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淮遠點點頭,然後轉身對詹燁凌說,“就先去那邊吧,餘玲住的地方應該沒人會想到,也會比較安全。”
詹燁凌擡頭時也是滿心的憔悴,餘玲上樓跟黎清宴聊天,根本就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但是她想,安淮遠如果想說,遲早是會告訴她的。
出於對安全的考慮,詹燁凌建議安雅先把天天留下來,雖然黎清宴這段時間還不能下地照顧天天,但是至少這邊吳媽他們還在,並且天天在這邊住着也習慣了。
安雅心裡早有準備,失去詹燁凌的庇護,她已經對一切都無所謂的樣子。
只是天天要跟媽媽分開,還是抹了不少的眼淚,詹燁凌答應安雅,等事情徹底的過去之後,就會給他們一個可以好好安身的地方。
但是,事情可以過去嗎?就算詹天橋死在自己的面前,安雅覺得她心裡怕是一輩子也過不去了。
詹天橋在房間裡,煩躁的來回推着輪椅,“周信還沒有找到嗎?無論用什麼樣的手段,無論是活着還是一個躺屍!”
詹天橋氣憤的摔掉電話,擔心心裡卻久久都不能平靜。
手上捏着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詹天橋看也沒看就接了起來,“還有什麼事!”
電話那邊很安靜,只能聽見淺淺的呼吸聲。
詹天橋把電話擺到面前,看上邊的號碼是出自本地,但是卻很陌生。
“請問是哪位?如果不說話我就先掛斷了。”
就在詹天橋將要掛斷的那一刻,安雅說了一句,“這麼多年,你過的還好嗎?”
詹天橋舉着手裡的電話,一下子就扔到了腿上,可能是不小心碰到了外擴音,安雅的聲音如此的清晰。
“我沒死,我已經回來了,聽說你殘疾了,但是我想見見你。”
是安雅!
詹天橋每一根汗毛都豎了起來,他張張口還是難以置信,“安雅,真的是你嗎?”
電話那段淺笑着一聲,讓詹天橋暴躁的脾氣瞬間洗刷的乾乾淨淨,兩滴淚從男人的眼睛裡流出。
詹天橋想不起來,他上次哭是在什麼時間,或許是小時候?或許是在出聲落地的時候?
男人反應過來的那一剎那拿起手中的電話,“安雅你現在在哪,我這就過去見你。”
安雅給了詹天橋一個地址,說你來吧,我等你。
空蕩蕩房間裡,靜的讓詹天橋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彷彿在接到安雅電話的那一瞬間,他身上所有的麻煩都已經煙消雲散了一般。沒有周信,也沒有詹燁凌,甚至他已經忘記了身上的殘疾。
詹天橋記得那年,弟弟第一次把安雅領回到家裡,說是同學。
詹天橋一眼就認出來,安雅是安家的女兒,因爲出自書香門第,所以就連外邊都文靜的出奇。她一直淺笑的坐在詹家的沙發上,身下的沙發也只是佔了一個角,名門淑女一般都只會是這個姿態,兩隻蔥白的手交疊着落在腿上,直挺挺的身子,就連點頭都是緩慢而優雅着。
其實詹天橋早就知道安雅,那一年她還小,跟着父親去參加了商圈裡的宴會,小姑娘不像其他帶去的女孩子一樣。
安雅站在一個角落裡,目光時不時的瞥了桌子上的西點,但是隻要有人從身邊路過,安雅就會把目光移開,看似漫不經心的。
詹天橋是那個時候跟安雅說的第一句話,也只是一句。
“小妹妹,這個味道不錯,要嘗一個嗎?”
安雅搖搖頭,“不了,謝謝。”
詹天橋就捏着一個直接塞進了她的嘴裡,安雅小臉一紅,起初是叼在嘴裡也不動,後來她慢慢的咀嚼,慢慢的吞下,然後轉身離開了那個安靜的地方。
但,詹天橋也只跟她說過這一句話,再見安雅的時候,詹燁凌就偷偷的告訴他,“怎麼樣哥,我女朋友還不賴吧。”
詹天橋那一年還不知道什麼叫*情,他剛接手父親的公司不久,一顆心全部都撲在了上邊。
後來,安雅漸漸跟詹家走的越來越近,因爲這個關係,詹氏也開始跟安家有生意上的望來,但是沒有人知道,當年的詹天橋沒有選擇商圈裡的合作方而是把生意送到那個書香門第的手裡,究竟是爲了什麼。
直到有一天。
詹燁凌跟父親大吵了一家,接着就捱了母親的一巴掌。母親憤憤的說,“你個野種,詹家其實你想撒野就能撒野的地方!你現在吃住用都是你哥哥給你帶來的!”
詹天橋記得那一天開始,他和詹燁凌的關係就越發的疏遠,而母親的脾氣也越來越暴躁,她有時候會拉着自己的手說,“天橋,這個家要靠你,只要你想要得到的東西,就不要留給那個雜種半點。”
“包括女人嗎?”
詹天橋記得很清楚,母親詫異的目光後得意的笑,其實詹天橋只是問一問,並沒有像搶走弟弟唯一的東西。
她知道安雅對於詹燁凌來說,意味着什麼。
後來安雅就嫁給了自己,安雅也說是自己願意,而且那天,詹天橋記得安雅的羞澀,“詹大哥,我其實一直喜歡的都是你。”
詹天橋永遠不會忘了那一刻,像是比他擁有所有的一切還要更多,那一年他也不過25歲,安雅是她第一個愛上的人,詹天橋以爲那是幸福的開始。
抽回記憶,詹天橋目光落在自己殘廢的腿上,他伸手捏了捏,那裡依舊沒有任何的知覺。他還能再做一個男人嗎?或者說,他還能在做一個人嗎?
詹天橋緩緩閉上眼睛,任淚水肆意的流。
扣扣兩聲門響,安雅從沙發上站起身的時候臉色依舊慘白,但是當她走去門口的時候,神情已經在變化中。
門一開,她還是當年那個溫柔的女人,詹天橋有點難堪,他擺着手對身後的人說,“你先走吧!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再來接我。”
他殘了,就連出個門都需要有人照顧在身邊,不能開車也不能上下樓,詹天橋被安雅推進門的時候甚至在想,他就連抱一抱這女人都做不到。
但是安雅從詹天橋一進門神色就一如往常,她對詹天橋的雙腿視而不見,詹天橋只覺得這是安雅爲了呵護他的心,不想讓自己太過難看。
可安雅並沒有那麼好心,因爲這男人的雙腿殘疾是自己造成的,她有什麼可出乎意料的呢!
“安雅,對不起。”
安雅手下的動作一頓,目光中帶着一絲的不安穩,“爲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
詹天橋轉着輪椅面朝了安雅,她招收示意安雅過來,安雅的心裡是恐懼的,但是還是嘗試着靠近了這個男人。
詹天橋出奇的溫柔,讓安雅一度懷疑他是否會真的害自己,或許……
安雅突然對上了詹天橋的眸子,難道這男人還不知道?!
詹天橋用手撫了撫安雅的臉,“對不起,那幾年我的脾氣太暴躁了,你會恨我嗎?”
安雅的心裡像是什麼東西轟然一下子倒塌,詹天橋真的不知道還是他的演技已經出神入化!他居然問安雅會不會恨他!難道是因爲每次安雅暴躁後,詹天橋對自己發過的那些小脾氣?
一個被自己傷了雙腿致殘的人,居然在自己的面前說着對不起。
安雅瞬間就蒙掉了自己。
“不,我已經忘了。”
這一句比說恨更讓人心疼,詹天橋敏感的抽回了自己的手,他差點忘了他現在已經是殘疾,不該在對眼前的女人抱有什麼憧憬。
如果安雅這個時候想說我們離婚吧!詹天橋也會毫不猶豫的答應。只要她回來了就好。
安雅有些心慌的站起身,“我去給你倒杯水。”她轉身走去了小廚房,那裡早有一杯水,是安雅爲了今天的見面特別爲詹天橋準備的。
她覺得自己失去了詹燁凌的庇護,就無疑懸在生死之間,倒不如就這麼豁出了。而剛纔額一瞬間讓安雅改變了想法,她伸手倒掉了那杯水,順勢踩了腳下的垃圾桶,就連那隻杯子也一併扔掉了。
安雅拉開冰箱,倒了杯新鮮的牛奶給詹天橋。
“謝謝,謝謝你還記得我喜歡牛奶。”
安雅點了點頭,其實她也不知道爲什麼要這麼做,可能是那幾年的夫妻生活,讓她一直保留了這個習慣。
說實話,安雅不喜歡牛奶,那種純純的感覺甚至讓她討厭至極。
兩個人默着沒有說話,安雅的思緒已經一片混亂,她要殺死這男人的,但是卻又像要觀察一段時間。從詹天橋表情上看,他應該真的不知道當年那場車禍是自己做的。或許……
安雅已經開始期望,這一次的栽贓,詹燁凌會不會說出來呢?
詹天橋說,“這麼多年爲什麼沒有再回來?是因爲……”詹天橋說這話的時候低頭看了下自己已經殘廢的雙腿,然後他臉上扯了一個牽強的笑容,“沒關係的,我們就算不可能再在一起了,還可以做朋友不是嗎?”
眼前的惡魔詹天橋已然是個暖男,讓安雅萬分的不習慣。
安雅又想起來,剛剛結婚的那段時間裡,詹天橋的確對她很好,如果沒有詹天橋的溫柔,安雅也不會在那麼短的時間裡擺脫掉對詹燁凌的思念,甚至就那麼糊里糊塗的給這男人生了孩子。
但是安雅今天不這麼認爲,在她看來,那樣的詹天橋是在給自己下了蠱惑,他們不相愛,怎麼可能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