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元被吼得一哆嗦,卻還是死死抱着她腿嗚咽了兩聲,可憐巴巴地扯着薛諾的衣襬擦了擦鼻涕。
薛諾腦門上青筋肉眼可見地蹦了蹦。
薛嫵和沈卻都是嘴角微抽。
旁邊沈忠康和安國公肩膀抖了抖,安國公剛發出了一絲可疑笑聲,就得了薛諾一枚眼刀子,他連忙低咳了聲朝着白錦元斥道:“還不起來,看看你撒潑打滾像什麼樣子!”
“我不!”白錦元委屈巴巴, “除非我姐跟我道歉……”
“道歉是吧。”
薛諾眼一眯,手中一揮,原本地上躺着耍賴的白錦元麻溜的就躥了起來。
薛諾嗤笑:“不是不起?”
白錦元漲紅了臉:“君子動口不動手!”
薛諾冷笑:“你哪隻眼看我是君子?”
白錦元:“……”
無言以對。
薛嫵瞧着兩人半點沒有久別重逢的歡喜,反倒白錦元含着兩泡眼淚委屈得跟什麼似的,她伸手拿走了薛諾手裡的樹條子,朝着她柔聲勸道:
“好啦, 小公子年紀還小,有什麼話好好說,犯不着動手,你身上還有傷呢,別回頭累着自個兒。”
白錦元總覺着薛嫵後面那句話纔是最主要的,她壓根兒就不是心疼他捱打,只心疼薛諾累着了。
白錦元淚眼汪汪:“玲瓏姐姐,你好狠的心。”
薛嫵笑容溫軟:“小公子揭我面紗調戲我時,我可沒打死你,哪裡心狠?”
白錦元噎得臉色發青。
安國公見白錦元被薛嫵一句話懟得縮着腦袋當了鵪鶉,一臉自閉,他忍不住就失笑搖搖頭。
也不知道薛忱這些年到底是怎麼教的,明明那般溫潤如玉的君子, 卻將這兩個小丫頭教的一個比一個兇。
打鬧了一通, 薛諾出了氣後,幾人才重新坐了下來變得心平氣和了許多。
除了白錦元揉着胳膊腿呲牙咧嘴滿臉憤憤, 安國公頂着臉上那巴掌印卻神色依舊淡定, 彷彿先前捱了一耳光的不是他。
幾人說起了當年往事,說起永昭公主府被血洗時薛忱逃離京城。
沈忠康朝着安國公道:“所以當年薛忱帶走了郡主, 大長公主救了小公子……”
安國公“嗯”了聲:“永昭出事, 元璟被府裡忠僕拼死救下後遇到了趕過去的長樂,那忠僕當場便死了,長樂將人帶回藏在隱秘之處,怎奈何那日她去過永昭府的事情瞞不過人。”
“當時元璟身中血融丹毒,長樂爲了替她解毒尋藥驚動了錦麟衛,再加上我放走邱長青等人時也惹了天慶帝懷疑,成國公、徐立甄等人都是起了疑心,滿京城的搜捕永昭餘孽,也時時派人盯着國公府,找到元璟是早晚的事情。”
沈卻若有所思:“所以您就讓他假死脫身?”
安國公點點頭,既然薛諾已經認了沈家,並幾人都知道了他們身份,他也沒什麼好遮掩的,將當年之事與幾人娓娓道來。
那時候趙家並非鐵板一塊,大長公主救人時也做得也不夠周全。
永昭出事後整個京中都在搜捕與她有關餘孽,朝中跟她相關之人更是十去其九,就連太子也都朝不保夕,大長公主護不住元璟。
當時還掌管錦麟衛的胡志儀疑心到他身上, 再加上成國公他們虎視眈眈, 天慶帝也對大長公主生了懷疑。
安國公別無選擇。
與其等着他們找上門來查出元璟下落,倒不如將所有事情掌握在他自己手中。
且當時那種情況,大長公主因永昭之事恨極了天慶帝,只有元璟死了,才能保住大長公主,也同樣只有讓元璟死在他手上,甚至鬧出與大長公主決裂那場戲、
天慶帝纔會信了他選擇了忠君,信了他與永昭公主無甚牽連,讓他能夠順利保住了安國公府上下,甚至保住了永昭留下的那些勢力將其隱於暗中,不至於全部覆滅。
安國公說話時神色複雜:“我一直以爲那場血洗只有元璟僥倖活了下來,只我沒想到那般情況下,薛忱還能救走了你。”
他一直以爲她死在了那場血洗裡。
薛諾聽着安國公說着往事,微垂着眼簾瞧不出來她在想什麼,過了片刻她纔開口:“天慶帝不會那般容易信了假死之事,你是怎麼讓元璟脫身,後來又成了朔康白家的兒子?”
安國公神色冷淡:“我既然敢做,自然就能讓他相信。”
“至於白家……”
他緩了緩神色,“白家是朔康大族,到了這一代卻只有一個兒子,白家嫡子白瑞聰慧至極,將白家家業做到極致,讓康王生了覬覦之心,康王與人勾結害死白瑞夫婦,連同他們幼子白錦元也一起死在了那場意外裡。”
“我與白家老爺子是故交,替他查探此事追查到了康王府身上,白家老爺子不願見白家家業落在康王手中,我又正好想要替元璟換個身份,便將他送去了白家過繼到了白瑞膝下,白老爺子只對外宣稱白錦元受了重傷身體孱弱,在府中修養了數年。”
沈卻聞言恍然:“我聽聞康王妃嫁進京中之後就沒再回過朔康,她與康王也應該沒見過年幼的白錦元,就算見過於幼童時期怕也印象不深。”
“康王覬覦白家家業絕不會罷手,您讓白錦元在朔康生活了數年,洗淨了他身上一切有關永昭公主的痕跡,待到京中平靜下來再順勢藉着康王將他送來了京城,名正言順地留於康王府?”
這滿京城又有什麼地方比康王府更爲安全?
沈忠康也是緩緩說道:“難怪這些年康王、康王妃那般溺愛這個侄兒,對他看重超過府中公子,卻從不管教其品行。”
這裡頭既有白錦元僞裝,恐怕也同樣有康王樂見其成。
康王怕是恨不得能毀了白錦元,將人一輩子拿捏在手裡,好能順理成章接手了白家那偌大的家業,而且若非安國公從中操作,讓白錦元入了天慶帝的眼,在聖前露了面,說不定康王早就讓這個外侄悄無聲息的“病逝”了。
如今人不能死,就只能徹底毀了他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