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姐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清遠嘟着小嘴悶悶不樂，胖乎乎的小手抓着勺匙百無聊賴的攪動瓷碗中的白粥。
二姐姐剛走的那幾天，他還暗暗高興，終於沒人看着他習武了，終於可以心安理得的偷懶，沒成想第二天他倒是比往日更加自律，早早的便在院子裡紮起了馬步。如此多天，心裡反而空空的。
就像是...就像是自己的一直進步和努力，卻沒有人看見。
也可能是每當他練不下去的時候，發現那個總是給予鼓勵，耐心告誡，適時指點，默默等待的身影卻不再的時候，就又少了個堅持的理由。
柳蕊芳乜了何陽修一眼：“還不都怪你爹，清纓好不容易回來，這纔多久，你就嗾使着她出去。”
何陽修內心是叫苦不迭，面上卻半分不敢反駁，只小聲嘀咕了一下：“我那不也是沒辦法。”又低聲下氣的溫柔說到。
“夫人，莫要氣了，都是爲夫的錯，等清纓這次回來，我保證再也不同意她如此胡作非爲。”
清歌偷偷笑了一下，父親的話術可真真厲害，將自己摘得是乾乾淨淨。
柳蕊芳卻是深諳其道，哪能輕易就消了氣的，冷哼一聲，不再搭話。轉而對着一旁的清遠安慰道。
“遠兒莫急，母親這就派人去信，叫你二姐姐趕快回來。”
“真的嗎”清遠一聽興奮極了。
冷靜下來又頗爲懂事的說道：“還是算了，二姐姐有自己的事情要處理，遠兒不想讓他分心。”
柳蕊芳不由一愣，沒想到自己倒是沒有遠兒看的清楚，心虛的看了一眼何陽修，對上他促狹的眼神，又強裝淡定的移開。
“遠兒說的沒錯，那等你二姐姐回來，孃親要你二姐姐和大姐姐好好陪你出去玩一次。”
清遠這才真正的開心起來，幾下用完早膳，放下碗筷。
“父親，母親，大姐姐慢用，遠兒先去習字了。”雀躍的跑了出去，那可是二姐姐留的功課，等她回來，自己一定要讓她刮目相看。
何陽修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清纓纔將將回來沒多久，這個家卻變得越來越好，遠兒不像以前一樣總鬧着玩耍，清歌也不像以前那般不願與其他貴女交際，掩飾自己的鋒芒。
只是看着身旁還生着悶氣的夫人，倒是有幾分頭疼。
清纓揮散思緒：“既是如此，就請駱大少爺擡擡貴腳，去請一個丫鬟回來吧。”打趣的說道。
靈兒畢竟是女兒家，他們一大幫子男人也不好幫忙，倒是不如索性買個丫鬟伺候。
“定不辱使命。”駱翰裝模作樣的鄭重回應，臉上也噙着一抹淡笑。
清纓待他走後，上前探了探靈兒的脈搏，覺得沒有什麼大的問題，醒來應該還需要一些時間，細心的將房門掩好。轉身去了廚房。
將將把藥爐架上，唐仲宣就來了。
看着眼前的少女一襲淡粉色羅裙，一根月牙白繫帶勒着盈盈一握的小腰，不自禁的又摩挲了一下手指，似是回味起了昨天的手感。
往上看去耳旁墜着一對粉蝴蝶耳墜，一支玉簪挽住烏黑的秀髮，盤成精緻的柳葉簪。今日的裝束與以往有些不同，顯的人愈發嬌俏稚嫩了不少。
唐仲宣不由暗罵前一刻的自己再想些什麼，清纓如今都尚未及笄。
“怎麼來了廚房，可是唐聽沒送去早膳。”清纓聽到腳步聲轉頭便看見了倚在門口的唐仲宣。
依然是一襲白衣，襯得人是公子世無雙，陌上人如玉。不知是不是那日唐仲宣直白的話語打通了清纓的感情上的任督二脈，如今再看此人竟平生懊惱。
之前自己怎麼沒有發覺那高高在上的謫仙下凡，早已沾染上了這人間煙火，她甚至還一度將唐仲宣看做知己。有時恍惚生出幾分不一樣的情愫，也被下意識的忽略和壓制。
“不是，我是特意來尋你的。”直白的話語聽的清纓又是一愣，雙頰之上偷偷的染上了紅暈。
突然又想起什麼，面上浮起一絲慍怒。
從衣袖中拿出那根金釵。
“喏，可是來要這個的，昨天一打岔便忘記了”又覺得自己莫名奇妙爲何要生氣。
一瞬恢復平靜的神色：“之後我好好清洗了一番，還用花汁水去掉了上面的血腥味。”
最後還是沒忍住酸酸的加了一句：“定是不會影響你送人的。”
看着面前這個表情鮮活、語氣幾轉的少女。唐仲宣的內心反而涌上了幾分欣喜，面上卻半分不顯。
接過珠釵，想要擡手將清纓頭上的玉簪替下，又止住了動作。
粲然笑道：“可惜了，這隻釵子，不適合清纓今日的裝束，倒是顯得十分多餘。”
停頓幾息，眼神直直的盯着清纓的眼睛，只見少女眼眸中的情緒漸漸由薄怒微酸，變成了微微錯愕。
“不知清纓能否賞臉收下。”雙手奉上。
又細細道出緣由：“那日隨冀州刺史考察當地民情，偶然見到此釵，覺得十分適合你便買了下來，本想着一定要好好送予你。雖說還是到了你手上，過程卻是始料未及，若是清纓不喜歡，那我下次再送你一支喜歡的。”
清纓佯裝淡定的接過：“還挺好看的。”
對上唐仲宣滿含情愫的眼神，心中一慌，將金釵收回袖中。
逃避似的看向微微冒泡的藥爐。
“呀，險些就要燒糊了。”背對着它，將爐蓋微微打開一些。
“謝謝”又低低的道謝。
唐仲宣悶笑出聲，清纓害羞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愛了。
氣溫一點點升溫，就在唐仲宣打算趁勝追擊詢問清纓心中是如何所想的時候。
“師妹，事情辦妥了。”駱翰領着一個面容清秀的少女走了進來，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微妙氣氛。
“仲宣兄也在啊，昨日你沒去喝酒真是遺憾，今天晚上，我們幾個可要好好喝上幾杯。”
“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師兄你是半分沒學到荊叔的其他本事，喝酒倒是學了個十成十。”清纓笑着揶揄道。
“哈哈，那你可就說錯了，明明是荊叔沒什麼本事可學”說完又十分心虛的扭頭看了看後面，沒看見荊陌半分人影，遂又放下心來，燦然一笑。
“師兄膽子見長，也不怕荊叔知道了揍你一頓。”清纓知道駱翰沒有半分惡意，也笑着回道。
“他纔打不過我。”這話說的倒是自信滿滿。
“多謝翰兄美意了，如今武林事必，我便要趕往幽州處理公務，怕是要改日再約了。”
聽得此話，清纓也瞬間看了過來，兩人又剎時對上眼睛。
“這麼快的嗎，我還以爲你公務已經處理妥當，才......”
“我只是不想錯過。”唐仲宣淡然一笑，雖是回覆駱翰，眼睛卻還是直直的看向清纓。
駱翰在兩人之中看了又看，覺出一絲不尋常來，高深莫測的笑了一下。
“幾時動身呢。”
“馬上就走，剛剛便是特意來向清纓此行。”
“哦”駱翰拖着長音揶揄笑道。
清纓被看的有幾分不自在：“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啊，你看我，光顧着和你們說話了。”往身側一讓。
“我想着我們在這也待不長久，若是買一個丫鬟回來長期帶着也不甚方便。就從連掌門那借了一個，這幾天幫忙照顧一下蔡靈兒。”
“沒想到，你如今行事這麼深思熟慮了。”
“看不起誰呢，本公子向來這般。”駱翰自誇起來是半點不會害羞。
“既是如此，你便安排這位姑娘去靈兒房中吧，我這藥還要等上片刻。”
駱翰這次倒是頗爲識趣的滿口應下。
“唐聽可是都安排妥當了。”他一走，清纓便開始出聲詢問。
“應是差不多了。”
臉上表情變得有幾分糾結，唐仲宣是想來問清楚清纓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卻又覺得會不會太快了，過猶不及，心中是萬般猶豫。
“進展可還順利。”還沒思慮清楚，清纓又問起了其他。
“目前倒是不錯，董大人也甚是配合，不過......”提到這件事，唐仲宣又不由的皺起了眉頭。
“冀州是廠凌國唯一一個分置三州，期間關係較爲複雜了一些，並且還有三皇子，之後應是會稍微棘手一點。”
唐仲宣不知道的是，他在其他人面前向來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讓人覺得任何棘手的事情在他手中都會迎刃而解，唯獨在清纓面前會流露出最真實的自己。
“幽州首富齊家嫡子齊佑是我師兄，來冀州前我們書信聯繫過。”清纓沒有多加詢問，只是暗暗的表達了自己的立場。
唐仲宣會意，看着眼前女子燦若繁星的眼睛笑着說到。
“那麼，我在幽州等你。”
等你，而不是等你們。
唐仲宣這一刻覺得，自己何必非要這麼快去求一個答案呢，只要她心中的天平已慢慢向自己傾斜，他此生就已經不會放手了。
“公子真的是越來越婆婆媽媽了。”
唐聽只敢在心中默默吐槽。餘光掃到唐仲宣的身影，便又立馬迎了上去。
“公子，都已經準備好了。”語氣是萬分恭敬。
唐仲宣縱身上馬，疾馳而去。
總有人今夕且歡笑，明月鏡新磨，也總有人是一朝落敗，萬般恨意，暗地裡計劃着更大的陰謀。
“少主，您的傷。”莫儀行了一禮，一臉擔憂的問道。
“沒什麼大礙”淵慎不甚在乎的說道。
“尾巴可處理乾淨了。”
“奴婢已經甩開了。”轉而一臉鄭重的問道。
“如今完顏暢已經在金國一人獨大，金國大汗也對其頗爲器重。主人與其合作，會不會沒了籌碼。”
淵慎不屑的冷笑出聲：“怎麼會，這位大皇子心大着呢，他要的可不單單只是一個金國。”
“少主的意思是他圖謀中原。”神色一凌，帶着狠意。
“既是如此，我們可要將其除之而後快。”
“那到不必，老頭子和我倒跟他想到一塊去了。”淵慎搖了搖手上的茶杯，平平淡淡的說道。
輕呷一口繼續說道：“你如今就繼續在金國潛伏，完顏暢的任何動向都要及時彙報。”
“少主放心，如今玄塵子、風采死於中原，奴婢便又可以擴張夜叉闕的勢力了。”
“倒也算是因禍得福。”想到此，心中的陰霾卻是消散不少。
“好了，你退下吧。”
房間又恢復到萬籟俱寂的樣子，只有一盞微暗的燭燈亮着。淵慎拿出懷中的珠釵，細細打量，暗暗的笑出聲來。
“真好，我們又遇見了。”低沉的男聲，帶着一絲倦怠情愫。