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這個端倪的楊露,立刻低聲和黎清宴說了起來。
雖然這件事無關乎楊露的實習轉正,卻與她這個月的獎金掛鉤,她當然關心成敗,所以哪怕舒語說的已經頂了天,她還是要想盡辦法的挑毛病。
被楊露這麼一提醒,黎清宴才稍微回想了下,但是很快她略有些沮喪的嘆了口氣,“大概是詹燁凌不想出太多鏡頭吧。他這個人的確不喜歡拍照。但是這件事他應該是認可的,否則也不會讓楊露拍自己的那幾個寵物了。”
“真希望到時候那幾個評審能看見這事。”楊露噘着嘴,“這個舒語太聰明瞭,但越聰明我就越反感她。”
黎清宴回望着這個一開始進公司就給了自己超級下馬威的楊露,忽然間笑了笑,“沒事的。大不了輸了……我請你吃大餐。”
楊露死死捏了下黎清宴的脖子,“不要不要,我就要贏。”
被楊露這麼一打岔,黎清宴緊張的情緒也回落了幾分,接下來餘玲叫到了她的名字,忽然間就釋然了許多。
舒語是副主編,又是公司普遍認可的實力新人,人家一上來就直接找到多個大老闆出錢參與軟广部分的拍攝和採訪,黎清宴第一次跟就是跟在鍾永進那個組;而黎清宴呢?一個同樣是靠關係空降過來的攝影師,除卻安淮遠的一句話,其實沒有任何的後臺,她和前面那麼多實習生其實差不多。
刨去所謂情敵的因素,黎清宴根本沒必要和舒語掙這種長短。
一是不夠資格,二是有點好高騖遠。
放下了成敗心,黎清宴又漸漸的對自己的選題有了信心,即便拿不到第一,她也可以拿第二,即便超越不了舒語,她也可以超越自己。
從上學開始,她就熱愛攝影,總覺着這種技術是上天送給人類的珍貴禮物,想想曾經多少豔絕天下的美人,在古詩詞中傳唱千年,如果有一枚相機記錄下他們的風華絕代,興許到今天,我們就可以觀瞻到上下五千年的真正文化。
多神奇的東西啊,通過光線構圖場景等各種因素,呈現出來的照片都是不一樣的風格,黎清宴很着迷這裡面的種種美好。甚至覺着當自己的鏡頭對準麥浪的時候,風吹麥浪搖都是老天對自己的恩賜――看,它們都在動,都在表達對入鏡的喜愛。
以前都是卡片機,而且擁有一臺傻瓜卡片機都是種奢侈,黎清宴當然沒有。
說起來,她的第一臺卡片機,還是生日的時候黎安雄送給她的。後來畢業禮物換成了傳說中的5D2,說起來也還是黎安雄送的。
黎安雄這輩子大概做的最正確的事情,就是讓黎清宴在應該享受自己最喜歡的事物的時候,讓她能夠好好的研究自己喜歡的東西。
和黎安雄分手後,黎清宴最捨不得的就是自己的那臺相機。
慢慢朝臺上走的時候,黎清宴的情緒已經基本上穩定下來,正好舒語下來,和她擦身而過,目光對視,黎清宴看見舒語眸中那至極的冷意,不覺勾起脣角,無奈的笑了笑。
她和詹燁凌的事情,舒語不知道吧?
那爲什麼舒語每次看見她都會露出這種頗帶敵意的表情?
不過黎清宴也不傻,既然副主編總是這樣冷淡待她,她也不可能再熱臉去貼冷屁股,有些人,天生氣場不和,她也不會選擇和對方親近。
這是人的本能。
黎清宴站定在臺上的時候,基本便冷靜下來,她緩緩點開自己的PPT,那是前天她熬夜做出來的。
舒語已經緩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望着黎清宴秀美的面龐,那張臉年輕粉嫩的能掐出水來,甚至比當年的安雅還要漂亮幾分。
安雅是個美人,長得像安雅的黎清宴自然也是美人。
但前者是個總喜歡端着自己的美人,後者卻能撒歡能賣蠢能大喊大叫能不顧形象,這就好比一個美人猶在畫裡,另一個美人便已經從畫裡走了出來。
當年因爲詹燁凌喜歡安雅,舒語沒有半點機會,現在怎麼會允許一個更加優秀的山寨貨超過自己?
想到這裡,舒語的眸子又冷沉了幾分。
別人都可以贏自己,但黎清宴,最好不要。
……
黎清宴的PPT做的很簡陋,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粗糙,畢竟她沒有美工基礎,PPT還是上大學時候的基礎課程,美工優化這樣的技能點她當然沒有點。
想了想之前舒語的開場白,黎清宴定了定神,讓第一頁緩緩入了所有人的眼睛,那是一隻非常修長漂亮的手,手中拿着一把銀色的手術刀,她衝着場上所有人笑了笑,說:“今天,我要和大家分享的,是一位專業大夫很平常的一天。”
她這樣說着,所有人都輕輕“哦”了一聲,專業大夫,這在很多人眼裡,算是相當好採訪的。
除了楊露這組,其他人並不知道黎清宴的選題,當然也不清楚黎清宴和安淮遠之間的瓜葛。
大約是黎清宴說到了自己的心上人,餘玲的脣角漸漸浮起很愉悅的笑容。
正好黎清宴的目光與她的目光相撞,一種溫暖的情緒在兩個女人之間浮蕩,而後黎清宴垂下頭去,又輕輕按了下一張。
入目是璀璨的金色輝光,那是醫院純白的牆壁,身着潔白大褂的男人閒適的單手插兜,另一隻手倚在窗邊,折射在玻璃上的,是他近乎淡漠的眸子,那英俊的如同雕刻般的五官令好多女孩子都驚呼出聲,“天吶,這是男模吧?居然是個醫生?”
“這個光線簡直太漂亮了。我以爲我看見了天使!”
不得不說,黎清宴想盡辦法選出的這張照片,果然還是在現場引來了爆炸式的效應。
並不是詹燁凌不如安淮遠帥,而是詹燁凌遠不如安淮遠這樣配合,所以這張超級近景令現場的女人們都快要發花癡了,本來還如同平湖波瀾的水波似乎在瞬間沸騰起來。
印象工作室的人坐在最左邊的兩個編輯開始竊竊私語了,“這照片是擺拍的吧?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好的光線效果。這個小姑娘還蠻會挑人的。”
一直都沒有說話的超級攝影師傑米卻忽然間輕輕的扣着桌面,低聲插了句話,“不是擺拍,這明顯是抓拍出來的。”
這一句話惹來了其他幾個人的側目,但這話既然是出自傑米的,卻又那麼令人信服,有人便小聲問了,“傑米老師,哪裡看出來的這不是擺拍而是抓拍?”
“經驗。”傑米斜睨了眼對方,脣畔是譏諷的笑意,“凡人怎麼可能看得出來。”
旁邊的陳文睿跟着笑了出來,這個傑米,還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態度。
“就算是經驗也總有個說頭吧……”旁邊被擠兌的女人毫不介意,而是念叨着。
傑米鼻腔裡哼了聲,他似是有些不爽,但還是輕慢的開了口,“看被拍人的眼睛,一個普通人不是模特,那麼他定然不會如同模特那樣會擺姿勢做造型,所以眼神是決定一切的關鍵。這個被拍人的眼神,明顯是看着鏡頭外的某個東西的,而不是刻意爲之放空的狀態。”
這麼一解釋,所有人都明白了。
站在臺上離得不遠的黎清宴也聽見了,她略有些意外的擡頭看了眼傑米,但很快又垂下頭去,心裡頭暗歎了聲,不愧是之前她一直都蠻崇拜的明星級攝影師,別人透過照片看見的是本質,這位大師透過照片已經看見了很多背後的東西。
當時安淮遠靠在窗戶邊上看牆邊的盆景,盆景的綠色和男人的俊朗忽然間給了黎清宴一種源源不斷的生機感,所以她趕緊拿起相機拍了一張。
事實證明這張照片是成功的,至少一石激起千層浪。
她把盆景給裁剪掉了,要做開頭,那麼就要有驚人的效果,她自己的能力不夠,安淮遠的臉來補。
臺下的舒語,眼神更黑暗了些。
黎清宴繼續說了下去,“很帥吧?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也覺着帥的有些驚人,當我知道他的身份的時候,我更產生了一種直觀的感覺:天吶,這樣的男人是醫生?他所在的醫院不會被擠爆嗎?”
“對啊,黎清宴,你快別賣關子了,告訴我們他是誰好嗎?”下面終於有姑娘憋不住了,大聲提問。
黎清宴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笑着將下一張PPT給調了出來,旁邊的配圖是安淮遠低頭和助理醫生看片子的照片,上面羅列的則是安淮遠的個人詳盡資料。
“安淮遠,市立醫院的首席大夫,心外科主任醫師,英國倫敦大學醫學院博士……”黎清宴念着PPT上的內容,下面的討論聲當然也不絕於耳,因爲她用了一招先入爲主的方法,讓聽衆都覺着“哇這人好帥”“哇他是哪個醫院的醫生,我都想讓他親自幫我看看了。”,那麼她接下來的話也有了非常要緊的效果。
黎清宴緩緩鬆了口氣,笑着調侃了句,“我當然知道大家都想找他看病,不過他是心外科的醫生,也就是說有心臟方面的問題,可以想辦法掛到他的診。下面這張圖,就是我要來的坐診時間。”
楊露看着侃侃而談的黎清宴,也跟着鬆了口氣,文檔是楊露寫的主要大綱沒錯,但是內容整合其實是黎清宴自己來的。
她倒是沒想到,黎清宴居然在演講方面,似乎也有點自己的小能耐。
至少到目前爲止,聽衆都是被黎清宴的解說帶動着情緒,這又是一種天生的技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