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警十多年,痕跡分析雖然不是自己強項,但是也是略知一二。腳印或者說是鞋印,是可以分析出一個人的身高體重。但是通過走路姿態來分析犯罪嫌疑人的,這是他頭一次聽說。於隊長感覺很扯,但是又感覺有點道理。
“那你又怎麼判斷,他不是芭蕾舞演員呢?”於隊長饒有興致的問着。
”那小子賊眉鼠眼的到處在車廂裡瞄,完全沒有舞蹈演員的氣質。氣質這玩意,這種小毛賊是模仿不來的,而且沙灘褲下的雙腿,也不像是個練舞蹈的,他大腿浮腫小腿上贅肉明顯,一看就知道是長期缺少鍛鍊,好吃懶做所養成。而芭蕾舞演員因爲長期的訓練,小腿應該是一條條緊實的肌肉纔對。所以那小子不可能是芭蕾舞演員,那他是賊的可能性就無限拔高。”
於隊長沉思片刻後問道:“既然發現了賊,爲什麼沒有在他動手前阻止?”
“領導,這個步態分析,只限於我自己琢磨,有用沒用都是隻是自己的猜測,萬一錯了呢?”
“哦~~”於隊長意味深長的看着厲冰。“我看你主要還是怕惹禍上身吧!像這種火車上行竊,一般是2-3人組成一個團伙。如果當場揭穿你擔心對方惱羞成怒,你害怕會遇到危險。而事後你亮明身份,並且許諾只要交出賊贓,就保證不追究,你的安全性也就大大提高。我沒猜錯吧?”
於隊長直接點破了厲冰心裡的小九九,當警察可以能力不行,但是一定不能慫,一個警察如果怕事,還當什麼警察?厲冰這種圓滑的性格,雖然令於隊長不喜。但僅靠一個走路姿勢,就能判斷出嫌疑人,於隊長又不得不承認,這小子有點門道。
一對三自己除了捱揍,能做什麼?厲冰嘴脣囁嚅着,想反駁幾句,終究是沒開口。從法理上來說,自己是錯了。但是從情理上來說,自己並沒有錯。
見眼前的小子不說話,於隊長接着道:“一個好警察不是罪案發生後去破案,而是能在案發前及時制止。那你挽救的就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其實你有更好辦法來處理這件事情,比如說提前通知乘警,又或者在車廂裡亮明自己的身份,讓犯罪分子忌憚,從而不敢動手。可是你卻偏偏選擇了跟犯罪分子和解。你還覺得你沒錯嗎?你錯就錯在,明明可以兵不血刃,你卻用了最蠢的方式來處理。”
對於眼前的這小子,如果能在基層多摔打幾年,絕對是一顆好苗子。這也是爲什麼於隊長會對一個沒入籍的小警說這麼多的原因。如果不是喜歡,他才懶得廢話!
於隊長說完看了眼低眉順目的厲冰道:“我不是指責你,你比我強多了,你還提前發現了嫌疑人,我居然連嫌疑人都沒發現。”說完於隊長咧着嘴哈哈大笑着。
厲冰感受到了於隊長語氣的軟化,心情也舒展了幾分。也咧着大白牙附和了兩聲。
“你幫失主撿掉地上的物品時,特意摳了一點粉底在手上,你是塗那賊身上了吧?”
能當時中隊長果然是有兩把刷子,這眼力勁不是一般的厲害,自己那麼小的動作,居然都被他發現了。“對!我怕他賴賬。”
“你完全是多此一舉,你太小看警察身份,對犯罪分子的震懾力了。”眼前這小子,雖然做事手法幼稚,但不得不說,他心思很細膩,手法詭異。能衆目睽睽下,神不知鬼不覺的把麪餅摳出一塊,如果不是被許處提醒,自己根本就發現不了。
“哦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於隊長髮現聊了半天,居然還不知道眼前這小鬼的名字。
“領導,我叫厲冰!”
“李病?怎麼取這麼個名字?你爹媽怎麼想的?。”於隊長低喃着。
厲冰翻了個白眼,再次重申道:“我叫厲冰。厲害的厲,冰雪的冰,厲冰!”
“哦!!!”於隊長恍然大悟“哦~~~厲冰,哎呀~剛纔你普通話不標準啊!”
呃……厲冰無語。
…………
“厲冰?”聽完于海洋的彙報,鄭爲民重複唸了一句。他沒想到這小警,居然是這樣發現嫌疑人的,有點出乎他的預料。至於什麼步態分析,鄭爲民沒有發表意見。
天下之大身懷異術者不在少數,有的人眼睛比正常能多一百倍的視覺顏色,能發現物體極小的差別,有的人記憶力超羣,如同人體相機,能過目不忘。有的人能在腦海裡進行四維三維的圖像模擬……等等,這些特殊的能力,有的是天生自帶,有的則是可以通過後期訓練達成。
所以聽到厲冰發現嫌疑犯的方法,鄭爲民只是有點意外,卻並不驚訝。
“海洋,知道爲什麼我要把你調到電詐中心嗎?”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于海洋在腦海裡思索,該怎麼回領導的話,總不能回答說,你人生地不熟,需要我這個地頭蛇吧!
對於爲什麼市局會突然把自己借調到反詐中心,于海洋心裡是很清楚的。他粗獷的外表下,有着一顆跟外表極不相符的玲瓏心。
隨着網絡詐騙在全國迅速蔓延且有越演越烈的趨勢,20**年底省廳的工作報告中明確指出,要求各市20**年六月前反詐中心必須要組建完成,然而今年4月祁安市的副市長兼任警察局的季長文,因爲生活作風以及貪腐問題被雙規,整個祁安市政界、警界同時地震。
祁安反詐中心組建也一拖再拖,省廳怒了!反手給祁安市空降了一個行政級別很高的反詐中心主任。政界警界,都在流傳,鄭爲民是祁安市局局長第一候選人。巴結的人不少,眼紅嫉妒的人更是一堆。
祁安政界警界兩界很複雜,空降的鄭爲民本以爲會兩眼一抹黑。可到達祁安市的鄭爲民發現,曾經在自己手底下當差的小警,如今也已經是中隊長了,於是直接給借調到了反詐中心。
于海洋道:“應該是我曾經接觸過不少詐騙案件吧!”
詐騙案件,于海洋是知道的。合同詐騙罪、票據詐騙罪……等等,再加上現在通過網絡實施詐騙的新型手段詐騙類型簡直是五花八門。
現在網絡上的盲盒,如果要細究那也是屬於詐騙,一個網店的銷量隨隨便便都是幾千上萬單,如果按涉案金額算,早就已經達到立案的標準了。
無數人上當了,還只是覺得自己運氣不好,就算髮現了往往也就是幾塊十幾塊的東西,雖然涉案金額大,但單個金額價值太低。報警警察也不會管。
“這只是其中之一,”
鄭爲民微微擡頭看了眼于海洋,眼角直抽抽。于海洋這張毛茸茸、黑乎乎的臉,鄭爲民愣是看了一個多月,都沒看習慣。
于海洋看到領導直射而來的眼神,以爲是欣賞,於是咧着大嘴,呲着白牙,傻乎乎的笑着!
鄭爲民趕緊又轉過頭接着道:“省廳讓我組建祁安的反詐中心,我也是心裡沒底,畢竟現在的詐騙手法,跟以前的詐騙手法不一樣。現在的詐騙涉案資金更大,犯案區域更廣,背後的勢力更是錯綜複雜,要想做好反詐。我們必須主動出擊,打擊源頭。現在各省市的反詐中心也都是在摸索階段。沒有經驗可以借鑑,只能獨自摸索。海洋我們的任務很重,而且還有很多眼睛盯着我們。”
于海洋立馬一臉的肅穆,他明白這位領導指的是什麼!
鄭爲民對着遠處的寫字樓一指接着說:“那些富麗堂皇,人流密集的寫字樓裡,誰都不清楚到底藏着多少秘密。繁華背後不是滄桑就是骯贓!樹德務滋,除惡務本!”
鄭爲民平淡的聲音裡,充滿了要掃除一切牛鬼神蛇的決心。
除惡務本!這是每個警察最初的夙願,可最後卻大多隨波逐流,安於現狀,甚至是警匪勾結,大多數人都已經忘記了最初的願望。
樹德務滋,除惡務本!于海洋在心裡一遍遍念着。他靜靜的站在鄭爲民身後,一起看着遠處那一片五彩斑斕的寫字樓。
…………
東正街,是整個順安縣的日用品、零食、以及廚房調味料的批發中心。
人們都趁着這稍微涼爽的傍晚,開始出門選購生活必需品。並不寬敞的老城區街道,此時人流如織到處熙熙攘攘。
“老闆娘,要不你先給我結賬吧!我東西不多,結賬很快。”
“對啊!老闆娘要不先給我們這些賣得少的先結賬吧?我這都等半天了。”
兩男子在收銀臺前,顯然已經等得很不耐煩。
正在結賬的眼鏡男,立馬拿出價格不菲的香菸,給身後兩人遞上並歉意的說道:“兩位不好意思,我這馬上就好,再稍微等會哈。”眼鏡男穿着得體,說話也是輕聲細語。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有錢有涵養的知識分子。
見大顧客沒有禮讓的意思,老闆娘也跟着說了幾句客氣話,便自顧自的忙了起來。肥胖雪白的雙手,異常的靈活,穿梭在臺秤和收銀機間。
“總共1336,你給我1330就成。”
“謝謝老闆娘,是掃這個碼嗎?”
“哦!手機支付是吧,對對對!掃這個就好。”
在這個手機支付才興起的時期,手機支付雖然方便,但並不是主流,尤其是小縣城裡,用手機支付的那就更少了,基本幾天纔會遇到一個,而且都是年輕人在用。
“老闆娘,付過去了,您看一下。”眼鏡男把付款成功的界面,遞到了老闆娘的面前。
收款人,收款金額都沒錯,但是手機播報怎麼沒響呢?這小縣城,網速慢,掉網的事情時常發生。老闆娘低頭想找出手機,看看手機是不是掉網了。
“老闆娘,輪到我了吧!”見眼鏡男開始付錢,排隊的男子迫不及待的,把手上的零食放到了收銀臺上,並且再次催促老闆娘結賬。
“哎喲~~你他媽的,眼瞎啊!你踩我腳了。”
“艹!你能不能好好說話,老子又不是故意的。”
剩下兩排隊的顧客,莫名其妙的就這麼發生了口角。言辭越來越激烈,最後兩人都怒氣衝衝,放下了手中的商品出門約架去了。
兩年輕人的衝突,把老闆娘都看呆了,開店十幾年,自己跟顧客發生口角那是月月有,顧客跟顧客衝突,這還是頭一遭。本來想找手機的老闆娘,把找手機這件事情忘到了九霄雲外。
老闆娘眼神不悅的盯着兩小年輕,生怕他倆在店裡幹架,兩小年輕越走越快,絲毫看不出是要幹架的意思,反而像是在逃難越走越急。
老闆娘終於感覺到了不對。突然她感覺到了一絲惶恐,急急忙忙的找到手機,看了下收款金額,心裡頓時就涼了一截。本應到賬的1130元,收款賬戶根本就沒有這筆收款。
老闆娘重複開關網絡,網絡一切正常。最後的一點僥倖也破滅了。剛纔總感覺不對勁,什麼吵架,催蛋,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爲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出門再尋找幾人,連影子都沒了。醒悟過來的老闆娘,氣得渾身發抖,臉蛋上的肥肉不停的抖動,終於一聲怒吼響徹了東正街。
洞庭湖的老麻雀,見過大風大浪,沒想到如今居然被幾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給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