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我會把閣下的意思,帶給宿務的萊昂納多將軍的。”佛朗哥神父覺得,趙昊的條件並不算苛刻。
教皇子午線雖然是教皇給西班牙和葡萄牙劃下的,但別說歐洲各國了,哪怕教會的人都很不以爲然。怎麼能憑根線,地球就讓你倆平分了呢?
他現在甚至感覺,西班牙人跨越大洋,來征服幾萬裡外的土地,被人家宗主國胖揍,可謂理所當然。
畢竟是西班牙滅人家附庸國在先,又屠殺華僑在後,都這樣了總不能還不許人家還手吧?
雖說這位公子下手確實狠了點兒……
不知不覺中,佛朗哥神甫心中對趙昊的評價大爲改觀。許是他對教會的友好態度,是佛朗哥神甫始料未及的吧。
而且人們有時會對放自己一馬的好人心懷仇恨;卻經常對饒自己一命的惡魔,產生過分的好感。這就是可鄙的人性,哪怕神的僕人也不能免俗的。
現在佛朗哥神甫覺得,能在這裡有個落腳點,自由的傳教和貿易就足夠了,還要啥自行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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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昊說到做到,當天下午就釋放了佛朗哥神甫,以及十名神甫和一萬名南洋土著。
這已經是眼下呂宋戰區最大的運力了。剩下九十名神甫,和九萬名南洋土著只能待北風來時,陳懷秀率領的海運船隊南下以後再送去宿務了。
宿務距離呂宋着實不近,哪怕走位於羣島之內最近的航線,也要整整一千五百里。距離實在太遠,中間大大小小的島嶼何止上千,有無數可供伏擊的海域,對防禦一方來說簡直是噩夢。
這也是趙昊暫時放着宿務不收復的原因之一。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需要清除呂宋中央平原上的原主人,給跟隨海運船隊而來的移民們騰地方。
雖然可以借刀殺人,讓伊哥洛人幹這個髒活。但這種伎倆只能蒙人一時而已,這筆血賬,將來總是要算到他頭上的。
雖然趙昊不在乎身後名,但這種惡行的負面影響太大了,會嚴重增加集團在南洋的統治成本的。
所以還是費點事兒,把他們送給西班牙人吧。這些土著跟着西班牙人打大明,大明只把他們送回他們的主人那裡,可謂仁至義盡,誰也沒法挑不是。
宿務當然承受不了這麼多人口,西班牙人不想原地爆炸,就只能想辦法消耗掉這部分人口。比如發動他們進攻蘇祿和棉蘭老島,殺光那些可惡的摩爾人,或者讓他們被摩爾人殺光。
至於誰殺光誰,那就不關趙公子的事了……
此外,他還要釋放一個信號。讓西班牙人明白,自己不是完全不能談判的對象。這樣應該會降低他們的敵意……吧?
就算不能打消他們大舉報復的念頭,也能讓環球航行的小竹子艦隊,面臨的危險處境,稍稍改善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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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運輸船隊在海戰艦隊的護航下,抵達了米沙鄢羣島。
宿務就是羣島的中心島嶼,四周爲許多島嶼環繞,是個美麗靜謐的狹長島嶼。
宿務與西班牙人很有緣分。當年麥哲倫環球航行,就是因爲貿然裝伯夷,插手部落衝突,被殺死在這兒的。
這裡也是西班牙人征服呂宋的起點。10年前,黎牙實比率領的遠征軍,經過艱苦的航行,終於找到了這一先輩殞身之處,並在宿務建立了第一個殖民點。此後一直到西班牙人攻佔馬尼拉,這裡都是其總督府的駐地。
雖然數年前,總督府搬到了馬尼拉,但西班牙人在此經營日久,島民基本都已經皈依天主,成爲順民。他們在這裡的統治,遠比在馬尼拉穩固多了。
是以西班牙人並沒有放棄這一處得來不易的殖民點,而是將其作爲南下征伐蘇祿國、棉蘭老島等摩爾人政權的基地。由菲律賓軍區司令萊昂納多在此坐鎮,與馬尼拉形成事實上的雙頭制。
可能這也是對鞭長莫及的偏遠殖民地的一種制衡吧。
龐大艦隊的到來,打破了宿務的寧靜。淒厲的警鐘聲響徹整個港口城市,西班牙人、墨西哥人、還有土著士兵狂奔向炮臺要塞。水手們則衝向碼頭,爬上戰船,手忙腳亂的升帆應戰。
所幸此時宿務有兩位少將。其中萊昂納多少將負責指揮岸防。至於那些大小戰船,自然歸從馬尼拉撤回的艦隊司令巴孟德少將指揮了。
跟前者的沉穩鎮定完全相反,後者已經廟裡長草——慌了神。
巴孟德少將已經被明國艦隊兇猛的火力,打出了心理陰影。這陣子他一合上眼就夢見自己被明國人**,而且是一千遍啊一千遍!
不然他率領艦隊增援馬尼拉時,也不會半途而廢,再度逃回宿務。
現在他手裡,一艘超過六百噸的戰船都沒有,大都是些兩三百噸的武裝商船,以及在當地建造的劣質海船,哪還有勇氣再對上明國人?
他面色蒼白的站在碼頭上,看着水手們忙亂的做着出海準備,口中卻唸唸有詞。
“壞了壞了,這次出海肯定會死的……”
聽說明國人有句俗語叫‘事不過三’,他自己也覺得這回怕沒那麼好運了。
然而,他偏偏還就這麼好運……
就在宿務的西班牙人風聲鶴唳之際,明國艦隊派出一艘快船,載着一名神甫打着白旗入港,對兩位將軍講明瞭情況。
巴孟德少將聞言心花怒放,恨不得使勁扭幾圈穿了緊身褲的翹臀。面上卻遺憾道:“雪恥的機會竟然又錯過了。”
佛朗哥主教是是新西班牙總教區樞機主教的親弟弟,權勢極重,萊昂納多少將也不敢怠慢。兩人一商量,決定由巴孟德少將親自帶船,去迎接佛朗哥主教安全返回。
佛朗哥主教上岸時,已經換了一身乾淨的教士袍,感謝完上帝之後,他便請兩位將軍趕緊派船將那一萬土著信徒接上岸。
兩人登時面有難色,這一萬人得多消耗多少物資啊。
佛朗哥主教大爲光火,心說還沒跟你們說大頭在後頭呢,就先牴觸成這樣了?
“如果你們還希望,我哥哥能在副王殿下面前,替你們說幾句好話,就應該更積極一些!”他冷哼一聲道。
“明白了。”兩人無奈下令,派船去接土著信徒上岸,然後請主教大人到原總督府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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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佛朗哥主教講述完呂宋的現狀,兩人都呆若木雞了。
因爲兩地相隔太遠,兩位少將還不知道總督閣下,和呂宋島上所有的西班牙人,都已經見上帝去了呢……
“眼下除了我們這些被放回教士,就只有薩爾多上校等一百多白種人在內的四百名俘虜還活着了。”佛朗哥主教喝一杯烈酒壓下悲痛道:“他們都是爲傳播主的福音而犧牲的。”
“……”兩位少將卻沒有他這麼多愁善感。兩人現在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完蛋了、完蛋了。
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建立以來,還沒吃過這樣慘痛的敗仗呢。總督遇害,幾千人喪生,幾乎丟掉一整塊殖民地。
這三件事的哪一件,都會在馬德里引起軒然大波。何況三件事還同時發生了?
這樣的慘敗,一定要有人背鍋的。現在總督已經死了,有資格背鍋的,就是他兩個少將了。
而且不只是罷職那麼簡單,弄不好要上絞刑架的!
兩人嚇得汗如漿下,不敢想象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在等待自己。
他們終於明白,方纔主教大人爲何那樣威脅他們了。原來那是在提醒他們,想過關只能靠他了。
兩人趕緊央求起來,抓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主教的手,求他一定救命。
佛朗哥主教見拿捏住兩人了,便說自己會寫信給擔任紅衣主教的哥哥,幫他們開脫責任。
“不過,我們兄弟畢竟是教會衆人,只能儘量影響副王。最好還是你們兩位中的一位,親自回新西班牙一趟,向殿下當面彙報情況。”
主教大人說着壓低聲音道:“我覺得,這件事責任不在你們,都是桑德總督主動招惹明國人所致。”
責任當然要儘量往死人身上推了,因爲死人沒法開口啊。
“是是是。”兩位少將忙點頭不迭道:“都是明國人和總督大人的責任……”
“甚至明國人也有情可原。”佛朗哥淡淡道:“設身處地的想一下。換成我們在他們的位置上,也會是一樣的反應,而且可能更殘酷。”
兩位少將明白了,主教大人想跟明國人媾和啊!
但這種事的決定權不在他們,甚至不在副王殿下,得馬德里的國王陛下才能決定。
不過這不妨礙他們拍着胸脯保證,一定按照主教大人的意思去說。
最後巴孟德少將主動攬下了這個回新西班牙的任務。他親爹是皇帝最信任的公爵,辦這種事肯定比萊昂納多少將更得力。
而且後者也知道他的水平,擔心留給他在宿務看家的話,恐怕自己還沒到新西班牙,宿務就已經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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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有滿載貨物的大帆船船隊要返回新西班牙。巴孟德便登上了那艘六百噸的大帆船,親自擔任船隊指揮官,於十月下旬離開了宿務,從西向東橫穿太平洋。
半年後,也就是萬曆三年的四月下旬。航行了三萬裡的珍寶船隊,才筋疲力盡的抵達了墨西哥的阿卡普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