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玉寧有點甘拜下風,看着吳蘭芷半晌都沒說出一句話來。
而吳蘭芷呢,高手就是高手。她不說話,她也不開口,偶爾說一兩句,都是評論這茶味道怎麼樣的,完全沒有一點抱怨或者對現在狀態的不滿。
齊玉寧連着喝了幾杯茶,實在是喝不下去了。再喝估計都能喝飽了,於是終於自己憋不住,開始直截了當地問:“蘭芷姐姐,我也不拐彎抹角了。你也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我是爲什麼來這裡吧!我們就開門見山地說吧!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呵,”吳蘭芷輕笑一聲,眼眸流轉地看她一眼,淡淡地笑道:“是李錦逼你來的?那他也應該跟你說了吧!我在前不久自殺過一次,不過,沒有死成,又被他給救下了。”
“你爲什麼要自殺?”齊玉寧就不明白了,看李錦的樣子,似乎對她真的很好。別的她是沒看到,就看他對他們孩子的態度,那就叫一個絕世好爸爸。
“齊小姐,你是幸運的。”吳蘭芷有些感嘆地說:“少年不知愁,又在最美好的時候,遇到了最愛的人。幸運的是,最愛的人也是愛你的。但是,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像你一樣的幸運。”
“我知道我是幸運的,”齊玉寧也不謙虛,可是:“蘭芷姐姐,也不是我爲李錦說話。如果你真的覺得和他在一起生活很痛苦,那麼當初白劍鋒好不容易求了一個機會要帶你離開,你就應該答應呀!既然你當初不肯離開李錦,爲什麼現在又要要死要活的,彼此互相折磨。我剛纔看到了你們的兒子李清明,真的是個很可愛的孩子。我不明白,這麼柔弱地你,怎麼就能狠下心來拒絕那個孩子呢。”
吳蘭芷一副雲淡風情地樣子,終於在聽到李清明這三個字時,微微地變了變。雖然極其微小,不過還是被齊玉寧看在眼裡。看來,她不是對那個孩子真的沒有一點感覺的。
所以,越發加重藥量繼續說:“你都沒看到那個孩子,有多可愛,皮膚白的跟雪似的。那兩雙烏黑的大眼睛,一看就是個聰明的小孩子。可是那麼可愛的他,卻從來都沒有得到過母愛,多可憐。雖然我自己沒有過那種經歷,可是我能夠想象的到,一個孩子如果在最需要母親的那幾年沒有得到足夠的母親的愛撫,長大以後一定會有心理缺陷的。你希望你的孩子,他以後也會是個人格不健全的人嗎?白劍鋒爲什麼會有現在的性格,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就是因爲小時候爹不疼媽不愛,缺愛又缺鈣。”
“好了,齊小姐,你不要再說了。”吳蘭芷終於裝不下去了,臉色突地變得更加慘白,讓她整個人越發的搖搖欲墜。
齊玉寧看她這幅樣子有些心疼,真不想再繼續打擊她。但是也知道,如果今天不問出個所以然來。李錦那貨,是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她不想得罪李錦,就算是爲了白劍鋒,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得罪李錦。
所以只好咬了咬牙繼續逼問:“蘭芷姐姐,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人。白劍鋒經常跟我說的,說你在他心裡有着舉足輕重地地位,說你曾經多麼善良溫柔。說除了我之外,你是他心裡另外一個最重要的女人。雖然我和你相處的日子並不多,但是整天聽他說,我也能對你瞭解一二。你不應該是這麼狠心的人,至少,不應該是這麼對自己孩子狠心的人。當初你不離開李錦是你的選擇,那麼現在,能告訴我你的另一個選擇嗎?現在想不想離開他,只要你開口,我會盡我自己最大的努力,來幫你完成心願的。但是,首先你要告訴我原因,你到底對他哪裡不滿,不滿什麼。”
“我聽說,這個房子是你要求他買在這裡的。這裡所有的一切佈置,也都是你要求他佈置的,對嗎?我真的很疑惑,一個男人可以爲你做到這個地步,就算是他,別說別的,就外面的那架鋼琴,也不是輕易得來的吧!你到底還恨他什麼。”
“鋼琴?”吳蘭芷微微怔了怔,隨後苦澀一笑,緩緩地說:“那架鋼琴是德國製造生產,音板是巴伐利亞高山上的優質紅衫木,幾位頂級制琴大師耗費了一年多的心血才製造而成。而那一年多的時間,李錦幾乎是一個禮拜就要往德國飛一次,若不是他們家人拼命阻攔,他都恨不得留在那裡,親眼看着他們砍伐紅杉木,親眼看着他們一點點地將它打磨成功。每位大師親手所制的鋼琴都會有個署名,不過這架鋼琴上沒有,只有三個縮寫的英文字母law,代表的意思是,李錦愛吳蘭芷。”
齊玉寧猛地一下站起來,聽了吳蘭芷這番話後,讓她心跳加速,迫不及待地又重新跑回鋼琴那邊。果然,在鋼琴的原本應該署名的地方,真的只有三個縮寫的英文字母。
齊玉寧只覺得心裡特別堵,慢慢地會過頭又重新走回去,走到吳蘭芷身邊聲音冷然地問:“既然你都知道,他對你的所有真心,可是爲什麼好要將他棄之如履。”
渣男齊玉寧不喜歡,同樣的,薄情女齊玉寧同樣的痛恨。
“被他的真心感動了吧!”吳蘭芷輕笑一聲,緩緩地從座位上站起來,然後走向那架鋼琴。
可是,這次走的時候卻突然發出一聲聲細微地叮鈴聲。之前齊玉寧並沒有察覺,可是這一次離得近一些,聽得清清楚楚。
不由得往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當看到是什麼時,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在吳蘭芷的右腳腕上,竟然拴着一根銀色的鐵鏈。泛着白色的光,冰冷又美麗。
鏈子的長度剛好夠她走到鋼琴那裡,輕輕地坐下,將芊芊十指放到鋼琴的琴鍵上全文閱讀。這架鋼琴果然是爲她亮身訂做,就連身姿和氣質,都無一不是絕配。
齊玉寧見過很多人彈鋼琴,當年鼎鼎有名的鋼琴小王子林顏童。她的七伯母林顏心,還有她爹謝明玉等等等等。可是,卻沒有一個人像吳蘭芷這樣,坐在那裡還未彈,便如此地入戲。
一個個的音符突然響起,這架鋼琴果然是一架好鋼琴,所散發出來的那種音質,只要是會欣賞一點隱約的都能聽得出來,是絕頂好的。
吳蘭芷彈得是一首有名的鋼琴曲《夢中的婚禮》,這首曲子,齊玉寧也聽別人彈過,雖然她在音樂方面沒有太大造詣。不過她聽過那麼多鋼琴曲,卻從未聽過向吳蘭芷彈得這麼—爛的。10kfm。
是的,爛的,簡直是難聽到了極點。每一個音符和音符都沒有間隔,甚至連一句完整的曲子都彈不完整。若是沒有聽過鋼琴曲的人也就算了,亂七八糟的音律頂多算是噪音。可是對於那些聽過鋼琴曲,甚至能分辨出好賴的人來說,聽她彈鋼琴,簡直就是一種活受罪。
齊玉寧就是在活受罪,坐在那裡坐立不安,都想衝過去按住吳蘭芷,讓她別彈了。分明就是在糟蹋這架鋼琴嘛,就好比一把寶劍給了一個粗人劈柴一樣浪費。
可是,到底沒有衝過去啊!吳蘭芷彈得太投入了。雙目微閉,整個人彷彿都陷進了那種美妙的音樂中,如癡如醉,讓人不忍破壞。
終於,這首曲子彈完了,齊玉寧長長地舒了口氣。若是再不彈完,估計她人都要走火入魔,聽廢了。
“我彈得怎麼樣?”吳蘭芷站起來,笑盈盈地看着齊玉寧問。那語調錶情,就跟她彈得多好似的,帶着一點點小小的驕傲,等待着人誇獎兩句。
齊玉寧嘴角狠狠地抽了抽,心裡想咆哮。大姐,不要用這麼期待地眼神問她這麼恐怖的問題,她真的不想撒謊,也不想爲了迎合某人說出那種善良的謊言。
可是,這個人是吳蘭芷啊!難道她要跟她說,你彈得真不咋地,難聽死了,初學者都比你彈得有水平。她說不出來,因爲她是吳蘭芷。
所以猶豫了很久,才訕訕地笑出幾個字:“哈哈哈,挺好的挺好的,初學嘛,能彈成這樣已經不錯了。”
“我不是初學,”吳蘭芷淡淡地說。
“啊?”齊玉寧沒聽清楚,剛纔只顧得訕笑了,笑的嘴角都抽筋了,都沒聽清楚她說了什麼。
“我說我不是初學,”吳蘭芷又重複了一遍,淡淡地說:“劍鋒沒有告訴過你吧!我以前是音樂老師,在學校裡教鋼琴的。雖然不像很多大師一樣,有了一定的造詣,不過教那些孩子們,還是綽綽有餘。”
豈止是綽綽有餘,曾經有一次,她還被知名的鋼琴大師菲德爾先生看中,被選爲入室弟子。菲德爾先生只不過是來中國旅行,卻意外地碰到她,然後一見傾心,因爲他說,從沒有見過比她更適合彈鋼琴的人。
齊玉寧嘴角抽了抽,她萬萬沒想到吳蘭芷曾經居然是音樂老師啊!突然又覺得這番話就像是吳蘭芷一巴掌打在她臉上似的,剛纔她還故意跟吳蘭芷吹噓,說白劍鋒總是在她面前提起她,她知道她所有的事。呵呵呵,居然連她是音樂老師都不知道,可見她剛纔有多吹噓。
的確,那一刻她是故意說給吳蘭芷聽得,反正她又不會知道。她也沒有說更具體的事,沒想到,竟然被人當場給揭穿來。
長了這麼大,她齊玉寧從來都沒有遇到這樣的人物。心細如髮,甚至在淡淡地談笑之間,就能給你一大耳光子。
突然有些同情起李錦了,之前她一直覺得,一定是李錦壞,李錦欺負了吳蘭芷。現在看來,誰欺負誰還不一定呢。愛上這樣聰明又固執的女人,誰比誰更可憐呀!
“蘭芷姐姐,的確,你比我更瞭解白劍鋒。他從沒在我面前提過你的過去,所說的不過是你是個溫婉善良的女人。剛纔…是我失禮了。”齊玉寧深吸一口氣,朝她道了歉。她恩怨分明,被人抓包了再死撐着不是聰明,是愚昧。
吳蘭芷淡淡輕笑,似乎對她的道歉和剛纔的事情並不在意,緩緩地說:“我沒有對剛纔的事情在意,我和劍鋒之間…早就什麼都沒有了。並不是因爲你的出現,而是…在很早很早以前,就什麼都沒有了。”
“蘭芷姐姐,你能告訴我,你的手…是怎麼回事嗎?”齊玉寧打斷她,吳蘭芷說的太淒涼了,配上她的樣子,整個就是一悲慘的世界。齊玉寧有些心疼,她怕她自己再聽她說她和白劍鋒的事,會心生內疚,忍不住把白劍鋒借給她幾天。
一個教音樂的老師,而且以前還是專門教鋼琴的。就算是造詣不會太深,但是至少能夠彈出一首完整的曲子的。而不是像剛纔那樣,連一首完整的曲子都彈不出來,整個就是一亂七八糟。
那麼現在出現這種情況是什麼原因?唯一的答案是,她的手有了問題。對一個鋼琴家來說,最致命的便是一雙手,出了問題了。
“這雙手啊…,”吳蘭芷聽了她的問題將自己的雙手舉起來,十指芊芊瑩白如玉,在燈光的照耀下散發着一股溫暖地光澤。一看,就是彈鋼琴的手,那麼修長纖細。“呵,曾經受過傷。十根手指頭都被壓到過,所以,斷了。做了那麼多年的復健,現在依舊是不行啊!”
“斷…斷了?”齊玉寧有些不可思議地驚呼一聲,手指斷了對於鋼琴家意味着什麼?意味着生命的結束啊!所以每一個熱愛彈鋼琴的人都會很細心很努力地保護自己的雙手。就連她老爸這種玩票興致的人,還每天很細心地拿着上等的藥水來侵泡雙手呢。鋼琴家的手斷了,和歌唱家的喉嚨壞了,其毀滅性的的性質,都是一樣的。
曾經有個著名的歌唱家,就因爲喉嚨壞了,一怒之下自殺身亡。因爲對於他們來說,沒有了可以支撐靈魂的東西,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怎麼會斷?李錦弄得?”齊玉寧不禁又氣憤地叫道,如果是李錦弄得,她就開始有些理解。爲什麼吳蘭芷這麼恨李錦了。毀了她的靈魂,斷了她的夢想,不恨…纔怪。
“呵,”吳蘭芷輕笑,卻笑而不語。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眼神有些空洞茫然地看着前方,似乎在回憶曾經的某一個片段。
過了良久,才又緩緩地開口,淡淡地說:“都已經過去很久的事情了,現在再提,也沒什麼意思。你今天來看我,我很高興,如果齊小姐有空的話,多來看看我吧!一個人…真的很沒意思。”
說着,又朝她這邊走來。腳腕上細細地銀鏈子發出一聲聲細微地清脆聲音,可是她走的卻很緩慢,彷彿腳上不是一根細細的銀鏈子,而是一條沉重的枷鎖一般。
齊玉寧看的有些心疼,卻也沒有再問。和吳蘭芷打交道的這幾次她算是看明白了,這個外表看起來柔弱不堪的女人啊,內心裡有多強大。她不想說的事情,估計怎麼問都問不出來吧!玉齊樣茶完。
剛纔那番話,是在下逐客令吧!嘆了一口氣,正想說聲告辭下次再來時,門口倒是響起了敲門聲。
不過吳蘭芷沒有做出迴應,門口的人也只是象徵性地敲幾下,然後就自顧自地推開了。
是李錦進來了,手裡沒有抱着小清明。而是帶了兩個貌似是醫生的男女進來,看到齊玉寧看他的奇怪目光,解釋說:“蘭兒做手復健的時間到了,齊小姐先到樓下喝杯咖啡吧!”
“要做多長時間?”齊玉寧下意識地問。
“兩三個小時,”李錦涼涼地說。
齊玉寧:“……,”她想踹李錦一腳,兩三個小時還讓她到下面喝咖啡,難道還不放她走嗎?喝兩三個小時的咖啡,估計她整個人都喝的傻掉了。
“讓她走吧!那天的事情…只是個意外,以後再也不會了。”吳蘭芷突然冷冷地開口說。
或許她也聽出李錦想要留下齊玉寧打算,這纔出聲爲她解圍。
齊玉寧是感激涕零,就差去抱着吳蘭芷的大腿說聲她真好了。而李錦先是驚喜,估計吳蘭芷有太久沒有跟他說話的緣故,隨後又緊了緊眉,因爲吳蘭芷這次跟她說話是因爲齊玉寧。這要是齊玉寧走了,她是不是又會恢復以前的姿態,對他不理不睬。
但是此刻他似乎沒有別的選擇,吳蘭芷好不容易跟他說一句話,他要是再不辦到,還談什麼都聽她的。
所以雖然不甘心,卻還是對齊玉寧說:“今天的事情…謝謝你,有時間再過來玩吧!”
這兩句話一說,等於是答應放齊玉寧離開了。齊玉寧長長地鬆了口氣,倒不是她怕李錦把她給軟、禁在這裡,他還沒有這麼大膽子敢軟、禁她。
可是,把她關起來一兩天也夠她難受的。跟這一對夫妻在一起,估計她都能少活好幾年。
再說,她還有她自己的正事要辦呢。說不定,她男人會來跟她聯繫。
這次是坐着電梯下樓,她纔不會像李錦那個傻缺,爲了一個承諾,吳蘭芷都看不見,還累的跟狗似的爬上爬下的。自己爬還不說,還要讓人陪着他。
不過到了樓下她倒是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在客廳裡真的喝起了咖啡。因爲關於吳蘭芷的事,有一些她還想問一問李錦。即便是她可能幫不了他們什麼,但是也好滿足一下她的這顆八卦之心。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