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只要努力
斐一班終於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
弟弟和小弟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等同於直接說男人不行,甚至還要更加嚴重、更爲具體。
這可不行。
賽車谷首席車神的尊嚴,還是要認真維護的。
斐一班剛想要怎麼組織一下霸氣側漏的語言,就聽易茗說:
“小斐先生,因爲個人的原因,我特別不喜歡別人叫我姐姐,如果可以的話,您能不能還是叫我大姐。”
易茗非常難得地向斐一班提出了一個要求。
放到意識覺醒之前,斐一班肯定會說:【纔不要,我就要叫姐姐】。
這會兒意識剛剛覺醒,片刻愣神過後,就趕緊想辦法補救:“易茗,你爲什麼不喜歡別人叫你姐姐?是有什麼關於弟弟的悲慘遭遇嗎?你不是獨生子女嗎?肯定不可能有專門欺負你的弟弟妹妹對對不對?”
斐一班已經開始直呼其名了。
這不得不說,是一種從男孩到男人的進步。
只不過,這樣的覺醒速度和時機,又着實是有些亡羊補牢,而且還是沒有補好的那一種。
“不喜歡和喜歡一樣,都不需要理由,就只是單純地不喜歡有人叫我姐姐。”
“不可能啊,喜歡人肯定是有理由的啊。”斐一班據理力爭,擺事實講道理,說道:“就像我討厭你一樣,必須是有很具體的事情。”
“小斐先生很討厭我?”易茗難得地有些流露在表情上的意外。
“是啊,你可是毀了我限量版球鞋的女人!”斐一班在心裡對自己的應變能力表示讚歎,問道:“你知道Spike Lee 和 Air Jordan 的聯名有多難買嗎?”
“不好意思,小斐先生,球鞋我確實沒有了解過,更不知道AJ還有限量版聯名。弄髒了您的球鞋,是我的不對,我向您道歉。”易茗認真而又真誠地看向斐一班。
她的情緒波動,總是隻是在一瞬間。
無縫銜接回到了金鐘罩裡面。
比起被人喜歡,易茗更習慣被人討厭。
喜歡還要擔心什麼時候就不喜歡了。
討厭就可以一直討厭下去。
“不知道就能往我球鞋上砸雞蛋啊?”斐一班瞬間又回到了球鞋被毀那個時候的心境,“你不知道,對於一個球鞋控來說,球鞋和女人發生衝突的時候,那必須是選球鞋啊。”
“確實,小斐先生說的很有道理。”
易茗又笑了。
純真而又燦爛。
彷彿能從人世間的一切惡語相向裡面汲取力量。
韓女士在一旁扶額。
再過個十年的,她有望升格成婆婆嗎?
“有道理就對了!”斐一班對自己得到的認同表示高興,轉頭就來了句刨根問底:“易茗,你到底爲什麼對姐姐這個稱呼這麼牴觸啊,你不覺得姐姐、姐姐,叫起來親切又開心嗎?”
“我並不這麼覺得姐姐是親切又開心的稱呼,小斐先生。”易茗回答地很官方。
“哎,怎麼會有人不喜歡被我叫姐姐呢?尤其我的聲音還這麼好聽。”斐一班千百萬分地不解:“我可喜歡有個姐姐了,我小的時候,整天讓我媽給我生姐姐,我媽每次都說,生不出來。”
“一一啊,媽媽覺得這個鴨架湯,味道還是可以的,你要不要先打一碗喝喝看?”
畢竟是自己的兒子。
韓女士本着相幫還是幫一下的想法,做出了努力。
韓雨馨其實也沒有見過這樣的斐一班。
自打出國,兒子不是已經慢慢變成了一個,紳士得體,語言縝密,看得多說得少的貴族了嗎?
倒不是說,這樣的斐一班,從來都沒有在韓雨馨的眼前出現過。
小班班時期的斐一班,多半都是這麼個咋咋呼呼的狀態。
可兒子都已經二十二了,爲什麼忽然回到十二歲以前的溝通方式。
不出意外的話,兒子肯定是喜歡這個叫易茗的姑娘的。
可一會兒裝兒童,一會兒說自己討厭對方。
這麼個作法,別說人姑娘,看起來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
即便是印象好到一見鍾情,也肯定會被緊隨其後的種種詭異表達給嚇了回去。
早知道,剛剛一一邀請易茗一起吃飯的時候,她應該找理由拒絕的。
先和兒子聊一聊,搞搞清楚狀況,再決定要怎麼助攻,肯定比現在這麼個匪夷所思的情況要好得多。
八年的各自生活,身爲母親,她確實對兒子,缺乏必要的瞭解。
從斐廠長出事開始,斐一班就在她面前,表現出了從未有過的成熟和穩重。
她都以爲兒子已經一夜之間徹底長大了。
哪知道,一夜還是一夜,不是長大而是回到解放前。
斐一班並沒有發現,自己的親媽,此刻內心活動這麼強烈而複雜。
他只想好好地表現一下自己。
“易茗姐……呃……你不喜歡姐姐的話,那我叫你易茗阿姐吧。”斐一班又想到了一個稱謂,愉快地問道:“阿姐你要喝湯嗎?”
叫大姐嘛,顯得有怨氣,還沒有什麼禮貌。
不太喜歡的人,斐一班纔會這麼叫。
叫姐姐嘛,易茗又不願意。
那阿姐,肯定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阿爸阿媽阿姐,個頂個地親切。
韓女士拍了一下斐一班正在打湯的手。
“幹嘛呀韓女士,你沒看到我正在很紳士地爲兩位氣質卓越的女性,提供打湯服務嗎?你這麼打我,湯要是撒了,肯定會影響我動作的連貫和帥氣啊。”
韓女士不想幫倒忙。
兒子稍微正常了一點,肯定是要鼓勵。
“那就謝謝一一給我打湯啊。”韓雨馨接話。
“不客氣,你和阿姨都給我打了十幾年的湯了,我偶爾良心發現,在女孩子面前裝一下,也是正常的操作啊。總不能讓阿姐覺得,我是個遊手好閒的無業青年吧?”
這個觀點,斐一班想的是沒有問題的。
前提是隻在他自己心裡想,而不要說出來。
把這樣的話,堂而皇之地說出來。
還真是直率地有點可愛——可憐沒人愛的那種可愛。
其實,放到往常,斐一班也是沒有這麼腦殘的。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
他今天整個人亢奮到不行。
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麼,又都講了一些什麼。
只是不斷的強迫自己,一直說話,一直說話。
等到回去了躺牀上,有時間安靜下來想一想。
估計安靜不過三秒,就會悔不當初地在牀上打滾。
他又不是真的傻,只是還沒有遇到過,需要用心和一個女孩子說話的時候。
二十二年來,第一次情竇初開,來的太急也太快。
他都還沒有做好準備。
甚至都還沒有搞明白什麼叫情竇初開。
說到任何話題,他自己就第一個開始興奮,以至於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都說了一些什麼。
蠻有一種,只要他嘴不停,易茗阿姐就能滿意到不行的錯覺。
誰不喜歡博聞強識、侃侃而談的男生?
他今天超常發揮,把自閉那些年少說的話,一股腦兒,都貢獻了出來。
簡直完美!
韓女士沒有再接腔。
她已經放棄了努力。
並且把自己做婆婆的計劃,推遲到至少十五年開外。
兒子難得變回了小班班,就讓他當個夠吧。
下一次,再有這樣的機會,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還是我給您打湯吧,小斐先生。”易茗實在看不下去斐一班打個湯還搖搖晃晃。
都不知道是打到碗裡的多,還是撒到桌子上的多。
“那怎麼行啊,怎麼能讓阿姐給我打湯呢?從小韓女士就教育我,要尊老愛幼,現在你們兩個都這麼老,打湯的事情,肯定是要交給我。”
然後,斐一班就把湯給撒了。
爲了防止湯撒得太多,斐一班又用手裡的碗去接湯。
和乒乓球高手,直接甩球拍接球過網似的。
直接把碗給飛了出去,碎在了三米之外的牆壁上。
毀滅吧,當婆婆的夢想。
二十年,還是更遙遠的未來。
“易易啊,”爲了避免產生歧義,韓女士叫的時候,直接轉頭對着易茗,指着自己的腦袋說:“一一他今天這裡有點問題。”
這話,斐一班就不樂意聽了。
“你別以爲我聽不懂,韓女士,你怎麼能這麼說你自己的兒子?”
“一一啊,你是不是又好幾天沒怎麼睡覺了?”
“啊?”斐一班有點反應不過來,問道:“韓女士,你幹嘛忽然說這個啊?”
冷靜纔不過一秒,斐一班就又興奮起來了。
“對啊!對啊!對啊!阿姐你那天給我吃了什麼強效安眠藥啊?”斐一班兩眼放光:“阿姐能再給我十瓶八瓶的嗎?”
“小斐先生,我那天只是給了您一杯水。”
“怎麼可能,我喝下去的水,我能不知道有沒有加料?”斐一班完全不相信,催促道:“阿姐不要藏着掖着,有什麼好藥趕緊貢獻出來,救病友就是救自己,我以後有什麼好藥,我也貢獻給你。”
“小斐先生,我沒有病。”
“你有的!”
“我真的沒有。”
“你真的有!”
“好吧,隨小斐先生,我有病,您開心就行。”
縱使易茗脾氣再好,這樣的對話,也沒有辦法一直進行下去。
“韓女士,我有個小學同學在綦家村,我去找她一下,你們慢慢吃。”易茗選擇先行離去。
“你都還沒吃呢?”韓女士關心道。
“我吃了,剛剛吃了兩個鴨腿,還有一碗米飯。”
“那好,那易易你就先去忙。”韓女士很快就同意了。
這一下,斐一班就更不高興了:“一碗湯都還沒有喝,怎麼可以說走就走呢?阿姐哪有這麼吃飯的?怪不得長了一張小孩子的臉。一看就像未成年。”
斐一班反過來開始操心易茗的終生大事,規勸道:“阿姐啊,你這樣很難嫁得出去的。”
“沒關係,謝謝小斐先生提醒。”易茗進退有度地說:“我本來也沒有這個打算。”
“女孩子怎麼可以不嫁人呢,這樣你阿媽不會傷心嗎?阿姐啊,你可以眼光高一點,找個差不多有我五分之一的,你不能找都不找,就想着要放棄啊,實在不行……”
核爆吧,當婆婆的夢想。
再有個三十年,估計也是一樣。
易茗和韓雨馨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媽媽鴨】。
走的時候,順便把賬都給結了。
等到韓女士發現,也只能搖頭嘆息。
“幹嘛啦,韓女士?”斐一班很不理解:“我都沒有再說,絕對不能來易家村生活了,你爲什麼還要唉聲嘆氣?”
“現在是你要不要來的問題嗎?”
“那不然呢?”
“是人家還要不要讓你來的問題。”
“除了我,他們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我覺得有。”
“誰?”
“一一啊,媽媽覺得沒有你,人家小姑娘一個人就能搞定。”
“那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易易連那麼好的房子,什麼多立克柱式,都能一手建起來,認真想要搞個茶廠,也不是什麼難事。”
“你是聽說了什麼嗎?韓女士?”
“沒有!”
“沒有那你瞎猜什麼?都沒有根據的事情。”
“一一啊,這是直覺,女人的第六感,你懂嗎?”韓女士也不怕打擊兒子了:“易茗和你,要是隻有一個人能成事,那肯定是易茗了。”
“哇,你這還是不是親媽了?沒有我,她去哪裡搞慈善拍賣的資源?”
“那你自己不是也沒有了嗎?”
“我沒有我可以找Abu啊!”
“你不說,不能總麻煩人家嗎?”
“哪有總啊?一次兩次能叫總啊?好兄弟之間,哪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
韓女士對兒子的出爾反爾有點哭笑不得。
“一一啊,等回去了,媽媽要和你好好聊一聊。”
“有什麼好聊的呀?又不是考試作弊不及格。”
斐一班特別不喜歡正兒八經地坐下來和家長聊一聊的感覺。
上一次聽到這句話,還是因爲他被欺負到自閉沒一門課能及格的九年級。
“一一啊,只要努力,沒有什麼事情,是搞不砸的。”
“你一個當媽媽的,怎麼這麼說話?”
韓女士無奈笑笑:“回去媽媽開車,你試試能不能在車上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