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上完課,中午在學校食堂吃完飯後回辦公室我看了會兒帶過來的司法考試複習資料,其他幾個老師有的下午沒課回去了,有的在睡午覺,有的在外閒逛,還有幾個位子一直空着沒出現,估計是上午沒課。我懶得回去,打算再看一會兒,就直接騎車去考場了,到那再找個位子繼續看。
那會兒哪知道揹着包到小門,拿鑰匙往我那小黃車孔裡一插,車子沒辦法開動,因爲車胎被人給刺破了。
再看看周圍其他人的車,均好好的。
我瞬間就瞭然了,這麼低劣幼稚的報復手法,都不用問就知道是誰幹的。
果然,我剛從車上下來,揹包裡的手機就炸響起來,邊小詩極爲囂張地大笑道:“安詩年,看到你那破車了吧?讓你故意整我,我邊小詩可是不好惹的。”
“哼哼”兩聲,她就掛斷了電話。
我愣愣地望着手裡的手機,遲緩了半會兒,才咬牙切齒地咒罵起來:“邊小詩,你這坑姐的熊孩子!”
什麼時候扎我車不好,非要這種時候扎。邊小詩當然知道我下午要去考司法,所以才故意扎破了我車胎讓我急,但是她不知道這山溝溝裡的破學校,偏僻荒涼,要去找車還得走上好長一段路,她要想到這點,也不會扎我車了。畢竟邊小詩,還不是那種不講道理,不顧大局的孩子。
這個時間點,校車也不會經過小門,我有些頭疼地按了按發漲的太陽穴,嘴裡又忍不住罵了邊小詩幾聲,最終無奈地拿手機打給別人求救。
找我媽跟邊小詩爸都不可能,他們倆一個出國辦公,一個去外地出差,遠水解不了近渴。找朋友吧,在這個城市,我待了四年多了,這種時候能由我任勞任怨喊出來的朋友,一隻手都數得過來,掰來掰去也就三個人。
一個是李鳳華了,是邊小詩高中的班主任。邊小詩高中那會兒叛逆期老惹事,家裡兩大人又工作忙,很少有空給她去學校擦屁股,差不多都是我去的,於是就認識了李鳳華。說是李鳳華,邊小詩以前老叫人家“李小雞”,我問她爲什麼喊人家“小雞”,邊小詩跟我解釋說,她自稱“李鳳凰”但又不像“鳳凰”,不像“鳳凰”那不就是“小雞”嗎?
神邏輯就是邊小詩那種。
我倒還是蠻喜歡“李鳳凰”的,沒啥特別的原因,就是邊小詩不喜歡。她不喜歡的,我一般都喜歡。
但李鳳凰現在應該在上課吧,高中老師可不像大學老師那麼閒,課還是挺多的。我估摸着她應該走不開,就沒再考慮她,直接打給了朋友之二——宣漾。
聽筒裡傳來一個女聲:“您撥打的號碼已停機。”
我站在路邊差點摔機。
她什麼時候不停機,偏偏這會兒停機。耍我吧!
我又一次地在心裡將邊小詩輪了一番,無奈之下只能打給有陣子沒見的盧春春。
盧春春是我在進修學院認識的,她跟宣漾跟我同專業,都在進修法律,但是她倆比我有用,司法考試一次就過了,我考了三次都沒過。
盧春春從學校一出來,就迷上了一男人,整天跟着人家屁股後面轉。宣漾說她感覺到被深深地背叛了,還讓我跟着她一起覺得背叛了,以後別搭理盧春春那個見色忘友的傢伙,但是我一直想說,那見色忘友的傢伙壓根就沒空搭理我們,人家忙着追男人呢,直到結婚了才記得還有我們倆朋友。
所幸,盧春春結了婚後又多了點人性,男人那邊的新鮮勁過了,又開始覺得朋友重要了。
我打電話過去的時候,她不知道在吃什麼東西,嘴裡“吧嗒吧嗒”地嚼個不停。
我感到難爲情地把自己的請求說了遍,春春豪爽地答應了,拉大嗓門說:“你在那等着,我車十分鐘後到。”
我似乎都能看到她邊說話嘴裡邊噴東西的樣子。
她家就在這大學附近。
在小門對面的墮落街買了兩杯奶茶,我一杯舉在手裡喝着,一杯拎在手裡,等着盧春春來給她。
等了沒多久,就看到了盧春春那輛新買的君越。她坐在車裡探出頭來朝我招手,眉開眼笑地大喊:“安詩年,這呢!這呢!”
一個二十七八的婦人,竟毛躁得像墮落街那羣走來走去的女大學生。
我提着奶茶就上,拉開車門,鑽進去,將東西丟給盧春春,說:“給你買的,辛苦費。”
盧春春笑嘻嘻地接過去,道:“你該給我買兩杯,我現在是一人抵倆。”
我看了下她的肚子,眼睛瞬間睜大。那肚子大得都擱到方向盤了。
我說,春春,怎麼這麼大。
盧春春拿眼橫我,道,怎麼不大,都快生了。
我說,不是結婚才七個多月嗎?
那姑娘,不,那民婦就開始扭捏起來,略害羞地笑回:“結婚前就兩個月了。”
要是宣漾在這兒,鐵定要恨恨道:“盧春春,你一個先上車後補票的,怎麼好意思做這麼羞澀的表情。”
不過我不會那樣說,我的眼睛一直盯着春春的大肚子看,眼裡不禁流露出羨慕,還有些許感傷。
我也有過孩子,還生了下來,只是都沒有機會抱上一次,也沒機會聽到他哭,看到他笑,因爲他是個死胎。
這麼一想,眼眶有些漲疼起來,我別開眼,看向窗外,手拉開車門,人又走了下來,繞到春春那頭,說:“我來開吧,你去坐副駕駛,這麼大肚子,不安全。”
春春笑嘻嘻地喝着奶茶說“好咧”,人從主駕駛鑽出來,重新坐到了副駕駛的位子,而我也坐了進去。
駕照考完,我很少開車,家裡有車,邊思捷跟我媽都有輛,但是我不常開。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開車不如開電瓶車自由舒坦。許是路上人太多了,我看着會恐慌,也就不敢隨便開車。
什麼時候開始的,懼怕密集的人羣,說不出來,只知道剛來這城市,一個人悶在屋裡半年後,再出來,就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邊思捷跟我說,詩年,你這是心病,沒藥治,要自己醫。所以,這麼多年,我一直在努力地自我治療。
車子開得很慢,春春也有點嫌棄我,說:“安詩年,你不是急着去考場嗎?這麼慢,不怕遲到啊!”
“時間還早,慢點安全。”我悠悠地回道,言語間透着微微的緊張。
盧春春無語地白了我一眼,說:“詩年,你這車開得就跟蝸牛似的,我估計我孩子出生都比你開車快。”
話不能亂說的,盧春春剛說完這句,就抱着肚子大叫起來,一隻手用力地抓着我的大腿,喘着粗氣喊:“詩年,完蛋了,我好像要生了。”
我看着從她裙子裡浸出的液體,驀地變了臉色。
盧春春羊水破了。
竟然又是這種時候!
在我要趕去考場的時候,她竟然要生了。
幾乎沒猶豫,我咬緊牙關,用力地踩着油門,直接往醫院衝,腦子裡只有盧春春抓着我,臉色蒼白,滿頭大汗的樣子,哪還顧得上考試。
我都能想象得出未來邊小詩嘲諷我的嘴臉。
安詩年,你司法考試四次未過,我勸你還是放棄當律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