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新活計

入宮第三十天

瑩瑩手上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但是跟以前相比粗糙了一些。其實,也不僅僅是瑩瑩,大家都是這樣,我的手本來就不光滑,現在更是明顯。

來回感覺一下自己手上的糙皮,我想起以前娘罵我:“女孩子家家的手指頭這麼糙將來怎麼嫁的出去!”我每次都頂嘴:“娘你手指頭還有打算盤磨出來的繭子呢,不也嫁給了爹。”不過我頂完嘴就得跑,不然耳朵能被揪半天,還得聽好久的嘮嘮叨叨,什麼女孩子也不害臊啦,一點也沒女孩子的樣子啦,整天野一點也不像是個官家小姐啦……感受完自己的手,我摸摸着姐姐的手,姐姐的手也不如以前那麼柔弱無骨了,我剛想感嘆“按照母親的說法,姐姐你也嫁不出去了”的時候,就看到了來挑人的人。

來挑人的人趾高氣揚的,聽口氣是哪個得寵的主子位份升了,需要補充一些人。董嬤嬤笑的諂媚,從眼睛到嘴角,從頭髮絲到腳趾頭彷彿都在笑。一同學習的部分人躍躍欲試,滿含期待的來回看看董嬤嬤,看看來挑人的宮女和太監。這羣人裡就包括那個討人厭的李彤彤,滿臉激動卻又強自壓抑的表情是個人都能看出來。董嬤嬤眼睛從我們所有人臉上略過,我嚇的趕緊低頭垂目,千萬別想到我和姐姐。

一共挑走了十來個,也許是因爲我和姐姐一直低着頭,也許是因爲我們一般般,也許是其他的什麼原因,最終得幸現在還能在教習所呆着。教習所嬤嬤雖然嚴厲,一同學習的人中有的人很討人厭,但是,最起碼,這裡是我們第一個熟悉的也是相對安全的地方了。

入宮第六十天

中間斷斷續續的來挑了不少人,剩下的不多了,包括我、姐姐和瑩瑩在內,也就剩下二三十個人了。其實,剩下的我們這些人處的都挺好的,因爲留到現在的差不都看起來都是蠢的,笨的或者容貌很一般的,沒有人特別的要強掐尖,大家都比較認真的聽着教習嬤嬤的話,連總管我們的董嬤嬤近來脾氣好像都好了許多,刻在臉上的表情都有了那麼微乎其微的一點點的鬆懈。可還是要分配了。姐姐把之前娘給的錢大部分都給了董嬤嬤,只求把我們分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前幾天,姐姐跟我說,雖然董嬤嬤幾次要求加錢,不過最終還是鬆了口。晚上睡覺前,我們一起祈禱,希望董嬤嬤是個規矩人,能拿錢辦事。

今天教習一開始,董嬤嬤就說今天確定了我們剩下人的去處,大家都很忐忑。幸好,董嬤嬤真的是個拿錢辦事的規矩人。我和姐姐被安排到了浣衣處,瑩瑩和鼕鼕幾個人被安排去了御膳房,還有一些被補充到了一些宮殿。

萬幸。

入宮第七十天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新人嘛,就是被欺負的對象。而且,女人之間,往往不是能裝裝嬌弱就能得到憐惜的。我想着要不要賄賂賄賂管事的,跟姐姐商量了一下,姐姐沉吟了一會,否定了我的想法。

“我們剛來,被欺負很正常,這個時候去賄賂管事的,一來,沒什麼用,估計在哪裡這個都是常態,除非太過分,管事的一般都不好太撐腰,另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如果那管事的拿到了好處以後還想要怎麼辦,一點點壓榨,我們沒什麼反抗的能力,最後只會更慘。”姐姐接着說,“我們的錢不多,以後的日子還很長,這時候憤然反抗不是什麼好策略,與其去賄賂管事的,不如先有招接招,慢慢的瞭解浣衣處的人事,然後再想辦法。而且,現在的欺負,不就是多洗一些衣服,多洗就多洗一些,總歸要不了命。還有就是話說的難聽一些,難聽就難聽吧,就當耳旁風,別往心裡去。難道我們要成爲浣衣處的掌權人嗎,既然沒想過,就慢慢融入進去,別出頭,別拔尖,像是路邊的草一樣,別人踩一腳就踩一腳吧,只要不傷及根本。”

“當然,也不能表現的太面,人都是有劣根性的,表現的太面會讓人越來越想欺負,得瞅個機會揮揮爪子。”我接話。

“嗯,孺子可教。”姐姐點點我的鼻子。我反抱着她的腰,像在家裡抱着孃親,軟軟的,暖暖的,但是卻讓人很安心。

入宮第九十天

慢慢的,我和姐姐也就明白個大概。現在浣衣處的宮女,大概是按照流程分類的,整體分爲取送衣服的取送組、洗衣服的洗衣組和熨燙和薰衣服的後續整體組三組。在浣衣處大管事的李姑姑下面設三個小管事宮女姑姑,取衣送衣的最容易得臉,偶爾能在主子跟前回個話,跟主子近距離接觸,熨燙和香薰衣服的整理組次之,活計相對輕鬆些,最苦和最累的自然是洗衣服的洗衣組。而且,管我們洗衣服這塊的管事宮女小李姑姑在三個管事宮女中表現出來的是腦子一根筋、強橫的形象,取送組管事宮女房姑姑則是八面玲瓏、未語人先笑的樣子,而熨燙和薰衣服的後續整理組管事宮女吳姑姑則是走溫柔、優雅路線。

經過這二十來天的壓迫,感覺他們欺負新人的樂趣消失了些,但是很明顯,我和姐姐的負責的衣服數量並沒有減少,而且有越來越多的趨勢。本來,她們欺負我們的途徑將輪流換的宮殿夥計,總把最多最累的宮殿輪給我們,頂多是悄悄的把他們的衣服塞到我們的衣服裡,現在,他們已經明目張膽的把他們負責的自己最髒的衣服扔給我們讓我們替他們洗。我和姐姐商量了下,是時候找個機會拒絕一下,揮揮爪子,表示下我們也不是好欺負的了。

入宮第九十五天

機會這麼快就來了。

機會是李昭儀和她的公主,還有那兩個最過分的李依依和黃萋萋。

從平時洗的衣服就能猜出李昭儀是個有點不得寵的昭儀,畢竟不僅一次聽到那兩個最懶又最愛表現的李依依和黃萋萋碎嘴過,說她除了份例外很久沒有添新衣裳了,但是李昭儀有個孩子,是個公主,還是個調皮的公主。這從我們替她倆洗的公主衣服就能看出來,衣服常常沾滿了草漬、顏料、油污,這不是一個乖順的小公主會有的衣服。而且,還能說明這個公主比較受寵愛,不然不會這麼放任她奔跑、吃東西、玩顏料。

今天李依依和黃萋萋又讓我和姐姐給她們洗衣服,裡面含了公主的裙子。我和姐姐拒絕了,理由是前幾天給李姑姑說的那樣,最近我們負責的宮殿主子可能是位份升了,添置的衣服數量比較多,而我和姐姐的手裂口子比較厲害,所以最近洗衣服速度會慢。對於李和黃來說,就是我們愛莫能助,忙不過來。

如我們所料,她倆果然不同意,而且,態度很強硬。

“李姐姐,黃姐姐,我們真的有點忙不過來,你們看,平時我們忙的過來的時候什麼時候拒絕過?”姐姐唯唯諾諾的解釋着。

“我們什麼時候讓你幫忙洗衣服了,不是每次你們自己主動要幫忙的?這次你們依然要主-動-幫-忙!”

“可是我和冉冉的手裂口子最近很嚴重,我們每天要洗很久才能洗好……”

“哪那麼多廢話,少睡會不就可以了,哼!”李和黃轉身就走,一句也不想聽我們的解釋與拒絕,“明天早上我們過來拿衣服”。

姐姐站直了腰,和我對視了一眼,我們倆很滿意。

晚上,把衣服都洗好,公主的裙子也洗好了,領口和袖口自然是乾淨的,但下裙中間一圈是髒的,溼着看不明顯,但是幹了從側面看能看到許多油點。

入宮第九十六天

一大早,李依依和黃萋萋就過來拿衣服了,如往常一樣,抖抖看個大概,覺得乾淨就要帶走。

“李姐姐,黃姐姐,你們看過這些衣服了,洗的還蠻幹淨的,這些衣服是我和冉冉昨天洗到很晚才弄好的,如果李姑姑問起來,麻煩幫我們說兩句好話啊。”

“呦呵,你們這是想邀功啊,洗到很晚,明明是我們洗到很晚,我們還沒有邀功呢,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李依依昂着頭,斜瞅着我們,彷彿我們倆在說什麼夢話。

“不是的,李姐姐,黃姐姐,你們看以前你們那邊最髒洗起來最麻煩的衣服……”姐姐輕聲嘀咕着。

“那當然是我們辛辛苦苦洗的,怎麼了,你們想說什麼?”黃萋萋彈着手指頭繼續說。

“小小年紀,做事情拈輕怕重,還想借着我們邀寵,不知所謂。”

“不是這個意思……”我趕緊上前,表示我想解釋解釋。

“走啦!”李依依拉着黃萋萋轉身就走,步履輕快,完全不搭理我們倆。

我和姐姐當然知道她們倆從未說過是我們幫她們洗的,我們自然也知道李姑姑表揚過他們幾次,說是最難洗的衣服處理的很好,主子很滿意。人嘛,怎麼能沒有虛榮心呢,即使在小小的浣衣處。

晚上,藉着昏暗的燈光,我和姐姐互相抹着油,希望手上的口子能好一些。光線不太亮,這讓裂的口子看起來不那麼嚇人了。只是,心裡都知道,天寒地凍,這麼冷,燒好的熱水很少能輪得到我們,這手天天泡冷水裡,怎麼能好的起來呢,怎麼會好一些呢?不知道以前小歡歡冬天是怎麼洗衣服的,之前聽她嘮叨過,說姐姐的丫鬟小娟娟洗衣服就比她輕鬆。早知道就少把衣服弄髒了,這衣服洗起來真的挺不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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