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紫溪覺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久到她以爲她永遠不會張開雙眼。
無數的黑暗將她包圍,接着是她的周身燃起了熊熊大火,然後是滾滾濃煙瀰漫開來,將她全身包圍。
那場大火,她永生難忘……
尤其,最後她昏厥之時,看到了那根着了火的房樑,直直地砸在了霍少航的頭上。
接着,一陣嬰孩的哭聲吵醒了她,她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可愛的小娃娃,雪白的肌膚,可愛的小手,一切都顯得那麼和諧,可是就在她伸出手準備去摸摸他可愛的臉蛋的時候,那個小娃娃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然後慢慢地遠離她而去……
再然後,是滿目的血光,紅彤彤的,染紅了她的眼……
“啊!”
一聲驚叫難以控制地從她嘴裡溢出,夏紫溪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依舊是那熟悉的白色天花板。
“她醒了!快去叫醫生!”
耳畔響徹着不知道誰的聲音,腦袋裡一片空白的夏紫溪想起自己夢中見到的那個小娃娃,雙手自然地撫上自己的肚子。
那裡,一片平坦……
夏紫溪的眉眼在那一刻凝住,隨後,眼裡的眸光開始渙散,雙眼在那一瞬間立馬變得通紅,熱淚自然地從眼眶溢出。
“孩子,我的孩子……”
她微微張開乾裂的脣瓣,沙啞的嗓音從她的嘴角邊溢出,話裡帶着的那種痛苦,一下子直戳人的心底。
一旁,守了一夜的藍小雙和陸北辰連忙跑過,藍小雙盯着通紅的雙眼,一下便抓起了她的手,“夏夏,孩子以後還有機會,你小心你的身體。”
她這一句話,便驗證了她心底最恐怖的猜測,在做手術的時候,她突然醒來,聽到了那些手術刀具在她身下進進出出的聲音,那一刻,彷彿她也聽到了他孩子的哭聲……
夏紫溪一怔,在那麼幾分鐘之內,她的表情完全凝住,之後,蒼白的臉色慢慢地轉青,最後整個臉垮了下來。
下一秒,她哇的一聲哭出聲,雙肩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小雙!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她的孩子,再一次地沒了!她真是沒用!五年前的那個雨夜,她沒能保住自己的孩子,五年後的那場大火,她還是沒有能力,保住他!
此刻,夏紫溪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擰碎,痛感,一點一點,在她心裡放大。
看着她和五年前如出一轍的崩潰神情,恐懼在藍小雙的心裡不斷放大,藍小雙淚流滿面,不知怎麼安慰她,只是緊緊地抓着她的手,一直重複着剛纔的話。
“夏夏,孩子會有的,你的身子要緊!”
可是夏紫溪彷彿就像沒聽見一般,躺在那兒自顧自地哭,自顧自地在絕望的深淵沉淪下去……
陸北辰嘆息着走過,攬住了藍小雙的肩膀,默默的幫她擦着眼淚,“讓她哭一會吧,哭出來也好,倒是你,你別忘了,自己也是個孕婦,這幾天,眼睛都哭腫了,心疼死我了!”
藍小雙轉過頭,通紅的雙眼看了一眼陸北辰暗淡的雙眼,雙手緩緩地撫上
自己隆起的小腹,點了點頭。
夏夏已經沒了孩子,她不能,失去這個孩子……
心裡全部的希冀在那一剎那被毀滅,夏紫溪撕心裂肺地哭了好一會兒,不斷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最後,緩緩地停住了哭泣。
藍小雙嘆息着擰過毛巾,幫她擦着臉龐,紅腫的雙眼,藍小雙看着不禁爲她感到心疼。
爲什麼,她的夏夏,就要經歷這麼多的苦難……
倏地,夏紫溪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通紅的雙眼轉過,直直地盯着她,藍小雙一愣,她接下來的話已經脫口而出。
“小雙,少航……他……怎麼樣了?”
她還記得,最後的時候,她隱隱約約看到,他一把推開了他們,然後那個着火的房樑狠狠地砸到了他的頭上……
藍小雙手一抖,手裡捏着的毛巾轟然落在了牀上,那樣的神情,讓夏紫溪裂成好幾塊的心痛的更加厲害!
他出事了!
她的心抽的緊緊的,抓着她的手也更加的用力。
藍小雙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確切地說,這麼殘忍的真相,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光是想想,她就已經要崩潰。
陸北辰走過,緩緩掰過夏紫溪緊握的手,那一雙桃花眼帶着傷痛,對上她紅彤彤的雙眼。
“嫂子,這世上有很多事情就是不如人意的,也有很多事情,就是無可奈何的,一切,命運早已經安排好,不管怎樣,我們人都只能服從命運的安排,我們反抗不了,也無從反抗,少航他,既然拼了命救你和霆子,一定希望你們,還有你的寶寶,以後幸福的生活下去,孩子沒了,我們,都很難怪,最難過的是霆子,他就差拿刀殺了自己,可是日子還是得過下去不是嗎?”
說到最後,陸北辰自己都沒發覺,他說話的聲音已經開始顫抖。
夏紫溪刷地一下眼裡又是掛下兩行清淚,順着臉頰流下的淚水打溼了她的枕頭,她死死地咬着下脣,眼睛一直盯着陸北辰的俊臉,眨都沒眨一下。
“陸北辰,告訴我,少航他,是不是出事了?”
陸北辰低了低頭,沒有立刻回答她,夏紫溪身子猛地一顫,繼續追問,“他……死了嗎?”
她乾裂的嘴脣都在打顫,一旁的藍小雙看不下去了,哭着大喊:“夏夏,霍少航他,爲了救你們,被房樑砸中,顱內出血,醫生說……”
藍小雙吸了口氣,絕望地說完了最後半句,“醫生說,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話音落下,病房內又歸於沉寂,空氣一下子冷凝了下來,壓抑的氣息讓人難以喘氣。
夏紫溪的淚在藍小雙說完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她的嘴脣微微動了動,卻發覺喉間被什麼卡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終於,夏紫溪發出一聲驚叫,哭着從牀上爬下,雙腳剛一落地,剛流產過虛弱的她便直直地跌坐了冰涼的地上。
“夏夏!”
藍小雙驚呼一聲,陸北辰眼疾手快,連忙俯身扶起她。
“不要碰我!”
一聲驚叫從坐在地上的她嘴裡傳出,
哭得撕心裂肺的夏紫溪揮舞着雙手,不讓任何人觸碰。
植物人!那麼好的一個男人,竟然會變成植物人……
夏紫溪一邊哭,一邊難以置信地搖頭,爲什麼!爲什麼老天這麼地不公平!在她被蕭薔綁架的時候,是霍少航的突然出現,保護了她,不是都說好人一生平安嗎?可是爲什麼,少航他,卻幾乎賠上了自己的性命……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夏紫溪實在難以相信,那麼陽谷俊美的一個男孩,後半輩子會一直在病牀上度過……
這一刻,她徹底跌入了絕望的深淵,深深感受到了恐懼。
“夏夏,別這樣,我們都不想的……”
藍小雙蹲下來,緩緩地伸出手,搭在她的肩上,這一次,她沒有拒絕她,藍小雙哭着說着,輕輕地將她攬進懷裡,“夏夏,事情已經發生了,少航他拼命救你,絕對不希望看到你這樣的!”
夏紫溪呆呆轉過頭,癡癡地看着藍小雙,那眼眸裡象徵着希冀的目光一點點渙散,最後消失。
就這樣過了好一會兒,她乾裂的脣瓣微微張開,“他在哪裡……我要去看他……”
這樣微弱的祈求,卻彷彿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只有親眼見到他,她才能接受,接受這樣殘忍的事實!
藍小雙低了低頭,抿了抿脣,沒有接話,夏紫溪哭着抓住她的手臂,淚臉上又變得激動不已,“小雙!你帶我去看他好不好……我求你……”
藍小雙於心不忍,終是點了點頭……
流產過後,她的身子太虛弱,本應該躺在牀上休息的夏紫溪不顧醫生的阻攔,硬是要去看霍少航,藍小雙拗不過她,讓陸北辰借來了一輛輪椅,由她推着她過去。
房門剛一打開,門外靠牆站着的男人讓她們停住了腳步。
“霍正霆……”
藍小雙輕聲說了一句,接着將目光轉向了坐在輪椅上的夏紫溪,而後者,還是靜靜地坐在那兒,一言不發。
夏紫溪渙散沒有亮光的眼裡彷彿沒有看到他一般,只是靜靜地朝着藍小雙招了招手,“走吧。”
她的心已死,再也不會,爲這個男人而跳動了……再也不會……
她這樣的冷漠,讓在房門外守了一夜的霍正霆心痛到了極點。
夏紫溪人本來就嬌小,拿了孩子以後,整個人迅速地瘦了下來。
見着這麼臉色蒼白,脆弱不堪的她,霍正霆垂了垂眸子,心中涌起了一陣陣苦澀。
那種感覺,好難受……
“夏夏……”
就在藍小雙準備推着夏紫溪離開的時候,霍正霆才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沙啞的聲音,幾乎聽不清楚。
藍小雙手裡的動作一下子停止了,夏紫溪的雙肩在那一刻顫抖了一下,之後,她緩緩地回過頭,黯淡無光的雙眼緩緩移到了他堅毅的臉上。
那裡邊透漏出的冷漠,深深地扼住了霍正霆的喉嚨,讓他幾乎窒息。
終於,她乾裂的嘴脣微微動了動,“霍正霆,這個世上,最沒有資格叫我這個名字的人,就是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