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再說那兩個做公主府家丁打扮的男子,擡着木桶安全的從後門出了去,一直到一處小巷子裡頭,才停下來,其中一人將那裹在牀單裡的女人扛起來,朝着前面的巷子深處看去,“是這裡麼?”他朝着另外一個男子問道。2

回答他的男子聲音有些粗,似乎也不大確定,“你現在這裡等着,容我進去瞧瞧。”說着,便小心翼翼的摸了過去,因怕驚動這條廢巷裡的乞丐們,所以沒敢點火。

扛着女人的男子靠着牆在原地等了片刻,便見那聲音說話粗的男子回來,“怎的,是這個地兒麼?”

“是的,就放裡頭去吧!”粗聲男子點頭,讓開道兒,讓另外一個男子容易進去些。

這條巷子是大都有名的巷子,居住着七八十個乞丐,裡面的擁擠自不必多說,大家也能想象得到。而這些乞丐裡頭,大都是些男子或是小孩,女人們早就到青樓楚館去了,所以這裡的男人,那是三年也碰不着一個女人,如今這巷子裡頭多了個女人,別說是還有些姿色的,即便是沒有,在那些男人的眼中,那也是塞過貂蟬的。

所以男子纔將牀單裡的女人放下,才走到巷子口,就聽見有男人驚喜的聲音,接着便是布料被撕扯開來的‘嗤嗤’聲音,二人相視一眼,想着那女人的下場,心裡到底是有些發麻。不過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現在他們事情已經辦好了,只等着去拿了銀子,天一亮就趕緊離開大都。

二人沒管那巷子裡的聲音,一路小跑到了原先預定好的一處民房敲門。

來開門的是個年紀十五六的姑娘,叫花兒,與去莫離屋子裡放香的那個瓶兒是親姐妹。菖蒲本來也不放心用自己的貼身丫頭冒險去公主府的,可是想來想去,她卻是沒有幾個能信得過的人,所以最後只好讓瓶兒去了。

花兒認得二人,開門見到是他們倆,便急忙讓開身,“快進來,我們菖蒲夫人等你了你們好久呢!”關上了門,便領着兩個男子往廳堂裡走去,但見正來回的在廳裡走着。

菖蒲到底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所以那心裡亂得很,整日都心神不凌的,所以即便是着急,卻也沒能聽見敲門聲,直道這會兒那兩男子走到了跟前行了禮,她才猛然的回悟過來,口氣焦急的問道:“怎麼了?可是辦成了?”瓶兒那賤人也是的,這都是什麼時候來,還不來回信。

聲音稍微粗些的男子應道:“已經辦妥了,人已經在那謝堂巷子裡,便是明日也不一定能走出來。”那麼多個男人,不死也傷了,怎麼可能走出來。想到此處,這男子忍不住的朝着這個向來算上是溫柔的菖蒲夫人擡頭看去,心道那個莫離以前不是她的主子麼?她也正是因爲伺候過那個莫離,才能入得了駙馬爺的臉,如今她怎不但不知恩圖報,反而如此歹毒的害起人家來?

不過這事情究竟與自己沒有關係,反正他只是賺點銀子而已,一面擡頭看着菖蒲,等着她的兌現承諾。

菖蒲竟然也不懷疑這兩人騙她,當即便叫花兒來那準備好的銀票,塞到二人的手裡道:“隨意找個地方躲着,天一亮立刻就出城去。”

這個不用她提醒,二人也是清楚的,當即便告辭走了。

菖蒲爲了避嫌,所以也沒在這裡多待,當即換了丫頭的衣裳,便與花兒一併返回別苑,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覺的。可是花兒卻是覺得心裡有些煩躁不安,時不時的朝着屋外望去,這都什麼時候了,姐姐竟然還沒有來。

似乎看出她的擔憂,菖蒲便道:“你不必擔心她,瓶兒自來是個聰明的,既然已經得手了,想必她也是想避開風聲罷了。”

說來這菖蒲到底是年輕了些,一直跟着柳文洲身邊又是順風順水的,幾乎都沒有遇到什麼挫折,所以這手段和心計上面,還是不成熟。

且不說她的這個計謀如此漏洞百出,還處處不完善,最重要的是她竟然聽了那兩人的隻言片語,便認定了這個計謀已經順利完成了,當即跟花兒交代了些明日該說的話,便一頭躺下來,安逸的睡了過去。

天初亮,和衣躺下的花兒便將菖蒲叫了起來,也顧不得這個時候瓶兒來了沒有,胡亂的收拾了一番,也沒去謝堂巷子親自看一眼那個女人究竟是何人,便直接去了公主的府上。

宿在書房裡柳文洲也是無眠,所以起得一個大早,正好遇上這菖蒲。面對這個第一次不通報一聲便來府上的菖蒲,他的臉色很是不好看,眉頭蹙得很深:“你來作甚?”現在雖然常歡已經知道這菖蒲的存在了,可是柳文洲還是不喜歡這個女人不知道輕重,還跑到府裡來。

菖蒲早已經打好了腹稿,迎上柳文洲就一陣呼天喊地的哭聲:“主子給夫人做主啊!”一面跌跪在柳文洲的面前。

柳文洲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因她口中的‘夫人’二字,便也不責問她一來府上就哭鬧,只問道:“怎了?”

菖蒲哭得話都說不上來,便是停下來之時,那時間也只夠她喘氣,所以旁邊的花兒只得代她說道:“我們菖蒲夫人今兒起的早,卻聽外面有人來說,在謝堂巷子有個女人,正是我們夫人原來的主子。”菖蒲原來就莫離這麼個主子。

柳文洲的目光一冷,朝着地上哭得幾乎要氣絕過去的菖蒲低聲吼道:“胡說八道,阿離她在這府上呢!”那謝堂巷子是個什麼地方她還不知道麼?那幫乞丐也是出了名的餓狼,前陣子一個長得極醜的胖媳婦從婆家回去,因有些晚了,所以抄近路從謝堂巷子路過,卻不想給那幫乞丐·······柳文洲一想到菖蒲的話,只覺得一陣惡寒。

只聽菖蒲哭啼道:“奴也不信,所以也顧不得規矩,急忙過來瞧瞧,夫人可是在府上。”

柳文洲冷哼一聲,覺得幾乎不可能的事情,不過也爲了自己心裡舒服,所以便叫人去看莫離。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那遣去的人便來了,有些心驚膽戰的看着柳文洲稟道:“夫人····夫人不在房中。”他說着,迎上柳文洲那雙幾近寒冰的目光,嚇得‘咕咚’的一聲跪了下來,“奴才已經吩咐丫頭婆子找去了。”

那跪在地上本細細抽啼着的菖蒲聽到這話,哭得更是大聲了,一面俯到地上,哭得好不難過,可是那看着地板的眼中,卻滿是得意。心到這下常歡公主慘了。

果然,柳文洲眉宇間的川字也深了幾分,滿目的陰鷙,聲音像是從刀劍的寒光中磨出來的一樣:“去把公主請來。”

說巧不巧,這柳文洲的話音才落,常歡公主便進到廳裡來了,看也沒看地上哭得幾乎要氣結了的菖蒲,便直接朝着柳文洲問道:“不知駙馬找本宮有何事?”

柳文洲本也是個聰明的,可是在莫離的這件事情上,到底是有些急了,所以失去了平日該有的正常判斷力跟分析力,一雙幾乎帶着殺意的目光看了常歡一眼,“你即便是嫉妒她,那你也要考慮清楚了,她是個什麼身份!”就算商墨羽不喜歡莫離,可莫離的身份依舊是商家的,若是那謝堂巷子裡的女人真的莫離,那麼商家豈能放過燕國?這分明就是生生的給了商家一巴掌。

他現在正爲留住莫離的事情焦頭爛額,一面又要忙着與商家結盟,如今倒是好,一切都給常歡毀了。2所以柳文洲如何不惱,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及時補救,最多將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全殺了。

冷冷的收回目光,畢竟現在他還不能殺了常歡,三兩下的吩咐了親衛,帶着那菖蒲等人,便急忙朝着謝堂巷子去了。

常歡還有些莫名其妙的,見他就這般把那個低賤的女人帶着一併走了,眉頭不由蹙得深深的,朝着身後的嬤嬤吩咐道:“這究竟是怎的了?”

那嬤嬤早就在常歡進來的時候吩咐人打聽那個菖蒲爲何會來到府上哭鬧,所以此刻常歡一問,她便對答如流:“那個女人來說,謝堂巷子裡頭有個女人,是商夫人。”她說到此處,有些擔心的朝着常歡看去:“爺剛纔已經差人去商夫人住的小院看過,並未見商夫人。”

聽到她後面的這句話,常歡心頭不由得一跳,當即吩咐道:“立刻傳話下去,將昨晚出入過府上的人都給我帶過來。”

她話音才落,便有個媳婦急匆匆的跑來,見着常歡行了禮,一面喘着氣回道:“回····回稟公主,商夫人在院子裡。”

“既在院子裡,怎方纔來的人說不曾在?”常歡冷冷的掃視那媳婦一眼,便又問道。

只聽那媳婦聲音有些膽怯的回道:“是···是值夜的兩個婆子愚笨,商夫人早上起來,便去湖邊了,她們沒有發現。”

原來是這樣。常歡一面想到柳文洲與那菖蒲去了謝堂巷子,本是沒有個什麼大事的,如今給他這麼帶人浩浩蕩蕩的過去,怕是沒有事情也要給旁人說出個什麼來,因此也顧不得追究了,急忙吩咐那媳婦道:“快去請商夫人過來。”一面又讓人去備好馬車。

且說莫離也是一夜無眠,所以還沒等那天亮,便起來了,那兩個算是給她值夜的下人卻還是睡夢中,莫離也沒有去吵她二人,披上是氅子,便朝着院中一處寂靜的湖邊坐了下來。

隨着天越發的亮堂起來,湖上的葛霧升起,反而多了幾分冷意,莫離便折回房間去,卻聽說柳文洲先前尋人來找個過自己,一想到昨晚事情,莫離便想丫頭打聽起來,柳文洲尋她作甚?這一問不要緊,卻聽說,那菖蒲夫人說的謝堂巷子裡有個女人是她。

莫離初來乍到,自然不知道謝堂巷子是做什麼的。然見丫頭婆子們一個個的面色凝重,這一問才曉得,當即沒有敢耽擱,隨便是梳洗,便急忙去大廳那邊。

纔到廳門,就聽見常歡的聲音,便加快腳步。

常歡見到莫離來,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拉着莫離便要去謝堂巷子:“有人要陷害你我,夫人還是與我去一趟吧!”常歡自小在皇宮中長大,雖然說他父皇沒有那麼多妃嬪,可是陰謀手段她也沒有少見。所以菖蒲那拙劣的手段,她早就已經看了出來。

莫離也是個知根知底的,當即也沒有多說。

常歡心中甚是着急,可是卻見這莫離竟然是一副風輕雲淡的表情,好像那事情根本就與她沒有關係似的,不由得好奇起來:“夫人怎都不擔心?”這件事情可不是隻關係到女人的貞潔名聲,還有商家的名聲。

卻見莫離不以爲然的笑道:“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待到了那巷子口,一切自然明瞭。”

聽到她的這話,那常歡不禁好奇起來,“莫非,夫人早就料到了?”

莫離清淺一笑,也不瞞着她,只道:“我方到那別苑的時候,這菖蒲便說助我離開。她口上雖然信誓旦旦的說我是什麼舊主,可是那眼神裡頭除了妒意跟着殺意,我還真沒有看出個什麼感恩戴德。”她說到此處,一面輕輕的挑起車簾,朝着外面陌生的街市看去:“不過這裡我也不熟悉,便應了她,想着在路上自己逃跑還是綽綽有餘的,沒料想她一直沒尋到機會。”

原來這菖蒲要害莫離的心,莫離早就已經懷疑了,如此也難怪她現在一點都不擔心,想來早就做好防備的吧!又聽莫離說道:“我先前便想,她若是要害我,無非就是借公主您的手,這樣的話她也算是漁利豐收,而昨日公主將我接到府上,無疑是給了她一個更好的機會,如此的大好機會,她自然是捨不得錯過了,所以就冒險讓自己的親信丫頭混到府上來。”

常歡聽到這話,有些歉意的朝着莫離道:“說來都是我府上太鬆懈,才叫她們鑽了空子。”

莫離笑了笑,並未對常歡府上的管理髮言,只是繼續說道:“說來這菖蒲到也是個膽子大的,竟然讓那樣的粗心的丫頭來我屋子裡放香,不想這誤打誤撞的,她自己中了香,反而叫那不明就裡的同夥給就這麼擡了出去。”

“如此說來,那這會兒巷子裡頭的人,是菖蒲的貼身丫頭?”常歡聞言,心裡只覺得好笑,一時間贊成起莫離的話來,這菖蒲還真是個膽大的。

“八九不離了,所以啊,咱們一會兒過去,只管看戲就是了。”莫離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安分的人,從商家出來,她幾乎沒有想過害誰去,可是不知道她這八字不帶合還是怎的,總是遇見那麼多看她不順眼,非得至她於死地的人。

在說柳文洲,一路上那心中的變化可謂是翻江倒海,臉上的表情更是波濤涌怒。而對於菖蒲而言,此刻最好的語言便是哭啼。

這好不容易到了謝堂巷子,但見好幾個乞丐已經懶洋洋的出來了,一個個精神抖擻的,像是打了雞血似的。然見着駙馬爺帶來的大隊人馬正是朝着他們的大本營,一個個的都給嚇得驚慌失措起來,紛紛的朝着四處逃開。所以那轉眼之間,原本擁擠而且又臭又吵的巷子裡,此刻只剩下幾個正在拴褲腰帶子的乞丐。而他們的身後,正躺着一個半死不活的女人,一身到底,幾乎是一絲不掛,上下都站滿了污垢,頭髮蓬鬆凌亂,將她大半張臉面已經遮了過去,便是那露出來的臉頰上,也滿是從乞丐身上沾到的污垢。

柳文洲看到那躺在髒兮兮的,滿是垃圾的地面上的女人,幾乎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似乎要爆裂開來似的,手中緊緊握着的馬鞭,使得他手上的青筋暴燥,咬牙切齒的擠出幾個字來:“殺了這些畜生!”

他話音一落,身後的侍衛便上前去,幾乎沒有看到怎麼動手的,便聞到一陣濃烈的血腥味道,參雜着巷子裡的臭味,讓人忍不住的想吐起來。

菖蒲連哭也不敢在哭了,就怕這一張嘴,這巷子裡的臭味到灌進她的嘴巴里,一手拿手絹捂着嘴巴,一面有些難以置信的朝着那堆垃圾裡的女人看去,雖然也是滿心的歡喜,可是卻也有些害怕。倒是身邊的花兒貼心,不等柳文洲開口,就體貼的拿着菖蒲的披風下了馬車,忍着四周的血腥與髒亂,朝着那一絲不掛的女人走過去,把披風蓋在她身上。

已經幾近死亡的瓶兒感覺到身上的一絲溫暖,緩緩的睜開眼睛來,恍恍惚惚的,似乎看到了她姐姐,因此忍不住的張口喊道:“姐·····姐···”

她的聲音比蚊蚋的還要低,那花兒如何能聽得到,所以便轉身走了,卻不想腳下絆倒東西,垂頭一看,竟然好像是瓶兒的衣裳,頓時給驚嚇了一跳,仔細的看起了撕爛了,而且髒兮兮的衣裳,正是瓶兒昨日穿的。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頓時將心裡的所以角落都給佔滿了,花兒有些機械性的轉過頭朝那披風下奄奄一息的女人看去,卻見她垂着眼睛,臉上滿是污垢,認不出來,可是那又腫又髒的脣卻一張一合的,朦朦朧朧之中,她好像聽到瓶兒的聲音。

動作有些僵硬的蹲下身子,朝着披風下面的女人靠近過去,有些害怕的顫抖着聲音問道:“你是誰?”

“姐····姐···”那女人沒有睜開眼睛,嘴巴里依舊喊着。

聲音雖然還是很小,可是花兒卻聽得清清楚楚的。一個蹌踉,身子朝着後面的地上跌坐而去,木然的看着這已經快要斷氣了的瓶兒,口中滿是難以置信,喃喃自語起來:“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們不是說是商人麼··怎麼可能?”

花兒的聲音也不大,使得這柳文洲跟着馬車上的菖蒲都沒能聽見,倒是那菖蒲,只覺得這花兒真是出息,演得這麼好,等到回去定要好好的賞賜她一番。

而那柳文洲終於反應了過來,從馬背上跳下來,像是一直脫了繮的野馬,直接朝着那瓶兒處走去,也顧不得髒亂,一把將她抱在懷中。

可卻沒有那種特別的感覺,反而像是抱着死魚一般,柳文洲也來不及多想,這女人到底是不是莫離,只是有些害怕起來,是不是自己看到她這個樣子,所以心裡已經嫌棄她了,因此纔沒有了那種感覺?

他心裡正想着,就有個侍衛匆匆的擠上來稟報道:“稟駙馬,公主與商夫人一併過來了,在巷子口等着駙馬呢!”說實在的,這些侍衛與他一起來,也不知道所爲何事?所以看到駙馬把一個被這些乞丐糟蹋過的女人抱在懷裡,難免是有些詫異。

侍衛是個男子,說起話來也是中氣十足的,所以他的話不止是柳文洲聽到了,連着那馬車上的菖蒲也聽得清清楚楚的。她最先反應過來,滿臉驚詫的從馬車上下來,也顧不得這巷子裡的髒亂,提着裙角就朝着柳文洲這裡走來,指着還被柳文洲抱在懷裡的瓶兒,“商夫人在這裡!外面的究竟是何人?”

那柳文洲也反應過來,幾乎沒有什麼遲疑的,便將披風下的女人放下來,朝着侍衛看去,一面又朝着遠處的巷子外看去,果然是看到了公主的馬車,不過卻並未見到莫離本人。正是他疑惑之際,卻聽那呆了好一陣兒的花兒喃喃說道:“那是瓶兒,是瓶兒,瓶兒········”

菖蒲的眼睛頓時瞪得大大的,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像是呆滯中了降頭的花兒:“你···你胡說什麼?”

然那柳文洲卻是已經起身來,大步的朝着巷子外面去。

菖蒲見此,又急又怕,朝着花兒瞪了一眼,便朝她吩咐道:“你把她的臉擦乾淨我看看。”

花兒這才反應過來,到底是自己的親妹妹,也說不得什麼嫌棄不嫌棄的,就着袖子與她擦臉,才擦了一下,瓶兒的左臉便完全的露了出來。

這不是瓶兒,還能是誰?菖蒲頓時只覺得想要咆哮起來,卻發現柳文洲也不在了,當即顧不得許多,急忙朝着柳文洲追了過去。

這廂,柳文洲滿臉急促的朝着馬車走過去,還沒等他吩咐馬車外面的嬤嬤掀起簾子,車簾便叫人主動的掀起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淙淙的傳了出來,還帶着幾分諷刺:“想不到駙馬竟然也是如此性情中人,一個婢子也能使得駙馬爺興師動衆,據尊降貴的來到這等地方,真真是她的好福氣。”

沒有什麼東西在比這聲音更讓他魂牽夢繞了,柳文洲的心裡頓時千變萬化的各種情愫,他也說不上來是喜悅也罷,是放心也好,總之沒有半點惱莫離的這翻話。

坐在莫離對面的常歡細細的看着柳文洲的表情,心中忍不住的苦苦一笑,這樣的話若是從自己的口中說出,他又當如何?

這時,菖蒲已經跌跌撞撞的從那又髒又臭的巷子裡出來了,身上似乎還帶着一股屬於這謝堂巷子專屬的臭味,她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完好端坐在馬車裡的莫離,忍不住的開口問道:“你···你怎麼在這裡?”說完,又發現自己說錯了,急忙哭道:“真是老天有眼,夫人您吉人自有天相,方纔真把奴給擔心死了。”她這話說的好是真切,若不是莫離親眼目睹她的這骯髒計劃,怕是也會相信她的。

柳文洲被菖蒲的哭聲驚起來,有些厭煩的冷冷罵道:“閉嘴,沒用的東西,沒看清楚就胡說八道,險些把阿離的名聲給壞了。”

菖蒲正要哭,卻聽常歡淡淡開口道:“你既然沒有親眼看到巷子裡的人是誰,怎就到處嚷嚷,沒個顧及,不知道輕重,還一早便鬧到府上去,本宮倒是無妨,你卻吵得駙馬與商夫人都沒能歇好。”

她風輕雲淡的幾句話,卻又將事情轉到菖蒲的身上來,那柳文洲一個激靈,忍不住有些懷疑的朝着她看去:“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巷子裡分明是她的丫頭,她卻跑去跟自己說是莫離,這分明就是想要害莫離。

可是,想到菖蒲害莫離,柳文洲到底是有些難以置信。

菖蒲本來就擔心東窗事發,此刻聽到柳文洲的質問,不由得更加的心驚膽戰,連帶說話都顫抖起來,“奴···奴,也是聽下人說的。”

“聽誰說的?”她的一舉一動都沒有能逃出莫離的眼睛。

菖蒲真的急了,慌亂之中,只向巷子裡的花兒指去:“都是花兒這個賤婢說的!”

然她的這套說辭顯然是不能叫人信服的,柳文洲冷冷的看了一眼,“哼!”隨之便吩咐人去把花兒叫來。

此刻的花兒已經處於木然狀態了,到了柳文洲的跟前,那柳文洲問什麼她便答什麼!一旁的菖蒲卻已經白了臉,無力的跌坐到地上,仰着頭楚楚可憐的看着柳文洲。一面似又想到什麼,只朝着莫離看去,“夫人救我,真的不是我,是那兩個賤婢····”說到此處,她又急忙改口,竟然朝着常歡公主指過去:“是她,是公主指使他們害夫人您的,公主一向嫉妒夫人,所以才利用奴來害夫人,這樣她便只等坐收漁翁之利。”

她這套說辭,其實還是很有說服力的,可是莫離卻壓根就像是沒聽進去似的的,淡淡的打量這她,“你還真有些長進了,成語都會用了。”說到此處,嫣脣卻是無良的勾了起來,“可是,你的腦子還是不夠,下輩子爭取投個狐狸練練腦子,先做畜生在做人吧!”

莫離說完,無視菖蒲那求饒哀慼的面容,毫不留情地將車簾放了下來,轉頭朝着常歡道:“公主,咱們走吧!”

隨着馬車的移動,菖蒲的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身子像是被抽去了骨頭似的,軟軟的癱在地上,等待着柳文洲的發落。

馬車之中,那常歡異常認真的看着莫離,“她沒有說錯,本宮確實很嫉妒你。”

莫離卻是不以爲然的笑了笑:“你若是不嫉妒我,這纔怪了呢!”她說到此處,目光真摯的打量起常歡,“常言都說,由愛故生怖,這無愛哪裡來的妒,駙馬能遇到公主,那是他的福氣,只希望有一日他能發現公主的好,不要辜負了公主的一片冰心。”

常歡聽到莫離的這話,心中卻是平靜了幾分,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最大的敵人就是莫離,所以即便知道了菖蒲的存在,卻從來不將她放在眼中。可是此刻真正的面對了這個所謂的敵人,常歡卻又覺得自己錯了,因爲這個所謂的敵人,根本就沒有把駙馬放在心上,若是自己繼續的嫉妒她,只能算是庸人自擾。而且退一步想,常歡覺得自己跟駙馬都是可憐之人,自己愛的人不愛自己。

她心裡纔想着,卻聽莫離說道:“其實公主與駙馬也算是同病相憐,只不過駙馬這人太執着了,等哪一日他解開了這心結,定然能知道公主與他的付出。”

常歡卻是苦苦一笑,她雖然認識柳文洲的時間不如莫離長久,可是卻敢說自己最是瞭解柳文洲的。嘆了一口氣,轉過話題,朝着莫離問道:“夫人可是有什麼打算?”

打算?莫離眼下還真的有,就是把這個孩子先安全的生下來。可是依照現在的情形來看,自己想在燕國找一處安全之地把孩子生下來是不可能的了,她需要有人來庇佑,可是商墨斂似乎不行,柳文洲就更別提了,所以她就只有一條出路,去尋商墨羽。

可是,那時候自己定然會成爲商墨羽不必要的負擔,所以就只能是回商家了。可是商家即便有老祖宗跟着二夫人,可是就憑着長孫亦玉等人,這孩子能不能生下來都是一回事。

目光不由得朝着常歡看去,也許這個女人能幫自己,不禁朝着她靠近過去,小聲的說道:“我確實有一事相求。”

“公主可否幫我找一處安寧的地方。”她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正落在小腹之上。

常歡公主雖然不知道她爲何不回商家去產子,反而還要留在燕國,不過還是爽快的同意了,畢竟這天下的局勢眼下還說不清楚,若是以後商家真的得勢了,與燕國達不成協議的話,莫離跟着她腹中的孩子,也許也還能派上用場。

只是常歡沒有想到,莫離不是菖蒲那樣的人,她所考慮到的這個問題,莫離也在思量着。而莫離又是何等人物,豈能甘願當作棋子,叫他人來擺弄呢!所以說到底,他們這算是相互利用罷了。

馬車一路緩緩的行駛,卻沒有直接回府邸,而是朝着城中最大一處酒樓走去。

莫離看着這非來的路線,不禁問道:“公主這是?”

卻聽常歡笑道:“方纔來的路上,本宮收到一張帖子,稱是夫人你的故人,在酒樓備好了酒菜,請夫人過去呢!”

莫離聞言,心裡不禁好奇起來,這來人是誰?竟然能讓常歡親自送自己過去,而且還能讓常歡如此的感興趣,想來這身份定然不低吧!不過面上這個常歡公主似事事由着自己,可這事實上,自己還是的聽她的安排。正是應了那一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進了酒樓,原本熱鬧的大廳此刻變得莊嚴肅穆,酒樓的主事者親自領着常歡公主與莫離上樓去。

樓上的大廳之中,四周的路口出都站滿了清一色的青衣護衛,而廳中,坐着的那位秀麗俊美的男子,正是此番請莫離的人。

論這身份,常歡公主與他應該是一樣的,自然是不必磕頭行李,輕輕點過頭,便算打了招呼。莫離見着這人,雖然不知道他究竟是何人,可是看他對於常歡的態度,大概也能猜出來了,想必是皇子吧!而且自稱是自己的故人,除了大秦,想來是沒有旁的了。

俊美少年的目光落到常歡身旁的莫離身上,對於她的容顏,似乎有些失望,不過隨之看到她面無波瀾的神情,不禁好奇起來,眼角上挑,主動喚道:“表嫂。”

能喚自己表嫂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商家的那一竿子親戚,大到皇親國戚,小到普通商販,所以這一時間,莫離還真判斷不了,他的這聲表嫂,是從何而起?打量着他的目光漸漸收回,卻是沒有應聲。

這俊美少年是怎麼樣沒有想到,這個普通出生的女人,自己委身喚她一聲表嫂,她竟然不應!竟然不應?然還沒等他從錯愕之中反應過來,莫離已經慢條斯理的的坐下身來,動作很是簡單隨意,可是那無形之中卻帶着一股優雅與尊貴,便是她身旁的常歡也有些愣住。

“你是何人?”莫離坐下身來,不管是從她的表情還是眼神,或是動作之中,都尋不到一絲的畏懼。而她這一問,問得理所當然。

常歡公主忍不住朝着少年打量過去。

少年俊容上的錯愕慢慢的散開,隨之一抹猶如春風般的溫柔輕輕的盪漾開來,他朝着常歡看了一眼,請她坐下來,自己也落了座,這想郎朗笑道:“是問天的不是,沒有到府上去給表嫂請安!這裡給以茶代酒,給表嫂說聲抱歉了。”他說着,痛快的朝着莫離舉起茶盅,仰頭便一口喝下,那動作好不爽快。

隨從早早的便知道商家於大秦,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大秦王者,反而是皇室長孫一族是次之。從前她還不信,可是此刻看到這七皇子對於莫離的態度,心下不禁有些猶豫起來,她究竟是要與大秦皇室交好,還是與商家來往密切?一時間猶豫起來。

原來是七皇子!可是莫離一想到上一次商墨羽爲了他,而親自參見什麼刺殺活動,雖然沒有受傷,可是卻害得自己擔心了許久,所以莫離一看到這七皇子,對他就沒有半分的好感。尤其是商墨羽本來因爲商家的事情就已經很忙了,還要爲了他得到那個所爲的御座,而忙得焦頭爛額,連着自己這個媳婦都顧及不上。

所以,即便他怎樣的灑脫痛快,莫離看他依舊是沒有半分的客氣。只覺得虛僞得很,他的本人若真如同他所表現出來的一樣灑脫不羈,那他就不該去惦記着什麼皇位,好好的過着他這個閒皇子的日子就是了。淡淡的看了一眼,便開門見山的問道:“七皇子千里迢迢的到大燕國來,又訓上我這個婦人,不會只是想要賠罪吧?”

七皇子的神色怔了一下,他雖然在來之前已經瞭解過這個莫離了,可是這與他所瞭解中的莫離卻是不一樣的,那資料上明明說了她做事情是個畏首畏腳的的,對於權貴更是小心翼翼的捧着奉承着。別的不說,就說那莫長卿,這個人自己是見過的,有着那樣一個趨炎附勢,及其狗腿的父親,她這個女兒又能好到哪裡去!

可是長孫問天的客氣與爽快,她給的表現都不是長孫問天想要的。他以爲她會受寵若驚的站起身來,甚至跪下。他以爲他能從這個女人身上找回在商家面前所失去的尊嚴。可是該死的,竟然沒有人確切的告訴他,這個女人也如同商家人一樣,自恃自傲,而且害得他在常歡公主的面前失去了所有的顏面。

本來,他是想讓常歡公主看看商家的人如何在他這個大秦皇子的面前俯首稱臣!可是現在·······一股憤怒以及屈辱從心底生出來,手中的茶盅,似乎只要他稍稍用力,就會瞬間飛灰湮滅似的。可是長孫問天不會那麼做,更不會衝動的把自己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披上的軟弱外衣,在一個婦人的面前給撕破。所以面上依舊是風輕雲淡的,笑容依舊和煦,“表嫂說的言重了,旁人不知道,你莫非還不曉得,整個大秦皇室,我是最閒的一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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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點忙,更新有點不穩定,希望親們諒解···九月後會正常些。如果不適應的親們,儘量的養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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