海波擦完手,接過來小英子給他卷好的春餅,使勁咬了一大口:“真香啊——不過我聽他念叨來着,說是錢包丟了,不知道是誰幹的好事?”
剛說完,大夥一起瞧胖子。胖子把一大截春餅塞進嘴裡,腮幫子立刻鼓起來,還嗚嗚地問呢:“都看俺幹啥,這事俺可沒幹,俺是老實人。”
“此地無銀三百兩。”奇奇眨着大眼睛,然後做出自己的評價。
嘔——胖子一下子就噎到那了,一口春餅上不來下不去,噎得一個勁伸脖子翻白眼。大辮子連忙在他後背敲打了兩下,奇奇蹦到地下,給他端了一杯水。
好不容易順暢了,胖子接過奇奇遞過來的涼白開,咕咚喝了一大口,然後就聽奇奇嘴裡叨咕:“這就是做賊心虛啊——”
胖子差點被這口水又噎着,急赤白臉地爭辯道:“俺是有這個想法了,但是沒付諸行動,偷錢包這樣的事,涉及到名譽問題,俺是萬萬不能做的!”
奇奇之所以認定是胖叔叔搗鬼,主要是知道他那種搬運能力,小小一個錢包,就是胖叔叔心思一動的事,不過看他這副模樣,還真不像撒謊,不由皺起小眉頭:“那就是他自己不小心弄丟的,怪不得別人。”
說完,給毛毛它們捲了三個春餅送過去,接過,一下子就看到毛毛的小爪子裡面攥着一張大團結。
“咦,哪來的?”奇奇把錢搶過來,然後就看到毛毛一個勁卡巴眼睛,這傢伙認錢,而且也知道拿錢換冰棍,就是不知道找錢,一張大團結,人家給它一根冰棍就成。
“在這呢,還真是個錢包!”奇奇眼尖,在毛毛睡覺的墊子下面,翻出一個黑色的錢包,拉鍊已經被打開,裡面是一沓大團結。
“錢包原來是毛毛拿的啊!”奇奇終於抓住了主犯。
胖子大喜:“毛毛果然是個好同志,幫俺洗刷不白之冤,你放心,現在雖然嚴打,但是肯定沒人抓你蹲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